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度的光阴（节选031~040）
文/狂想曲乙
＊031
我的身体是不会水的
灵魂在海洋里遨游
我的唇齿是不会水的
语言在人群里遨游
在生活这片水域
我常常红豆生南国
春来发几枝
我的发梢长满宝石
＊032
我常常站在梦中
童年的岸上
看京杭大运河里的船只
自北驶来打北行去
有时满载沙子
有时装着砖头
空船的时候
精瘦的船长替老婆
把裤衩晾在船绑上
河里的水不清，浪不大
行进中的裤衩随船身
荡一下，又荡一下
晚风吹着金色的油桶
＊033
我的童年有一列火车
它停在我六十岁之外
一个慵懒的下午
阳光停在自在的园中
我的皮肉衰败了
记忆长满毛衣上的线球
它停在圆润的棕榈凳上
墨香依旧，纸张泛黄
木槿挂着蓝色的骨朵
＊034
我的童年只有一袋土豆
在铝罐上的炉火中
唱着成熟的歌谣
它的发音来自原始的母语
有喉结深处的咆哮
它的节奏
踩着风中的火苗
我们剥开它的外衣
像打开一本
通往摩罗园的童话
＊035
我熟悉的山林长满
青冈，及泡木
我熟悉的山坡叫鸿沟
有一种鸟叫麻雀
有一匹马叫枣泥
那时候爱情是一声口哨
恨是关上自家的房门
锄头的锋刃闪着寒光的夜晚
勾月正照着隐秘的山洞
我从精致的鸟窝掏出鸟蛋
蛋壳有天然的斑纹
那时土地不生产诗歌
诗是失败者的叹息
＊036
火车穿过回忆的胶片
稳稳地停在株洲
这个火车拉来的城市
神农栖息的城市
湘江流下来的城市
蓝天放养着一片白云
我看见一只大鸟
飞过车窗外的楼群
它似有《山海经》中的神通
像极炎帝的女儿
拧着翅膀飞越人世的轮回
＊037
在株洲，密集的轨道上
一个穿着工服的男人
在太阳下检修铁轨
为了让他的汗水减少一些
我把聚焦拉到旁边的碎石上
为了让他的汗水再少一些
我把色彩加深，调至黑白
然后，我看见轨道上
一块石头横在铁路中央
一块黑色的石头滴下
时光苍白的汗粒
＊038
列车东近，道路西退
当我们从渐远的风景中
窥见株洲密集
庞大的楼盘群
惊讶这座湖南的新兴
城市的发展速度
一位刚上车的
炎陵旅游回来的小男孩
对炎农的神像与牛
的相似度大感意外
他惊讶的牙齿
咬着垂掉的下巴
像一个失望的编辑发现了
一部新奇的漫画
＊039
在昆明开往南京的火车上
一位株洲上车的孩子
赠我一双眼睛
我用它发现了
“每一个孩子都是
一颗充满意外的种子。”
一列虚构的火车
载一车真实的乘客
在岁月里奔跑
以花开的速度
＊040
车程的间隙
我画了一副素描
一位中年男子
在株洲火车站
走进人流的镜头
他的面部比较模糊
他大众化的面容
没什么好勾勒的
我画的是他的行李
在人生的旅途中
一个人的行李
决定生命的长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