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彭敦运 朗诵:汪音彤
编辑:杨建松
湖北公安人,曾任过明代礼部主事的袁宏道,写过一首《元夕度门出宫中月饼同赋》,诗云:
曾向昭容于内传,
绿绨亲押圣人前。
三千里路秦宫月,
和雪和烟到楚天。
你看,一块月饼,在大文人笔下就是如此豪华与浪漫。
我是草根,没法与文学大咖比,但我知道的月饼虽然比“秦宫内传”少了些风花雪月,却也多了一点乡味土趣,而且还张扬着一股撼人心魄的英雄气。
怎么说?
原来几百年前,在烟波浩渺的汤逊湖南有片广袤的淤泥滩,这里涨水就淹,枯水就泥,湖滩边沿还有座不大的土墩,一半天然,一半人工,一群来此围垦的难民常常聚集在这里,吃篙(蒲草茎的俗称)咽菜,探索活路。
为了遮风挡雨,吴春来和李三十三(以父亲生他时的年龄命名)两个,带领大家伙在此搭了一座小亭,还特意备了几个石墩,烧点茶水。来的人多了,这里有时也会聚饮,不过更多的还是随性小憩,因为投合,所以大家都亲热地把这里叫做“吴李亭”。
不久,社会开始动荡起来,一位名叫“彭莹玉”的袁州(今江西宜春市袁州区慈化镇)僧人来到了这里,宣传他那“天下大乱,弥勒佛就要降生”的思想,还时不时给饥饿的难民几块小甜饼。
彭和尚走了后,难民们突然发现吴春来和李三十三发生了一点变化,他们常叨叨“弥勒佛”,也会时不时给大家几个小饼;不同的是他们的饼里没有加糖,倒是包着一颗老莲米。
那时,元朝上下对江夏的控制极严,统治也格外残酷。
两个月后,驻扎在武昌城里的威顺王宽彻普化就知道了汤孙湖南常有汉人聚集,于是特差那个稍微懂点方言的“牌子头”(相当于排长的下级军官)带人前来侦看。这家伙尝了难民们递过来的莲心饼,看了大家新开的湖沟以及才围的湖田,没发现什么异样,就恶狠狠抽打了一个看不顺眼的难民后警告大家:“谁也不许滥议朝政,更不能畜心造反哈,否则格杀勿论!”说完,就打马飞驰,回去交差了。
然而,皮鞭怎能压得住心(中的反)抗?
几天后,附近湾子里就出现了一些小饼,守在村镇的鞑子(汉人对元人的蔑称)不懂,便恶狠狠地抓着问:“这是什么?”
村民们说:“这叫月饼,八月十五拜月的供品。”还掰出其中的莲子给他们看。
疑神疑鬼的鞑子们这才解除戒心,不再盘问。
八月十四那天,吴春来和李三十三来到了小亭,还带来了好些莲心饼;更奇怪的是,就连纸坊镇的小摊和附近的湾子里也出现了这种小饼。有的人家买不起,还有专人上门赠送。
第二天歇工后,每家都捧出小饼、摆上瓜果,开始祭月。
管理村落的鞑子(俗称家鞑子)满腹狐疑地挨家巡察,不过也趁此机会,硬吃强喝,外带调戏妇女。
忍气吞声的乡亲们一俟鞑子走开,方掰碎小饼准备分飨,直到这时才发现,饼内的老莲米已经换成了红绿丝线捆着的绵纸卷,上面写道:“请在子时杀死你湾的鞑子。”
有两个没醉的鞑子不识汉字,楞着脸问:“那是啥?”
老先生说:“这是饼芯子,祝你全家团圆,还说请月娘娘保你平安哈。”他们深感高贵,乐得咧着嘴傻笑,叽哩呱啦的说:“就你们汉人名堂多,真有意思 ! ”
月亮爬高了,乾坤一片银色。
鞑子兵有的醉了,有的睡了,有几个嘻闹的也放松了警惕。
早已对这些残暴的家伙恨之入骨的乡民,一起动手,有的用木棍打,有的用农具砸,只听这里噢唠一声,那里哎哟一叫,不到一顿饭食工夫,平日嚣张跋扈的鞑子兵丁,全都见了阎王。
这是一个欢腾的夜晚,不仅纸坊街上,就是附近各湾各里也一片欢呼。
兴高采烈的后生们甚至走出湾子,互相打听:“你们湾里的鞑子杀了吗?”
“杀了 ! ”
“你湾的呢?”
