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5.4.“五四青年节”当天上午,原贵州省卫计委副主任贺宏琼、贵州省建行马发祥处长来到了位于贵州省贵阳市南明区南明河畔的众福家园 左藏三库古玩城2楼的《九洲名瓷馆》看《永乐大典》,聆聽收藏家周恩筑老师讲解……
沈津的《永乐大典两题》受点赞! 沈津曰:
一、巨细精粗 粲然明备 ——也说《永乐大典》
“巨细精粗,粲然明备”是明成祖御撰《永乐大典》序言中的赞语。作为明代重要类书的《大典》,对其价值和流传的论述已有好几本专著出版,前年中国国家图书馆又因《大典》修成600周年而举行学术研讨会,我虽被邀,但因故未能前往。关于《大典》,几十年来,写的说的已够多的了,岂容我来说道。不过写一点别人不写的杂事,或许还能成为读者诸公茶余饭后之谈资。
20世纪60年代初期,我读了 1938年出版的郭伯恭著《永乐大典纂修考》,这本筚路蓝缕之作,是后来者必读之本,因其资料详尽,故对研究者有极大的启示。1986年,我在美国作研究时,收到中华书局张忱石兄寄来的他著的《永乐大典史话》,初读之下,也深感他为了搞清《大典》的来龙去脉,可真是下了不少工夫的。
由于兵燹、内盗等原因,如今国内所存《大典》,仅252卷并2页,距原数22877卷相差甚远,只是零头而已。如今国内收藏最多者,当然首推中国国家图书馆,计存246卷。由于罕见流传,故国内南京图书馆、四大学图书馆所藏,也仅一册而已,即使在规模上仅次于国家图书馆之上海图书馆,善本图书汗牛充栋,但《大典》也只有一册并一页。
先说“一页”吧。早在1950年7月,上海市文管会设立图书整理处,着手筹 备上海图书馆,而1951年,筹备处以旧人民币八万元(今八元)从上海博物馆工作人员夏玉琛处购得一页《大典》,那是卷1191内之第四页,内容属《易经》。虽仅一页,但也是难得之极,所以上图将之作为“等级藏品",呵护有加。

而20世纪70年代中,上海市文物图书清理小组在整理接收“文革”中“抄 家”图书时,居然发现《大典》一册,并移送上图,那是卷7322至7324,“郎”字韵。内里皆为明以前职官名涉及“郎”字者,如太子司议郎、典膳郎、内宜郎等,计27种。其释文又分“沿革”及“事实”,前者多为引用正史,后者则源自方志、 别集等。
此册《大典》,卷内钤有“颜退省堂”、“鄗客棣生过目”两印。原来这是颜惠庆的旧藏。颜惠庆,字骏人,上海人,是直系的重要人物,民国时期著名外交家,曾在四任内阁里任外交总长,还曾做过国务总理以及驻德、驻英、驻俄公使。1949年2月,他曾作为和谈代表团非官方代表前往华北,与毛泽东、周恩来等晤谈。他有三子四女,长子即为棣生,肄业于英国沙德厚斯皇家军官学校。此本《大典》后为颜的大女儿樱生(曾留学美国)及其夫孙子敬所有。由于《大典》并非一般图书,且为某处“抄家”移交上图者,故上图较为重视。
颜惠庆的藏书并不多,但是在他来说,曾有两次大的捐献,第一次是在 1945年抗战胜利后,他将存在天津的中、外文图书2900册捐给南开大学;第二次是解放后,他又将存在上海的中文藏书3100册捐给了圣约翰大学。而颜棣生又于20世纪五六十年代将颜惠庆在北洋政府时代之私人重要档案文件,分批捐献给了上海图书馆。1983年10月4日,颜棣生在重病卧床、不能多说话之际,仍念念不忘《大典》的归宿,于是他致信上海图书馆馆长顾师廷龙先生,道及其妹夫孙子敬自美返国探亲。他说:“我及舍弟植生将尽力动员他将那册 《永乐大典》真本捐献国家。窃以为先生不妨也设法与他接触。”并将具体时间与旅馆等信息详细告知。以后的事,则是孙子敬先生将《大典》正式捐赠给了上图。遗憾的是,玉成此举的颜棣生没过多久,即以癌症不治而去世。所以顾先生在听到此噩耗时,即写下了“不胜悼念”之词。
