作者：彭敦运
播诵：汪音彤 张凯 心悦
古垒看江五百年，
萧萧芦荻楚云天。
游人不解吾心事：
此处沉过一只船。
这是现代诗人胡均华在金口游览了后以“辛丑冬诣（yì）江夏槐山矶驳岸”为题写的一首诗[1]。
诗中“此处沉过一只船”可是真的？
真的，不过要知底细，可要穿过时间隧道回到1800年前……
那天，皮老三的货船顶风走到这里，两个纤夫使尽了气力再也拉不动了。就在皮老三伸出撑竿试图抓住岸岩借点力时，前面纤夫手抓的小树突然松动，他脚下一滑，木船一下子被风浪倒推出几尺，他们连松手都来不及就被粗重的纤绳倒拽（zhuài）着栽进江水；紧接着，货船被恶浪打横，猛烈地摇晃了几下，“扑通”一声发生了侧翻，可怜失去重心的皮老三，一个趔趄（liè qie）跌进浊浪，被倒扣在舱下……
风在吼，草在哭，木船挣扎了几下倏（shū）忽不见，只有乌云在山头翻滚，黄水还在矶下轰鸣，还有撞见却无法施救的沙羨（yí）已辞职县丞李大槐在冷雨中失声哭喊！
七“七”过后，皮妻金氏含泪卖掉了全部产业，立志要铲掉附近的礁石，修建一个平整的矶头；种上树木，以方便过往的船只，不想看见自家的惨剧再在他家船上重演。
然而，惊矶头的工程实在太艰巨了，仅仅依靠金氏的个人力量，只能是杯水车薪。可是倔强的皮妻剪去了满头乌云，发誓修不好石矶，绝不蓄发，决不为人！
一年、两年，金家女四处募捐；三年、四年，皮氏妻八方求援，虽然也得到了许多仁人的资助，得到了李大槐的倾力相帮，可是她梦中的石矶依然没能在江边矗立起来，自己却因终日辛劳，睁着不甘的两眼扑倒在土矶之上。
李大槐含着眼泪埋葬了皮家妻，并在她的坟边竖起一块石碑，上书“金矶头”。
皮家妻没能完成的心愿，落到了邻居李大槐夫妇的肩上，他们继续在土山上种树，继续在汝南城[2]里城外募捐，又是十年过去了，金矶头下依然礁石峥嵘、恶浪排空，没能矗立起那座他们理想中的驳岸，然而李大槐夫妇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在一个阴沉的冬日，夫妻俩含恨相继离世。
土山下的几户老乡民，凑了几个钱，买了两口薄棺收敛（liǎn）了他们，合葬在那棵他们自种的最大槐树之下，从此，这座长满了槐树的无名土山，被涂口人称为“槐山”；而山下的金矶头，也常被人们叫做“槐山矶”、“金矶头”或者“惊矶头”[3]。
撼人心魄的古老传说就这样一代一代流传下来，并不断刺痛着涂口（金口）人的心。太过宏伟，太过艰难的驳岸之梦，虽然始终没有远去，可集资新建也一直都没能化为现实。
从东晋到南宋，从“涂口”到“金口”，从汝南到江夏，土山下朝（cháo）朝都有人在募捐，年年都在做着驳岸梦，尤其是那些南来北往的商家和船工，从来就没有忘记这座时刻敲打着金口人心的“金矶头”，没有忘记继承李大槐的遗志，在槐山矶下修建一座驳岸。然而，桀骜（jié ào）不驯的大江，隔三差五就会泛滥，人们好不容易募来的一点善款，一遇到洪水逼城，为解燃眉之急，只好又被挪用，修驳岸的事就这样一再耽搁，一拖就是千年，直到大明王朝的嘉靖年间，湖北人宰相张居正接到武昌知府的多次禀报后，才决定从国库中拨出一笔资金，同时发动地方官绅捐款，并指派江夏县令采用“和雇”的办法，招募能工巧匠，历时五年，完成了这一气势恢宏的巨大工程。
所谓“驳岸”，就是沿江修建的护坡石墙。
其实，万里长江之上，古人曾建有数以千计的驳岸，在长江中下游地区建筑得更多，譬如金口下游不远处的杨泗矶，就有这样一座几百年前修建的石头驳岸。
但槐山矶驳岸与杨泗矶不同，它乃鸡群一鹤，不仅规模大，而且功能迥异。
拔地而起的槐山矶驳岸全长247米，均高7米(最高处9.3米)。驳岸之上就是葱茏的槐山（淮山）。从江面仰望，岸灰峰绿，色彩分明，层层递进，秀丽恢弘，撼人心魄。两丈多高的岸体被分三层，均为巨石台阶，依山就势，可谓巧夺天工。底层因地势较缓，均高在1丈（3米）左右，宽4到7尺（2至2.3米）；第二层则石随坡走，接山达崖，层高在7尺（2.3米）左右，宽度也近7尺；顶层台阶的高虽然也在7尺（2.3米），但宽却达到了1丈5尺（5米），矗雄立险。
岸顶视野开阔，平坦扎实，竖有130根牢固的瓜棱式顶石头望柱，柱柱之间镶嵌有129块细雕精凿的花岗岩护板，配有163座抱柱鼓石，美轮美奂，古色古韵。
布满浅苔的台阶上都铺有宽阔坚实的纤道。隐现脚窝的纤（qiàn）道内侧还根据江水涨落装有多个“牛鼻式”的系缆石，一枚枚均按梅花桩式深深嵌入石驳墙体，且从下至上逐渐递增，三层一共有222个。这些“牛鼻”结实耐拉，四季待纤，长年不辍（chuò）。
