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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汉语柔巴依的讨论

(2018年11月20日中国格律体新诗论坛网《格律体新诗》第20期“汉语柔巴依专刊”)

      …万龙生，男，1941年生。重庆诗词学会格体新诗研究院院长。1957年在《星星》诗刊发表处女作，出版了多种诗集、诗论集。曾任江北区文化局局长、重庆日报副刊部主任、《重庆文学》副主编等职，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重庆市诗词学会副会长、《重庆艺苑》副主编、“东方诗风”论坛名誉站长、《渝水》诗刊主编等职。在新诗格律理论建设与创作实践中有独到建树。

                          一

不久前，我就“汉语柔巴依”问题写了一篇短文：

                    关于汉语柔巴依的思考

     十四行诗与柔巴依是两种基本上移植成功的外来诗体。日本的俳句也有人做过实验，但是愚以为看不出有什么可观的前景。关于十四行诗引进的历史，许霆已有专著论述，目前国内格律体新诗界，尤其是“东方诗风”的诗友们已经突破其原来单一的整齐体式，将其纳入“三分法”范畴，常常创作。而近年来，柔巴依的创作势头也有增未减，方兴未艾，值得注意。对于这种起源于波斯，光大于英伦，已经在世界范围内广为传布的诗体，我进行了创作实践，也作了理论思考，现在写出我的心得，供同好参考。

    柔巴依是一种每首四行古波斯诗体，欧玛尔•海亚姆的《柔巴依集》是波斯柔巴依的巅峰之作，但是在世界文学范畴几乎默默无闻。直到1859年，英国学者兼诗人爱德华•菲茨杰拉德不署名地整理发表了《欧玛尔•哈亚姆之柔巴依集》（共101首）后，此书逐渐盛行，名声大振，终至享有世界性的声誉，而且它也被视为英国文学的瑰宝。据统计其累计印数是全世界诗集最高的。初版的《柔巴依集》卖不出去，上了廉价书架，每本售价只有一便士，但到1929年，在纽约杰罗姆•克恩拍卖会上，这一版中的一册（522号），竟拍卖到8000美元。欧玛尔用薄薄一册诗篇赢得永世诗名，史所罕见。

    我国自“五四”以来，翻译“柔巴依”者代不乏人。郭沫若曾经将其全译出版，名曰《鲁拜集》。我购得此书，非常喜爱，反复吟诵。到了21世纪之初，上海英诗翻译家黄杲炘先生以“柔巴依”更接近原音故，便将其译作改称《柔巴依集》出版，此名得到广泛采用。他的译诗严格依照每行12字、5音步，一、二、四行押韵的格律，畅达优美，我觉得更胜于郭译。

去年春天，在一次春游中，我忽获灵感，以黄译柔巴依格律试作了几首柔巴依，颇为自得。从此，凡有适合题材，皆作柔巴依，累积已达200首许。这些作品在网上发布后，也引起格律体新诗界诗友们的兴趣，仿作、和诗者甚多，形成了一股“柔巴依热”。可以说，作为一种外来诗体成功移植范例的汉语柔巴依业已取得了“准生证”。这就引起我对其作进一步的思考。现在，我初步想到这样几点，提出来供同好参考：

   一、  认定黄译的格式为汉语柔巴依的体式，不再改变。

   二、  把柔巴依纳入格律体新诗“定行体”中四行诗之“特式”。

   三、  波斯柔巴依不用标题，汉语柔巴依可以视需要加题。

   四、   有人认为，波斯的柔巴依是受中国唐代七绝的影响产生的。我在创作中也觉得其内容含量正好与七绝相当，写起来也是起承转合，顺理成章，不亦快哉。

   五、  哈亚姆的《柔巴依集》囿于所处时代的限制，题材面不宽，今天的汉语柔巴依应该有所开拓。

   六、  同一题材，可以从不同层面、侧面写成柔巴依组诗。

   七、   仿照我国古人古诗，可以就同一题材进行柔巴依的赠答、唱和：和诗用韵，按《辞海》解释，分为三种，即依韵（采用与原诗同一韵部）、步韵（采用原诗韵字，并依其序）和用韵（用原诗韵字而次序可以变动）。

