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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月同车
作者 闻冰轮 湖北
我把车开得风驰电掣,村庄、树林从两旁一片片扫过。但夜幕还是一点点降临了,中秋的家宴肯定是赶不上了,心中一片懊丧:真应该早一点动身。
转过一段山坳,对面山峦出现个巧妙的缺口,一丸圆润的冷月忽然乍现,莹莹镶嵌在那缺处。霎时间,幽森的黑夜笼上了神秘高贵的格调,山林、田野、车道都在月色中漂浮起来。
呵,中秋之月!错过了晚餐,却有了月亮作补偿,独具韵味的柔美统摄了天际苍穹。我把车速减缓下来,虽是一般清凉味,料得少人知,在这一路月色一路行的荡漾之中,与宇宙顿生出贴心贴意之亲。我在清风它在明月,相隔茫茫天涯,但一份素净的依恋并不需太近的厮磨和太多的绚丽去加深色彩。如水的皑皑中,中秋月色撒满车内每个角落,仿佛已被加冕,我真切感受着被天地星月宠爱的身份。
怎奈心有千千结,万般情愫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朝汐变幻的每一拍波涛,映照着心头忧郁的蓝,萧瑟的白。中秋之夜的重重心事,满腔婉妙复杂的秘密,虽是浮天沧海近万里眼中明,却总觉镜花水月,一场游戏一场梦。我生活在一座不甘寂寞的城市,它从不因夜的降临而安然睡去,每天都以嘈杂的吵闹和更加放纵的激情投入夜生活的狂热中。在城市中无法看到如此恬淡的月,永远是逃不开的车声鼎沸,歌舞喧嚣,闪烁霓虹。这个满月之夜,熨贴的清光将我那颗狂燥的心送入平坦舒缓的海洋,将我举在白色的柔浪上,静静聆听银色波涛拍舷的声音。是否我从此便拥有了超凡脱俗的慧觉,具有了辨云识星的灵犀,不再患得患失,不再孤独惶惑。
一段不为人知的隐私,一曲荡气回肠的尘缘,在这中秋之夜,尽可呈给月看,诉与月听。车辙间、衣领里都能抖出一捧月光的温情,素黯的心灵瞬间亮起一天的清辉。
车子驶过一片寂寂田野,逝去的岁月忽然接上,复苏的童年如小鱼般游走悠忽,众多丰富的情节坠落眼前一叙旧情。那有着高高谷堆和蛙鸣蟾叫的月夜多美啊,万籁之声皆融溶于月,心儿似放飞的鸟儿般闲适,如今身居闹市的我再无缘享受那份童趣和清美了。似雪的月光将天空横渡一掠,浩瀚太宇中尽是它圣洁的莹白,隔断红尘三万里,独自蕴涵自己的无上灵光。行驶在远离故乡的山路,孤臣孽子的愁绪阵阵翻涌。何时能有一叶载满月光的花船,以舍己的柔情缓缓驶入我心里,从此缔造千亩神话,万顷传奇。
嘈杂而冷漠的时代,尽管摩肩擦踵,尽管有着共同的语言,但太过拥挤浓密的城市森林,太过波诡云谲的商海人场,总在演绎悲怆暗哑的人生乐章。心与心的距离相隔遥远,没有人能走出自己,也没有人能融入别人的生活。幸好还有月,幸好还有月光下放纵一跃的无尘心事。你看它,从不为宇宙洪荒而焦灼,从不为岁月殇逝而颓废,如高高在上的精神之王,粉颈上高挂着尊贵的寂寞,把熙攘纷繁的世界撇在脚下。
一段漫长的车途终于结束,前方已是城市的月光。中秋之月皓魂当空,真正的月不只在天上,而在我心中。从困顿萧瑟中挣脱出来的灵魂已然变得晶彻,荒芜散淡的心也旷达而坦然起来。
作家简介 闻冰轮,北京大学访问学者,云南省作家协会成员。
著有长篇小说《红紫红尘》《三个影子的人》《狼与猫》《黑白之月》;儿童文学系列:《芭蕾雨阿拉伯奇幻旅行》《芭蕾雨南非夺魂之旅》《芭蕾雨马丘比丘历险记》;新生态文化散文:《红河左岸 边城秘语》《非遗绝唱》《云南美食灿灿巡礼》《盘龙江孕育的城市记忆》《文化昆明》,《行走的光影》《一石破天动四方》《我的爱情奔向你》《上元阳歌》;电影《梅葛》,电视剧《毛纺厂的故事》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