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蝉鸣撞进办公室时,陈芸正趴在文件堆里打盹。空调外机突突的震动声里,她梦见自己陷在麦秸堆里,秸秆划得小腹隐隐作痛。
"醒醒!"
实木桌面被拍得簌簌落灰,陈芸抬头正对上一枚晃动的党徽。李县长铁青的脸映在"秸秆禁烧先进镇"的锦旗上,像张曝光过度的相片。
"李县长您听我说......"王镇长急得去拉县长衣袖,被一把甩开。陈芸撑着桌子要起身,眼前突然炸开金星,掌心全是冰凉的汗。
"看看她抽屉!"镇长突然喊。李县长顺着镇长手指望去,牛皮纸档案袋下露出半截蓝边——那是镇卫生院的化验单。
陈芸触电般按住抽屉,可镇长已经抽出那张薄纸:"妊娠六周!昨天下田劝秸秆禁烧晕在卫生室,今早还瞒着大伙......"
办公室忽然静得能听见吊扇咯吱声。李县长盯着化验单上的"先兆流产",忽然想起十年前暴雨夜,妻子揣着八个月身孕追超生户,胶靴陷在泥里拔不出,最后光着脚走了三里地。如今她每逢阴雨天就腰疼得直不起身。
"现在给组织部打电话。"李县长掏出手机拍下化验单,"调你去妇联坐班。"
"我能坚持......"
"坚持个屁!"县长突然爆了粗口,手指悬在拨号键上直抖,"当年我媳妇揣着娃跑计生,现在躺床上翻身都要人扶,你想重蹈覆辙?"
陈芸望着窗外金黄的麦田,喉头发紧。昨夜暴雨冲垮了七组的田埂,她本打算下午去......忽然一阵反胃,她抓起废纸篓干呕,冷汗顺着脖颈流进衣领。
"这是命令!"李县长背过身去,声音发哑,"给老子好好当妈,来日方长......"他摸出烟又塞回去,掏出手机拨通妻子电话:"喂?今天早点回家,我给你揉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