    八、至于采用其他行式的四行诗，还是纳入格律体新诗•定行体之四行诗系列为佳。

还有一点必须声明，绝不能把仅仅4行一首，而不讲其他规则的短诗也叫“柔巴依”，正如绝不能把仅仅14行一首而不讲其他规则的自由诗也成为“十四行诗”。道理很简单：柔巴依和十四行诗都是严格的格律体诗！不是有人将不讲平仄对仗的“七言八句”的诗称为“七律”吗？那在诗词界会传为笑柄的。

                   

此文在“东方诗风”微信群发布后，立即引起强烈的反响，诗友们纷纷表示赞同。成都诗友郑成功很快写了如下文章：

    读万龙生《关于汉语柔巴依的思考》的思考

    读了万老师《关于柔巴依的思考》，我完全赞同文中观点。看起来虽是一篇不起眼短文，但我认为具有很强的指导意义，言简意赅，有理有据，正本清源，为柔巴依的写作提供理论指导。当下许多写作格律体四行新诗的人，也包括我自己，并未严格遵守柔巴依固有的特性，总认为四行齐言齐步就是柔巴依，其实这是一种误解。文中万老师巳经讲清楚了此问题，四行诗，可以有，但不一定是柔巴依；柔巴依，可以有，但它仅是四行诗的特殊形式。 从文化历史沿革来讲，柔巴依起源于并定型于波斯，使入西域，在突厥文化中传播，也在后来的欧洲文化中发扬光大。波斯文学的奠基人鲁达基，是第一个柔巴依定型的诗人；欧玛尔•海亚姆《柔巴依集》是写出巅峰之作的诗人。在古波斯语中，柔巴依又叫“塔兰涅”（Taranch），意思就是“绝句”，这种体式，十二言五音步，格律严谨，语调优美，琅琅上口，适宜吟咏，确像唐诗絶句。因此，柔巴依是波斯古体诗型。

    我非常赞同万老师观点，在格律体新诗中，移植这种特有的诗型，以区别一般的格律体四行诗，体现出柔巴依固有的特色和时代性。就像写旧体诗律绝一样，一定要遵守律绝的写作规则，这是几千年中华文化瑰宝传下来的，是一种经典，具有文化的民族性，这种经典使它成为世界文化经典的一部分。柔巴依也一样，已经成为世界文化的经典之一，当然应该保留它的经典性，我们借用这种经典诗型，写出我们自己的作品和心声。 

    我们应该把万老师今天的文章，作为柔巴依的写作原则，这与我们写其他形式的四行诗不矛盾，仍然可以按三分法写出其他形式的四行诗，这样，突出汉语柔巴依的同时，我们也可按照表达的需要写出其他形式的格律体新诗之四行诗。

                    

 三

重阳之前，我把此文连同近期我和“东方”诗友的柔巴依唱和之作寄给南开大学教授、资深俄诗翻译家谷羽先生过目，很快就得到他的复函：

   万兄，您好！

     重阳节收到您的来信和41首柔巴依，真是意想不到的礼物，十分感谢！

     拜读了所有的柔巴依，确实属于诗体移植的成功尝试。为格律体新诗创作团队点赞。

     您有关柔巴依的思考也是在实践中的理论总结。有两处似乎是笔误。我用红色标出，供斟酌（万注：已改）。

     俄罗斯一位诗人擅长写“中国诗”，前不久她写了一首《重阳》赠给我，今天我把这首诗翻译成汉语，正好寄给仁兄，请批评指点（略，已另发，正好由《东方诗风》微刊载入。结集机会向此诗作者及译者表示衷心感谢）。

     顺祝节日愉快，阖家平安！

                        谷羽   2018,10,17

    郑成功的短文和谷羽先生的复信都使我感到欣慰：我所做汉语柔巴依的实践与思考得到了认同。郑成功酷爱中外诗歌，早就涉足诗词创作，近两年来才热衷于格律体新诗创作，是一位“两栖诗人”；谷羽先生对中俄诗歌都有广泛涉猎、深入研究，一向倡导并践行“以格律译格律”的原则，是格律体新诗界的坚强拥趸。他们二位的意见使我感到十分欣慰。