筑砌驳岸的花岗岩条石一横一竖，错缝平砌，轻则数百，重则上千斤。可能是因为花岗岩价格也是不菲，所以先民们在壁后内层夹杂着部分红砂石。在距驳岸南端100米处的第一、二级纤道中，还各建有一孔宽1.3米，高1.8米的券顶式涵洞。两洞上下连通，穴有10余米，直入山体，不仅能顺畅的排泄岩缝渗水，还能兼做攀援通道，方便纤夫上下，径曲通幽且富人性。
综观整个驳岸，傲耸江滨，气势恢弘，布局合理，构造精巧，经济实用。毫无疑问，这是江夏先民居水、识水、理水、驭水的智慧结晶，即使风凿雨刻了数百年，仍旧雄豪不减，风度依然。
遗憾的是这样一座水利建筑的经典，后人却始终不知出自何人之手，不仅不知道参建的能工巧匠，不知道思经想纬的设计者，就连主持建设的县级吏员也没有只言片语的史学记载。
有了这座坚固的大驳岸，槐山矶得到了保护，更重要的是在湍（tuān）急的江流中行走的船只有了保险，船工们能借力“牛鼻”，“助船上行”。此外它也在无意中还附加了一个可供人游览的功能，所以几百年来，这里一直都是骚人墨客不可不到的胜地，以至于留下“不看槐山驳岸，就没有真到金口”之说。
槐山驳岸的确是那个时期了不起的科技杰作，不仅体现了江夏先民的创新意识，也展示了金口人不屈不挠的高贵品质与名垂千古的工匠精神。
几百年后，槐山矶驳岸竟然还成了同类设施在长江上的仅存硕果。正因为如此，2013年3月，它被国务院列入《第七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古建筑1216号）[4]，跃升为国家重点保护文物。重点文保它像一条巨龙，蜿蜒在金口的长江边，雄伟、古朴；它是一部古书，收藏于江夏的山水里，精深、丰富。
有人说，这是流体力学的绝妙应用，是科学之光在金口的闪耀。
几百年前的江夏先民，真的懂得流体力学？不知道，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对水探究的决心与意志，其实科学的发展本就有一个规律，这就是人们通常是先于掌握科学的原理之前，早就在利用该原理的形成技术。四川的都江堰如此，江夏的槐山矶驳岸也是如此。
就因为有了这座深含力学原理的驳岸，出入金口的商船多了，金口也越来越繁荣。从明至清，金口镇上栈连栈、铺挨铺，当地的特产远走南北东西，譬如如“康均益”的“水白麻油”、“桂香斋”的烧腊、“鸿发源”的糕饼以及“赵三盛”的毛蓝布……当时在金口就流行这样几句话：“江（夏）武（鄂城）咸（宁）蒲（圻）嘉（鱼），崇（阳）（阳）新通（山）通（城）大（冶）；方音几十种，生意惠万家”[5]。
即使在受金水河远程辐射的法泗洲也有百余家货栈。马鞍山、山坡等地也达近百家，不仅有力地带动了鄂南地区的经济，以至一百多里外的咸宁，也从“居民渔稻为业，无商贾利欲之诱”，发展到“俗尚商贾”。张之洞创建了汉阳铁厂后，这里更是一条主要的能源通道，无论是从武汉运往马鞍山的机械，还是从马鞍山运往汉阳的煤炭，都需从槐山矶下经过。
与千年前不同的是，每逢商船从金矶头前走过，船人都会抬起望眼，眼中流露的再也不是惊怵（chù），而是惊异与惊喜。
2023.11.25
注：
[1]【荆楚诗人】诗酒斋诗词近作选辑.云帆诗友会[N].人民号.2022-06-04.
[2]东晋时，今天的金口叫汝南，为河南汝南侨置于此。
[3][5]彭敦运.金口古镇P155.武汉出版社.2017.9.
[4]第七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2013年3月5日由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公布名单.百度百科.
作者：彭敦运，男湖北省学科带头人。湖北省地方教材审定专家。省教育厅重大项目（校本教研）组专家。中南三省班主任学术委员会执行副主任。中央教科所特聘专家。《中国信息技术教育》“在线班级”专栏作者。《中小学信息技术教育》专栏作者。国家NOC赛事班主任赛项设计人兼第一届裁判长。
朗诵：毕业于北京广播学院播音系，现任武汉市江夏区融媒体中心播音员，国家一级播音员，普通话一级甲等，湖北省朗诵艺术家协会江夏工作部会员，湖北省婚姻家庭研究会会员。从事播音工作以来，共获得省市广播电视节目奖52个。爱读书，爱旅游，更爱用声音去创作、去分享！爱读。
播诵：张 凯。非专业诵读者。江夏区中学教师。区优秀德育工作者。区目标管理先进个人。
心悦：武汉市青山区小红帽幼儿园中班小朋友。喜欢诵读。
编辑：杨建松，网名铁马豪歌，湖北省朗诵艺术家协会理事兼副秘书长，湖北省朗协语言艺术研究与实践基地副主任，《都市头条》认证编辑。
编辑：杨建松 图片采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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