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后一粒子弹
红桃
1
摩天岭奇险如刀似箭,一条陕道从一条山缝里伸出。山坳里棒柴一人多高,桦树、山杨树布满山坡。十几个匪兵事前得到线报,在此设伏准备拦截从县城开会路过的共产党区小队队长。
太阳一杆子高了,两匹枣红马一路烟尘从西面冲过来,化了装的潘区长和通讯员小魏,一身皮货商的打扮,马上驮着两张羊皮和牛皮,头戴毡帽头,身穿掩襟便衣。两人警惕的看着山路两旁。忽然两只野鸡从山坡上扑啦啦飞起来,随后从树后跳出十几个土匪用枪指着骑在马上的两个人喝道,“站住,干什么的,举起手来!”潘区长一看不好,立即意识到碰到土匪了,借着马停住一刹那腾起的烟尘的掩护,瞬时从腰间掏出两把盒子枪,小魏也瞬时操枪在手,两人不等匪兵明白过来,一人对着一面山坡一顿猛烈射击,扇子面似的一阵猛扫,冲出的匪兵迎着枪声倒下七八个。其它匪兵被打蒙了圈,吓的不敢露头,生怕潘区长的双枪要了脑袋。
但这些惯匪都是亡命之徒,里面不乏好枪手。有个叫何三的小头目,有点武艺且枪也打的准。就迂迴到潘区长的马前。一阵枪就把潘区长逼下马躲在一块大石头后,刚要露头就被何三把帽子穿了一个洞。
潘区长向小魏使了一下眼色,让小魏把打下的帽子用树枝挑起慢慢往上举,并快速的换了两夹子弹上膛,小魏将帽子举起,何三一棱子子弹扫了过来,潘区长瞧准空子举起枪扫向何三,何三大叫一声,从山坡上滚了下来。其它土匪吓得再也不敢露头。
“走”,两人趁势骑马冲出包围。

2
八里庄是怀都坤都川的一个村庄,背倚大黑山,小黑河从村前流过。区小队宿营在这里。三区区長兼区小队队长潘升同区小队王政委及三十几名队员正在吃午饭,突然哨兵报告:“前梁发现大批土匪。”“准备战斗”潘队长下达战斗命令。
战士们找好位置,准备阻击土匪的进攻。土匪头子“白粉迷”在庄外土沟里喊着:“弟兄们,给我往上冲,抓住潘升,赏大烟土百两。”
几百人的土匪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围了上来,枪声响成一片。区小队占据的是一个大地主的院子,院子的四周全是土夯的炮台,而庄外则是一片开阔地。区小队的几名神枪手据守在炮台上,土匪硬是冲不上来,开阔地上却扔下了二十多具土匪的尸体。潘升是出名的神枪手,手持一杆日式三八大盖步枪,倚靠在炮台豁口边,几个土匪刚冲过来,被他几枪全部放倒,战场一时静寂下来。
土匪们商量着对策。从中午打到下午,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战士们趁着这间隙从兜子里掏出面饼吃上几口,喝上一口背壶里的凉水。
潘区长和王政委商量着对策,决定天黑时突围。并派战士去西面靠近山根的土墙挖洞。
土匪们又开始进攻,这次土匪不知从那弄来了几辆铁瓦滑轮车,上面装满秸杆和铺上一层用水浸透的毡子,推着车逼近了土围墙。区小队员们枪打不着土匪,只得用手榴弹轰炸,土墙外鬼哭狼嚎。但土匪们在墙外把秸秆点燃,采用火攻。烟呛得区小队队员咳嗽声一片。
潘区长和王政委看夜色己降临,马上下令队员撒退。队员们交替掩护着,趁着夜幕和烟雾,臂上扎上白毛巾,从队员们挖开的土墙撒到山上。
土匪们炸开了大门,嚎叫着冲进了大院,但己沒一个人影。