         四

汉语柔巴依与七绝同为四行诗，因为内容含量大体上一致，因此在写作上具有必须注重起承转合这一共同点。本此，我又作短文，录之于下：

             

  处理好起承转合：写好汉语柔巴依的关键

    近期以来，“东方论坛”诗友对汉语柔巴依这种诗体颇感兴趣，创作渐成热潮，出现了一批较好的作品。并且在实践中对于黄杲炘的“十二言五音步”行式，以及一、二、四押韵的韵式也表示认同。

    诗人们一致认为，那种仅仅四行一首而不讲其他格律规范的短诗是没有资格成为汉语柔巴依的。在创作实践中，对于波斯柔巴依的题材范围有所突破；为了表达的需要，酌加题目；由单体柔巴依发展到柔巴依组曲。

    有论者认为，波斯的四行诗“柔巴依”是在唐代受中国七绝的影响形成的。不知此说何凭，但是柔巴依与七绝有类似之处，这是千真万确的。

    短短四行诗能够容受的内容含量，不管用什么语言，都大致相当，应无疑义。在具体操作中，汉语柔巴依之诗意的起承转合，也与七绝高度契合。除了遵从上述格律规范外，处理好意绪的起承转合，应该是写好汉语柔巴依的关键。

    近来，出现了两次语体柔巴依被译为七绝的诗例，正好证实了此说。

今年7月，我在綦江高庙避暑，写了数十首《高庙柔巴依》，诗词家熊盛元先生颇为欣赏，遂将其中5首转译为七绝。我将其成为“双体柔巴依”，发到网上，引起注目，为《并州诗汇》相中，予以刊发。作品如下：

十四

【万诗】

夕阳西下时你不要感到惆怅

随后能沐浴满天的星辉月朗

虫儿再毫无倦意地唱着夜歌

不知不觉地把你送入那梦乡

【熊译】

不須惆悵對斜暉，

星月當空願豈違？

階下蛩聲牽夢遠，

寸心長繞故園扉。

十七

【万诗】

新月像金梳这比喻有些陈旧

可多么亲切久别重逢的故友

我真想搭一架天梯把她摘取

柳岸晓风里轻轻地为你梳头

【熊译】

新月如梳理亂愁，

詩心蝶夢兩悠悠。

幾時能借天梯便，

浩渺銀河照影柔。

二十

【万诗】

四望是绿色的海洋无边无际

一个个山头都是一座座碧屿

僚人是这里的先民为何离开*

我期待有朝一日能揭开奥秘

*据云高庙一带为僚人聚居之地，后僚人南迁，为傣人祖先也。

【熊译】

綠海無邊一望遙，

雲生絕島夢迢迢。

欲尋高廟先民跡，

知在迷茫第幾橋？

三六

【万诗】

行走在乡间的小路曲曲弯弯

三五只鸭子呱呱呱跳下水田

不由感受到久远的儿时情味

附近又传来几声鸟儿的鸣啭

【熊译】

鄉間小路自蜿蜒，

最喜群鳬戲水田。

喚起兒時多少夢，

鳥鳴聲裡淚潸然。

三七

【万诗】

久违了声声悠长嘹亮的鸡鸣

久违了鸡鸣声中到来的黎明

万物恭候着那个神圣的时刻——

阿波罗驾他的金辇开始巡行

【熊译】

幾回風雨待鷄鳴，

晨色熹微酒自傾。

漫道羲和能御日，

沉霾依舊掩神京。

另一最近的诗例是：10月25日，在弹子石老街举行了“兰庭秋声‘三人行’诗歌吟诵会”，成为重庆诗坛盛事。我作为三人之一（另外二位是王端诚、陈仁德），十分振奋，当天清晨便吟成柔巴依二首，发到微信群里；殊不知端兄很快看到，立即以七律译之。诗如下：