“那还用说,肯定杀唦! ”
鼓打起来了,锣敲起来了,鞭炮也噼噼啦啦地放开了,吴李亭上更是热闹非凡,彻夜畅饮。
据说,不仅纸坊,就是金口、法泗洲、湖泗桥、灵泉山(今龙泉)也是这样。
据说,也就从这天开始,拜月的小饼中增加了红丝绿线,而且这种习俗还代代相传。
至正二十八年八月初二(1368年9月14日),朱元璋的大将徐达终于攻破了元朝大都(北京)。才当半年皇帝的朱元璋(农历正月初四,1368年1月23日称帝)兴奋异常,特地传下口谕:“中秋节时朕与全国军民同乐”,并把当年起兵时也学彭和尚秘密传递信息的小饼正式赐名“月饼”,作为节令糕点赏赐给群臣和有功官兵。
吴李亭里又是一片欢腾。
光阴荏苒,一晃几百年过去了,当初的吴李亭老了,顶棚多次腐烂、亭柱也数度折毁,但每一次总有人将它修葺并且油漆一新,比起当初更加雄伟壮丽。更加壮丽的亭边陆陆续续出现了好几个村落,一条从纸坊去往武昌的大路也经过亭侧,吴李亭渐渐热闹起来,然而此时的大明王朝却走到了尽头。
武力攻占湖广的清廷英王阿济格,对武昌府也实施了残酷的军事管制,村民进趟县城(今武昌)都好比走鬼门关。同年11月,清廷任命罗绣锦为湖广第一任总督,接管了这里的政府。战事刚一结束,他即带领僚属乡访。就在经过吴李亭时,他发现这里挂着一块木匾,上面赫然大书有明末江夏书生(后为英山知县)刘时叙的绝命诗:
云起江夏从龙游,
披风沐雨血染秋。
不图凌烟垂百世,
独盼山河尽数收。
诗下叠着三堆月饼,还燃着三柱高香。
罗绣锦大怒,不仅迅速摧毁了吴李亭,而且还强令将这里改叫“五里墩”,说是从纸坊出发到武昌到这里恰好“五里地”,以后任何人再不得好事,否则严惩不贷。
霸道压死了乡俗,吴李故事被强行收进了历史。
风雨如磐又是几个世纪,史书沉重地翻到了20世纪30年代末,此时正值抗(日)战(争)最难,为了在敌占区发展抗日武装,1938年11月,共产党员王近生(今江夏大桥王篓子湾人)受上级委派,回到五里墩旁(十字岭)建立组织。翌年2月,他就组建了“中共十字岭地下区委”;发展了20多名党员,还创建了李家桥、十字岭、王篓子(湾)和刘医生湾4个基层党支部,开展了轰轰烈烈的抗日宣传。
1941年7月,已是中共“鄂南中心县委”特派员的王近生,在鄂城夏家塝开会时,突遭日寇袭击而壮烈牺牲。他那只有16岁的儿子、共产党员王志坚冲出重围后来到五里墩,擦干眼泪,把揣在身上的一块月饼掰成几丫,分给身边的战友,把饼中的红丝绿线缠紧手腕,带领那支30人的“武昌抗日游击队”,九死一生,开创了武北游击根据地,建立了明德、明义、新店三个乡的抗日民主政权……
五里墩的月饼啊,收入了江夏儿郎的冲天豪气,也酿出了华夏浓酽的英雄味!
流淌的岁月,来到了21世纪。
2016年7月27日,湖北省人民政府公布了第五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鄂政发〔2016〕38号发布了《湖北省人民政府关于公布第五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的通知》),“扬子江传统糕点制作技艺”赫然其中。
扬子江?
是的,一个注满了荆风楚味的中国糕点品牌。
其名在江城亮相,肇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梅成宗。
2012 年 1 月 4 日,武汉市劳动模范、梅成宗的儿子梅红运带着扬子江的品牌来到了五里墩,不久新厂就隆重推出了莱菔子、冰皮、桃山皮等系列月饼以及鸿运步步糕……
更值得一提的是,2018 年他还在厂区创办了“湖北非遗糕饼文化园”,于1500 平(方)米的展殿中巧设了产品故事(传统糕点发展史)、原料厅(原料来源及性能)、非遗戏台、文化长廊(城市老照片和企业老工具展示)、制作表演、糕点展示(可品尝)、饮食健康科普、喜文化……
就因为他的敢为人先,2019 年,扬子江非遗文化馆被定为国家 AAA 级景区,作为“观光工厂”对社会开放,一举逆袭成为中华糕饼文化的传承基地、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新时代文明实践点,还与华中农业大学、中南民族大学合作开展研学……
五里墩不再讲述当年的小甜饼,但扬子江却把它的赓续表演得更加时髦、精彩。
彭敦运2022.10.02于江夏
作者简介
彭敦运,男。湖北省学科带头人。湖北省地方教材审定专家。省教育厅重大项目(校本教研)组专家。中南三省班主任学术委员会执行副主任。中央教科所特聘专家。《中国信息技术教育》“在线班级”专栏作者。《中小学信息技术教育》专栏作者。国家NOC赛事班主任赛项设计人兼第一届裁判长。
朗诵:汪音彤,毕业于北京广播学院播音系,现任武汉市江夏区融媒体中心播音员,国家一级播音员,普通话一级甲等,湖北省朗诵艺术家协会江夏工作部会员,湖北省婚姻家庭研究会会员。从事播音工作以来,共获得省市广播电视节目奖52个。爱读书,爱旅游,更爱用声音去创作、去分享!爱读。
编辑:杨建松,网名铁马豪歌,湖北省朗诵艺术家协会副秘书长,湖北省摄影家协会会员,深圳文学学会诗歌专业委员会副秘书长,九州风雅颂朗诵艺术团副秘书长,《都市头条》认证编辑。军旅三十年,曾为国戍边参战,荣立四次军功,退役陆军大校。退休后热心传递正能量,弘扬真善美,在多家网络平台推发各类作品,深受读者和听众欢迎,年余访客达三千余万。
彭敦运【工笔江夏】系列作品
(请点击标题阅读)
1 《心上的金口》
2 《华丽转身的纸坊》
3 《坊城夜话——关于纸坊的传说》
4 《似梦非梦法泗州》
5 《有笔难绘保福祠》
6 《江城茶仓》
7 《织女临津也相妒》
8 《草色烟光情深处》
9 《圣水黄家湖》
10《报春梅》
11《白云阿的传说》
12《焚香谭古城》
13《雨过天青照大湖》
14《等鲤》
15《传奇嵌在湖中央》
16《惟楚有才》
17《首县首树》
18《邟侯大伽》
19《乡思如海》
20《奶奶给讲梁子湖》
21《梁子湖味》
22《白马头》
23《鼙鼓声中湖州矮》
24《九月桂花红》
25《五里墩》
26《古山铁锦》
27《沉钩夜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