上海图书馆在20世纪60年代初,即利用馆内工场影印稀见馆藏书刊,70 年代末,又影印元刻本《农桑辑要》、明刻残页《京本忠义传》以及《大典》等,全部按原装大小印成,作为礼品赠送或作交换用。当时《大典》印了200册,装订时,也由有经验的师傅做成包背装,以力求逼真,忠实于原明嘉靖写本之风貌。当然,中华书局在影印《大典》续编时,也将之收入。
我在美国作研究时还见到一些《大典》,那是在美国国会图书馆。海外所 藏最多者,大约就推“国会馆”了,共有40册之多。记得那时我来该馆三次,相加共一个多月,就被“关”在一座铁笼子似的善本书库里,虽可尽情浏览各种善本,但是那时我的心思全部放在当年王重民先生所没有见过的200余部从日本东京移至国会馆保存的宋、元、明代的善本书,而它所珍藏的《大典》,我翻阅了仅十来本而已。对这些《大典》,王重民先生在他的《中国善本书提要》中都已作了较详的叙述。
哈佛大学哈佛燕京图书馆所存的两册,为卷7756至7757,“形”字韵;8841至 8843,“油”字韵。那是20世纪40年代“燕京”从北平买得的,我曾在别的文章里作过介绍。此外还有一册存于哈佛的贺腾珍本图书馆。而据我所知,在波士顿市图 书馆尚有一册,但我直到今天也无暇专门去作“探视”。在普林斯顿大学葛思德东亚图书馆的两册,为卷14949,即《妇人证治》第二十五;又卷20573,即《大宝积经》卷八。《大宝积经》卷八末写有“重录总校官秦鸣雷、王大化;分校官林燫;写书官沈洧;圈点监生马承志、吴璥”等衔名。这些都是“镇馆之宝”的藏品,它们的价值和难得程度也绝不亚于宋元版本。
纽约市公共图书馆藏的一册,国内很少有人知晓,那是卷15957至15958,“运”字韵。此册有火炙烧残痕迹,显为当年八国联军侵略中国时掠夺之物。《永乐大典史话》内的“现存《永乐大典》卷目表”未收。“运”字韵如今所存仅有六卷,连此才八卷而已,另六卷分别藏日本东洋文库、美国国会馆、英国大英博物馆。去年11月,上海辞书出版社社长兼总编辑李伟国兄送了一部影印的缩本《海外新发现永乐大典》给我。翻阅后,始知内里已经收入纽约市公共图书馆所藏之本,但我所不明白的是胡道静先生的序中虽对《大典》的叙述极为清楚,但是所谓“海外新发现”的数册《大典》,都未能交代藏书单位,这是甚为遗憾的。
《永乐大典》在台湾地区的收藏,主要集中在台北“故宫博物院”,那是前北平图书馆的藏书,有54册之多。由于其财产权属今中国国家图书馆,所以在《国立故宫博物院善本旧籍总目》中并无著录,看来还是十分谨慎 的。而台北“国家图书馆”所藏的八册,其中两册为卷13991“戏”字韵、卷20478至20479 “职”字韵,那是1940年,郑振铎等人在陈立夫、朱家骅同意下,冒着危险,在上海组织 “文献保存同志会”,利用“中英庚款”所购得,所以书中钤有“管理中英庚款董事会保存文献之章”。又卷15897至15898“论”字韵,是周越然言言斋的旧藏。而卷485至 486“忠”字韵的封里粘有乾隆间四库全书馆纂修官发写原签条,那是更为难得的了。顺便提一句,台北“国图”特藏组主任顾力仁先生已出版的博士论文《永乐大典及其辑佚书研究》,是一本有参考价值的学术著作,尤其是后面所附录的“《大典》存本待辑书目”、“《大典》研究数据论文索引并提要”极为有用。

至于台北“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傅斯年图书馆所藏,也有三册,其 中一册卷3401“苏”字韵,则是《永乐大典史话》未收的。
二、哈佛燕京图书馆所藏二本《永乐大典》
