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会遇到许多老师,总有几个让人终生难忘,久久不能释怀。
随着“叮铃铃,叮铃铃”的上课铃声,一身西装革履的物理老师,健步走上讲台,环视一下教师学生,两手各拖起一大一小两个球(大的篮球,小的足球),身体稍微前倾,眼睛往下看,说着标准的普通话(八十年代,农村中学没有几个老师会说普通话):“女士们,先生们……”一下子把所有学生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他叫郝华新,北师大,中国顶级师范院校地球物理系毕业的高材生,个子不高,鼻梁笔直,风度翩翩。戴上眼睛,换作蓝眼睛,就是年轻的基辛格,如果个子再高点,白皮肤,一看酷似出入白宫的拜登。
论学识,论才华,做起教学来,有几个人能超过他?可他总是抑郁个脸,一副苦大仇深忧国忧民的样子。
高一的物理课一周两节,郝老师能保证一节就不错了,另一节也是快到上课时间了,才极不情愿跟窦娥似地走进教室。
“我说华新,像你这样教书育人恐怕不行吧”?校长高尔荣问郝老师。
“那你想办法把老子调走吧”!
高尔荣文革中据说是一个公社的革委会主任,被打倒,后被平反安排到西张堡中学当校长,没有多少文化,他哪里是郝老师的对手。
后来才陆陆续续听到关于郝老师的一些闲言碎语,他原来在嵕山一中任教,他的学识,他的风度,他的谈吐,迷倒一大片学生同时,也迷倒一个芳华年少的美女孟老师,两个人很快勾搭成奸,那时候社会风气很保守,远没有现在这样开放,男生和女生是不说话的,但是好像没有规定男老师和女老师不能地下情。
纸包不住火,孟老师女婿不久就找上门来,大打出手,郝老师挂了彩,一时街谈巷议。
一中是不能再待了,好在嵕山当时有赵中、阡中、史中,西中,再就是位于县城的昭陵中学了。
郝老师绝对是一个聪明人,我大不了在各个中学转一圈,你能把我怎么样,所以就出现了他对高校长的言语。
果不其然,几年后,郝老师如愿以偿,被调到昭中,回到县城,与刘老师胜利会师,夫妻大团圆。
高二结束后,不知道啥原因,别的中学都分文理班了,而西中迟迟没有。
我已经被郝老师在幼小脆弱心灵蹂躏得差不多了,我决定学文科,没有办法,托关系转到昭中。高高兴兴来到昭中,万万没有想到郝华新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还教我们地理课。
我咋这么倒霉,就跟齐天大圣孙悟空一样,是无论如何,总逃不出如来佛的手心。
我想回到西中去,已经不可能了,我爸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又不是西中的校长。
按理说已经到了解放区了,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可郝老师还一直阴着个脸。上课时,心情好了,讲上一时。大多数时间拉着个脸,极度疲惫不堪的神情,嘴里打着哈欠,恰似从乌KL逃到芬兰的难民,亡命天涯,精疲力尽。
“美利坚合众……”郝老师读着书本,一句话念到半截,把一个词语掰成两瓣,就扶在讲台上睡着了,有时候还传来有节奏的呼噜声。
我没有上过幼儿园,那时候农村没有。我荒十岁的时候才上了一年级,从一年级到初中毕业,没有考过第二名,八年级全乡毕业班拔尖考试,我拿两个单科第一,语文和物理。中考分数录到嵕山一中,不知道什么原因,最后稀里糊涂到西中上学,年级升学分数第一名,班主任贾宏斌,还庆幸学校距离家路近。
高考落榜后,子女六个的老父亲拼命不让我复读,无奈我当起了民办教师。
一边教书,一边我报考了帝都教育学院中文函授,人生就是这么不可思议,你绝对想不到吧,郝华新老师也被调到这个学校,看来这一辈子还算跟他有缘,只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我也从一个文学少年,变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一切无所谓了。
后来我女儿高考时要报中文或者传媒,我说,你已经是大学中文系毕业的水平了,学法律吧,中国逐步走出封建社会……我是李杜的爸爸,当然那时候我还没结婚,更谈不上媳妇娃,我到教院,肯定奋发图强,郝老师已经影响不到我了。
在农村中小学煎熬,一点点工资,还经常发不到手,又缺少郝华新老师的本事,不忍心误人子弟,故乡到帝都五十里的距离,我辛辛苦苦走了八年。先是步长的宣传部长,后来在东科药业做业务员,销售部经理,总经理助理,党组书记兼法务总监。
我在QQ写到“农村娃在城里打拼,不容易,请各位多担待”,一步一个脚印,总算混出个人模狗样来。
走上社会后的同学,一个个出息成社会的精英。我们也是人,没有几个是忘恩负义之徒,更何况是辛勤培养过我们的老师,我们终生难忘。
大约二十年前吧,几个同学约我去帝都师范学院看(帝都教育学院并入)老师,我欣然答应,好歹毕竟多年过去了,总不能一辈子小肚鸡肠。
我们去郝华新老师家去看望老师,送上一副牌匾,上书四个红色大字,“师恩难忘”!
我们一起叙旧,一起聚餐,一起留影,度过了几个小时时光。
过了几年,又有几个同学约我去看望老师,我借故推辞了,何也?不是我忘恩负义,而是随着年龄一年年增长,过去的事情越发清晰起来。“师恩难忘”,前提得有恩。
还有一点需要向各位交代清楚,否则我就是负能量,成为众矢之的:郝华新老师的爱人刘老师,是郝北师大的同学,北京人,郝老师怎么追到手的,又怎样把她哄到落后贫瘠的小县城礼泉,不得而知。
原来那么多的同学,看的是刘老师(她没有给我代过课),她书教得好,对学生没有说的,郝老师原来沾爱人的光,我也是驴跟马跑,纠结了好长时间。
20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