3
潘升区小队宿营在乌兰之根梁上一个叫刘家营子的村子里。时下正是八月十四的秋夜,一轮明月升上天空。
布置完警戒哨,潘升斜挎盒子枪,来到队部院内,屋内王政委在灯下正看着书。
潘升抬头望着南方,不由一丝思念之情涌入脑海……
分别时那天也是一个明月当空的夜晚。刚结婚二年的媳妇桂兰紧紧依偎在他的怀里,两眼闪着泪光。
媳妇桂兰,乡里妇救会会长,十八岁就加入了党组织,解放战争中,多次带领担架队支前。潘升那时在武工队,经常深入敌占区侦查,破袭敌人,作战勇敢。一次在战斗中受了伤,住在桂兰的家里养伤,两人一来二去有了感情。如果不是解放东北的需要,他也不可能来到塞北山区,离开自己心爱的妻子。
桂兰叮咛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直说到快天亮,潘升才迷迷糊糊睡着了,等起来时,媳妇已经给他收拾停当,一双新布鞋别在背包后,挎包里塞满了发面饼,鸡蛋,咸菜。还把一个平安符放在了挎包底下。
滦河秋水滢滢,妻子送君泪水涟涟。潘升依依不舍地离别家乡,踏上东北大地。谁能知道这却成了最后的绝别!
想着想着,眼睛湿润了。“喵”,一声猫叫打断了潘升的思绪,想着明天还要在村子里开展减租减息的工作,他一头钻进屋里和王政委商量起工作……

4
红石砬子地势凶险,盘距着土匪头子“于大愣”。经过几次剿匪他己大伤元气,剩下几十名土匪,龟缩在山里不出来了。
腊月里年关到了,土匪窝里的东西也不多了,匪首于大愣计谋着下山抢点年货让弟兄们好过个年。于是派匪婆“大麻花”乔装下山侦察。
区小队早己化状成山民在红石砬附近寻机剿匪。封锁消息,取消一切行动专等土匪下山。
这天,红石砬山下的于家营子来了一个女人,拄着一根木棍,身穿破衣,象一个讨荒要饭的样子,但眼睛却叽里咕噜的四处乱看。
区小队侦查员暗中注意着这个女人。不一会这个女人钻进了一个庄户人家不出来了。
区小队侦察员赶紧报告了潘区长和王政委。并设下一计引诱土匪上钩。潘区长将几十名区小队员全部召集起来,并大张旗鼓地开进村子,找到当地富户宣传党的减租减息政策,并放风说,要过年了,穷苦百姓每人都给分点东西。然后队伍就撒走了。
隐藏在村里的土匪耳目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女匪“大麻花”,趁着夜色,女匪进山了。
潘升的区小队联合县大队在山下布下了大网。活该土匪于大愣气数已尽,女匪婆上山把情况一说,早已按捺不住的土匪骑马的步行的全部下了山。
钻进包围圈的土匪哪是区小队的菜。一阵排枪响起就放倒十几名,其它土匪再顽抗又被打死五六名。余下的赶紧高喊。“爷爷,饶命,我投降!”
匪首于大愣一看大势己去,抢过一匹黑马,抱上“大麻花”夺路而去,被潘区长发现,掂起三八大盖步枪,两声枪响过后,两名匪首坠落马下毙命。阵地响起欢呼声。