过去曾写过一篇「也说《永乐大典》」(见《书城风弦录》),里面提及「燕京」藏的二本《大典》,但未细说,故再写此小文,聊作补充。「燕京」的二本《大典》,为卷七千七百五十六至七千七百五十七、卷八千八百四十一至八千八百四十三。卷七千七百五十六至七千七百五十七为十九庚韵,全为「形」字(最后一叶为「侀」字)。此本有四库馆臣饬钞之剩录单,由纂修官庄承籛签出,可证乾隆间编纂《四库全书》时曾提用者。剩录单有「纂修官庄陕签出第七千七百五十六,五十七,卷内《采真集》、韩淲《涧泉日记》、马明叟《实宾录》、《王融新对》、《燕语考异》、《古今事通》、《江淮异人录》、《灯下闲谈》、《三境图论》、《尚意譬喻论策》、《敬斋泛说》、《续后汉书》、汪藻《浮溪集》、马明叟《实宾录》、《刘文贞公集》、《郑氏谭绮》、《唐鲙》、姬知常《云山集》、《僧文珦集》。共书拾玖种,计贰拾玖条。乾隆三十八年月日发写剩录。」又书后附叶署有「重录总校官侍郎臣高拱、学士臣胡正蒙、分校官编修臣吕旻、书写儒士臣吴一鸾、圈点监生臣徐克和、臣欧阳卿。」「形」字卷内将自古以来古籍中于「形」之哲学与物理,收罗殆尽。其辑佚各书,如《灌畦暇语》、《江州志》、《南康志》、《燕语考异》、《玉融新对》、《有官龟鉴》、《萧了真集》、《李方叔文集》、《群书足用》、《江淮异人录》、《内翰谈苑》、《三境图论》、《史乐书》、《经学明训》、《唐鲙》、《四书章图》、《僧文珦集》、《太玄宝典》、姬知常《云山集》、吴筠《步虚词》、陈纂《葆光录》、唐柳常侍《言旨》、宋薛季宣《浪语集》等,恐是今已湮没之典籍。此本为美国哈佛大学哈佛燕京学社于一九三一年在北平购得,价为三佰圆(「哈佛燕京」隶属学社,购书经费都由学社支持)。先存之于北平燕京大学图书馆,后始运美。是年十月以前入藏「燕京」。此本,北京中华书局以及台北世界书局影印出版的《永乐大典》都未收入。
查《裘开明年谱》一九三一年四月八日,裘开明致白雷格信中云,「已经为哈佛买到了一卷《永乐大典》,价格是叁佰圆。」可惜的是,没有说是购于何处。此信还说到「去年夏天,参观大英博物馆东方文献时,翟林乐博士告诉我,邓罗先生有两卷《永乐大典》要卖。翟林乐博士还说邓罗正考虑将它们还给中国政府。他是想出售还是捐赠,我还不知道。你最好能写信给邓罗先生,问他是否愿意卖或捐赠。邓罗先生所拥有的两卷没有被袁同礼列在他的《永乐大典》现存卷册的统计表上,可能因为他不知道。袁先生的统计表发表在《国立北平图书馆通讯》上。我还没看到邓罗先生的收藏,翟林乐也不记得是否有图解。如果它们有图解,而且有可观的长度,我认为值贰佰到陆佰美金。《永乐大典》在北平的价格一卷从贰佰伍拾到陆佰圆不等,取决于这些特殊卷册是以什么形式出版的,是否有图解,有多少页等。你能从伯希和教授那里了解《永乐大典》的情况吗?据说有一位法国女士有意出售一卷《永乐大典》。」五月六日,白雷格覆裘开明的信中说,他已经开始着手《大典》的事了。并说「我等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收到伯希和教授关于巴黎所藏的《永乐大典》回信,这件事情已成泡影。」如此看来,当时在英法两国的民间,都有当年所劫的《大典》残册,只是「哈佛燕京」没能得到。卷八千八百四十一为二十尤韵,全为「油」字;卷八千八百四十二至八千八百四十三为「游」字。书后附页署有「重录总校官侍郎臣高拱、学士臣胡正蒙、分校官编修臣王希烈、书写儒士臣金书、圈点监生臣敖和、臣孙世良。」「油」字卷内将中国古代各种油质及其制法过程,搜罗颇备。辑佚之书,如《保宁府考究图经》、《颂古联珠》、《小说蒙求》、《是斋售用》、《云南志》、《四明志》、《李氏食经》、《余干志》等书,今似已不存。「游」字卷内多为游姓人名,所辑皆取材于正史方志,旁及诗文集中之碑传与墓志铭,其中如《两汉蒙求》、《唐史补》、《姓氏遥华》、《武阳志》、《重庆郡志》、《顺庆路志》、《顺庆府考究图经志》、《抚州府志》、《建昌府南丰县志》、《新安志》、《瑞阳志》、《建安志》、《吴兴续志》、《存古正字》、》、《宋陈了斋集》、张志道《碧霞洞天诗稿》、元吴澄《支言集》、明龚斆《鹅湖集》、宋吕祖俭《大愚叟集》、宋吕南公《灌园集》、吕东莱《辨志录》、赵庸斋《蓬莱馆集》等,或均为佚书。此本一九九八年中华书局、一九六二年台北世界书局出版的《大典》已收入。此本为一九五六年得自欧洲。在《裘开明年谱》一九五六年三月十日,载有美国国务院赫德生致裘开明函,谈及他的妻子在柏林探望她的母亲,「她已与加州大学来逊教授的女儿考瑞博士取得了联系。