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夏天的一个中午,我跟几个朋友在抗战路一家酒店相聚,刚站起来干杯,腰间的手机响了,我一看,是老家发小建明用座机打来的,事后朋友说,那天我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匆匆告别他们,一个骑着摩托车怒气冲冲敢赶老家马里。
建明在电话里说,七八个长毛子在我小弟家,凶相毕露,敲诈勒索,具体原因不详。
六骏位于兴平秦都礼泉三县交界地带,有好多支长毛队伍,经常出没无常,他们与衙门和公安称兄道弟,勾肩搭背,又和附近地痞流氓狼狈为奸,为非作歹,老百姓敢怒不敢言。
我一路上想着,如何对付这些东西。
小弟说,打头的叫平社,他丈人家过去有事,让平社帮过忙,后来平社因拿刀砍人,坐了几年牢,出来拉了一支队伍,想敲诈一点经费。
那时候手机还很少,我也不是什么孤胆英雄,反正摩托油门一轰就到了兴平店张北堡子村距离我家五六里平社家里。平社不在,他母亲不知道平社又惹下啥事了,我说我是他的狐群狗友,留下手机号,让他回复。
下午五点钟,平社在六骏乡政府驻地用座机打通我的电话,村里人说,他们凶残无比,劝我多带几个人。我倒要看看,他们究竟是如何个凶法,杨子荣还只身上威虎山呢。
在乡政府对门王建新老师的家门口,有十几号人马,我问谁是平社。平社中等个儿,偏瘦,黑,额头上有一道疤痕。他说哥们最近手头有点紧,十几个弟兄缺少经费。
我郑重告诉他,你们先打听一下我是谁,干什么的,平社说,了解过了,做药生意的,特大,所以没有在你弟家采取行动。我说,要钱,一分钱没有,而且未经许可,如果踏进我弟大门一步,把腿打断,绝不姑息!如果给我一个面子,饭店有请,我正打算结识六骏一带的英雄豪杰呢。
平社他们身经百战,个个如狼似虎,不是平处卧的,不断地和我软硬兼施,讨价还价,我正气凛然,寸土不让。我对平社说,弟兄们在刀尖上舔血,说不定哪天就落在咸阳警方的手里,到时候还不是我一个电话,就帮你们摆平了。平社一看我如此坚决,身后背景强大,他们这群乌合之众,平时作奸犯科,肯定有用的着的地方,于是和我称兄道弟,一群人把我拥上六骏酒店的二楼一大包厢。
在二楼,遇见了我一个伯叔舅,他是付官寨村的支部书记,他弟是县公安局的副局长,一伙村干部正在大吃大喝。平社他们一个个叫叔作揖,永乾舅质问,你们有出息了,竟然打我外甥的主意了!?平社赶忙赔礼道歉,误会误会,有眼,不识,泰山,平社开始结巴起来,请骆,叔,饶罪!饶罪!
在包厢,平社点了一大桌硬菜,说他请客了,一人跟前一瓶白酒,今儿一是给李哥赔罪,酒过三巡,气氛正高,平社把第二个目的托盘而出,想请我出山,做他们的军师。
我那时酒量在给赵东科老板做销售老总时锻炼的差不多了,一两瓶不在话下,酒壮英雄胆,我看平社他们一个个毕恭毕敬的样子,侃侃而谈。我说,出山就不必了,我可以给你们做顾问呀,他们立马高呼乌拉!乌拉!你们洗耳恭听,保你们一路平安,前程似锦!
我对他们说,没有思想武装的队伍是没有未来的,在作恶多端的同时,要喊亮“替天行道”、“杀富济贫”、“为天下穷人打天下”等口号,多做些善事,周围老百姓才能渐渐拥护你们,队伍才能不断壮大。
三县交界,虽然属于三管三不管地界,但是从长远考虑,不是风水宝地,天下毕竟不是战乱时期,北有九嵕山,南有纵横蜿蜒秦岭,都是打游击的好地方,没有根据地,不行。
每一个朝代到了末期,都是群雄争霸,即使你们最后被朝廷诏安,平社兄弟呀,他们给你的职位也不会低,弄不好捞一个中将军衔,军区的司令呢……
借着酒劲,我滔滔不绝,他们这些货,肚子里没有什么墨水,竟然一个个听得一会目瞪口呆,一会心花怒放,一个个心服口服,俯首称臣。桌上,四周,啦喊声不断,一片狼藉。
就这样,一场风波平息了。
当然,他们也不会把我的话当回事。
过了一段时间,得到消息,平社患有恶疾,撒手人寰,树倒猢狲散。
打黑除恶,六骏地区的黑恶势力迅速土崩瓦解,顽固不化的小毛贼一个个锒铛入狱,接受政府的改造,弃暗投明的一个个摇身一变,头顶国徽,身穿制服成为人民警察,有的投身商海,公司越做越大,在社会上有了不少光环地位。
我的故乡,那一带,经过多年的打黑除恶扫黑除恶,神出鬼没明目张胆祸害百姓的队伍已经不复存在了,或者说是转战南北(秦岭嵕山)了,或者是革命陷入低潮改地下了。
总之,故乡从此天下太平了。
2022.10.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