5
二泉山,老鹰嘴土匪头子于大棒子、白三锤对三区区长潘升恨之入骨,对手下宣称“谁拿下潘升,一斤烟土换一斤肉。”还真有不怕死的,自恃功夫好,潜入区小队活动的区域寻机刺杀。但都死伤而归。
于大棒子手下有个土匪自称豹子,蛮力过人,善使双刀,枪法也好。这天在匪巢里喝完酒拍着胸膛夸下海口“潘区长算什么,等老子下山取他的人头回来换大烟抽”。借着酒劲骑着快马就下了山,快进村庄了,把马拌住拴在一棵桦树上。就等天黑摸进区小队驻地杀了潘升。
这土匪也确实有两下子,捱到半夜,悄悄地潜入村庄,在村口发现了哨兵。暗忖,一会干部准得查哨,就等查完哨跟在身后动手,人少目标小,肯定成功了,一丝坏笑挂在豹子脸上。
半夜,潘升拿着手电筒去村头查哨,发现一切正常。就嘱咐一下哨兵注意警戒,回身准备返回队部。但一个细微声响引起了他的警觉。前面沟边似乎不大正常,好像有点轻微的响动。他立刻拔出枪小心往回走着。
潘升警惕性真的很高,刚才土匪豹子在沟边埋伏时发出的声音,是一只蚊子咬了他,他又不敢拍,只用手划拉一下还发出了一点声响,赶紧趴着不动了,眼睛却紧紧地盯着潘升。
当潘升路过他身边沟沿时,土匪豹子突然跃起,两把刀一齐砍向目中仇人,恨不得立刻要了他的命回去换大烟抽。
不好,潘升觉得脑后一阵阴风袭来,赶紧一闪,但还是被一把刀贴着肩膀砍下一层皮来。痛疼立刻传到全身,但他没有把枪松开,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下。又打了一个滚端枪向豹子射去,由于疼痛枪也不准了,贴着土匪耳朵打过,豹子掉下了半拉耳朵挂在脸上。
哨兵听到枪声也冲了过来。这匪徒豹子没能得逞,捂着耳朵逃走了。

6
区小队在高寒漫甸清匪反霸,减租减息,有力地支援了东北的解放战争。但也成了地主、恶霸、土匪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串通一气,狼狈为奸,时刻寻找机遇把区小队消灭掉。
“必须打掉敌人的嚣张气焰。”潘区长一拳砸在桌子上。
侦查员传来密报,大地主米七通过线人把区小队的驻防情况传给了土匪,土匪正在集结。区小队立即骑马到了大地主米七的大院。
米七虚伪的弓着腰,假笑着请区小队入院。区小队跳下马,二话不说,扭起米七就走。米七惊愕地问:“为什么你们抓我?”潘区长冷冷的说:“你和土匪串通一气,罪大恶极,现在我就代表人民政府枪毙你。”“呯”一声枪响,米七躺在了地上。
区小队四十多人的队伍撤出了驻地,向漫甸出发。第2天,区小队分三个小组去梁上、梁下,石门开展工作。潘区长的小组刚刚开完大会,派出的哨兵跑来报告,土匪来到后山了。
他立刻下达了撤退命令,但他骑着马刚跑几步,看到群众还没撤离。立刻喊住队友,立即占领有力地形,掩护群众撤离,并派出一名队员立即通知其它两组人员撤离,我们就在这里狙击敌人。说完他和队员们撤回大院里,在大院的四个角落炮台上布置好狙击手。大约七百多人的土匪发起了进攻,枪声大作,四个炮楼里的射手们弹无虚发,冲在前面的土匪死伤一片,土匪一时蒙了。
但土匪们从枪声里判断出情况,区小队没几个人。于是土匪在后山架起机枪向大院猛烈扫射,四周院墙尘土飞扬,压的炮楼上的战士抬不起头来。
天黑了下来,大院已经被土匪包围起来,强行突围已不可能,只能寻机行事突围。“轰”一声巨响,后院的大墙被炸开,大批土匪涌了进来。队员们向土匪投手榴弹,土匪们被炸的鬼叫狼嚎。但我方的弹药也所剩无几。惨烈的战斗进行着,队员们在马棚,碾坊与敌人周旋着,但终因寡不敌众,先后战死。
潘升面对死去的战友,脱下帽子,向敌人打出最后一梭子子弹,将长枪砸断,将文件包扔向火海,最后将仅有的两发子弹压入手枪里。抬手将自己心爱的战马打死,他不想让土匪抢去。
潘升看了看远方家乡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战友,将手枪里的最后一粒子弹顶在太阳穴上。
土匪们嚎叫着冲了上来。烈火中,一声枪响,烈焰腾空而起!

作者简介:红桃,内蒙古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寓言研究学会闪小说专委会会员,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赤峰作家协会会员,华夏精短文学签约作家。近年在各种文学期刋及媒体报刋开始发表作品,并有作品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