考瑞是德国民族学博物馆(即柏林人种博物馆)东方部主管,她有四册《大典》想出售,分别为卷九○三至九○四、卷一○三三、卷四九○八至四九九九、卷一三一八九至一三一九○,想要二千美圆一册。她还在向美国国会图书馆兜售这些《大典》。她要我写信给哈佛燕京,并等你的询问或答复。考瑞出生和生长在中国,中文很流利。」裘开明于三月二十六日覆赫德生的信中表示,这四册《大典》,日本石井大慧发表在《还历纪念东详史论丛》(东京,一九四○年一○八----一六○)上的论文有记载,是属于德国民族学博物馆所有。学社社长叶理绥教授提出购买属于他国公共机构的东西是否合法。因此「我们想知道这四册《永乐大典》的确切合法拥有者。」「至于这四册《永乐大典》的价格,当然没有定数,而是随行就市。根据我个人了解的战前《永乐大典》在各市场上销售的价格,我感到其价格太高。在北京每册的售价在叁佰——伍佰美圆之间。在欧洲则是壹佰美圆一册。正是在这个价格上,经后来的伯希和推荐,我们从一位法国女士那里购买了一册《永乐大典》。」由于《大典》为博物馆所有,「燕京」也就停止了企求。
按,四册《大典》,为卷九○三至九○四诗字韵、卷一○三三儿字韵、卷一三一八九至一三一九○众字韵、卷四九○八至四九九九烟字韵,均为柏林人种博物馆入藏。按,卷九○三至九○四、卷一○三三、卷一三一八九至一三一九○,均为一九六二年台北世界书局影印《永乐大典》收入。而北京中华书局本卷九○三至九○四、卷一○三三、卷四九○八至四九九九、卷一三一八九至一三一九○,均佚。
《大典》在乾隆间有一万一千九十五册,光绪元年时不及五千册,至次年只剩三千余册,到了十三年,仅有六百余册了。庚子(光绪二十六〔一九○○〕年),尚存三百余册。缪荃孙《艺风堂文集》中有载翰林院官员窃书事,略云:每日早间,太史到翰林院,其带一包袱,包一棉马褂,约如《大典》两本大小,晚间出院,将马褂穿于身上,将《大典》两本包于包袱内,如早间带来样式。典守者见其早挟一包入,暮挟一包出,大小如一,不虞有诈。久而久之,细水长流,三百余本,竟扫地无余。所以,缪氏大骂:太史「其偷书之法,真极妙巧刻毐也。」这实在是匪夷所思,而又令人骇怪。我相信上面信中所说的《大典》,或许是在咸丰十年以及光绪二十六年时,英法联军入城,于中国之古物古器,大肆掠劫,而流落至欧美者。雷震《新燕语》卷上云:「庚子拳乱后,四库藏书散佚过半。都人传言英法德日运去者不少。又言洋兵入城时,曾取该书之厚二寸许长尺许者以代砖,支垫军用等物。武进刘葆真太史拾得数册,阅之则《永乐大典》也,此真斯文扫地矣。」当然,劫灰之后,《大典》散落厂肆,多为好古者所得。物以稀为贵。《大典》稀少难得,所以价格也不便宜。一九一四年时,张元济托傅增湘在北京购得《大典》三册,原装每册伍拾圆。一九一八年傅又为张购得五册,每册价钱仍在伍拾-陆拾圆。一九二五年,傅为张再购得「仓」字韵四册,每册则升至壹佰贰拾—壹佰叁拾圆了。一九二六年九月,每册《大典》暴涨至叁佰圆。一九二七年傅为张又觅得《大典》四册,价大约也差不多。此二册皆黄绢硬面。内里双边、栏线、书口、鱼尾、书名及句读均为朱色,其余则为墨色。楷书,极工整匀洁。当为明嘉靖时旧录本,而旧藏翰林院敬一亭者。据《中国古籍善本书目》,中国国家图书馆存二百四十六卷,上海图书馆、南京图书馆、四川大学图书馆三馆存四卷二叶。大连市图书馆有明抄本,存二卷。又台北「国家图书馆」存十五卷、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傅斯年图书馆存五卷。美国国会图书馆藏四十册、波士顿市图书馆存一册、哈佛大学贺腾珍本图书馆存一册。此外尚有一些藏于美国康奈尔大学、英国、法国、日本等处。至于现今《大典》尚存的四百余册,藏于何处,可参阅张升编「《永乐大典》现存卷目表」(见《永乐大典研究资料辑刊》),这应该是目前最全的记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