【万诗】

一

朝天门江北嘴，那里两江交汇

对岸弹子石，今天有诗的盛会

兰亭里吟诵，缭绕于南山之麓

记下此日吧，奔诗路此生无悔

二

吟诵会场地，恰定在大众书局

是巧合还是命定？有书香四溢

传承弘扬诗文化，咱义不容辞

有八方来贺，从此更坚定不移

【王诗】

一

诗坛雅聚对双江，一片吟声正绕梁。

有幸今生应无悔，兰亭盛会沐秋光！

二

书香四溢南山旁，文化传承有佳章。

一颗诗心何处寄？神州万里广传扬！

从这两组双体柔巴依来看，使用的语言毕竟有文白之分，因此内容不可能百分之百的相同，但是总体上并无扞挌。其1-4行诗意的起承转合都是流转有致，顺畅无碍的。

其实，历来将柔巴依原作译为七绝的也不乏其例。试举最负盛名的第二首吧，下面是黄杲炘的译文：

     开花结果的树枝下，一卷诗抄，

     一大杯葡萄美酒，加一个面包——

     你也在我身旁，在荒野中歌唱——

     啊！荒野中，有这个天堂够美好！

另有三种七律译文如下：

柏丽译：

     一曲新诗酒一杯，

     面包一卷树荫隈。

     荒原顿变天堂样，

     有汝酣歌展我眉。

飘红译：  

     粗茶淡酒又何妨，

     乐向林间觅新章。

     但得佳人常相伴，

     清歌一曲至天堂。

伯昏子译：

     一片干糇一卷诗，

     一壶美酒傍疏枝。

     荒原有汝歌清发，

     爰得乐郊无尽时。

  （引自老鸽的新浪博客）

总之，柔巴依与七律确有共通之处，而处理好内容的起承转合是写好柔巴依的关键（依律而作是入场券，无须强调）。

【附】又一双体柔巴依

致郑成功*

万龙生

梦见你可是缘于昨日的思忆

居然在与你隔空研讨柔巴依

你打马而来又御风乘龙而去

如此爱诗的人儿缪斯护佑你

*10月25日，郑成功为参加“三人行”诗歌吟诵会，当天往返于成渝两地，传为佳话。我曾多次与其探讨汉语柔巴依问题。

王端诚

昨夜梦中曾相忆，

今晨共论柔巴依。

驭龙打马来复去，

只把心灵奉缪斯。

                         

                 一

      作为另一种可望成功的汉语柔巴依最近在“东方诗风”诗友中兴起创作高潮，表现不俗，令人振奋。同时，关于汉语柔巴依的形式，也产生了不同的意见。当此之时，为使这种诗体进一步完善，形成共同遵守的规范，就显得十分必要了。

                 二

     一些时间以来，黄杲炘《柔巴依》译诗采用的“十二言五步”的行式得到了许多诗友的认同，以此为准创作了不少机佳作。但是对这种行式的唯一性还存在异议，我以为有必要厘清，以利于汉语柔巴依的正常、健康发展。还有一些问题也一并论及吧。

                 三

     我们所谓的“四行诗”，是在格律体新诗范畴内，除每首四行这个必要条件外，还有一些必须遵从的格律要件，如押韵、行式、节式等有规律的呈现，进而组合成篇。所以仅仅每首四行的诗不是我们所称的四行诗。

    而柔巴依乃是由波斯、再经由英国引进的一种外国四行诗，在移植、驯化为汉语的过程中，必然要进行符合新诗已有格律的改造。而目前多种柔巴依的汉语译文中，黄杲炘的十二言五步行式最为可取，经过“东方”诗友们的尝试，也觉得这种行式好使，合用，就确定为汉语柔巴依的行式，我以为完全是能够成立的。

     那么格律体新诗定行体的四行诗之内，也就增添了柔巴依这一特例，那些非十二言行式的四行诗仍旧各安其位，它们不列入柔巴依行列，对其并无影响。

               四

    众所周知，十四行诗由意大利移植到英国，形式发生了变化。最明显的行式由4433变成了4442，韵式自然也随之发生变化。后来传到俄罗斯，还出现了著名由普希金首创的“奥涅金诗节”（韵式极繁，不引）。所以窃以为汉语柔巴依尽可在保持格律诗特性、依照格律体新诗规则的格式来设计、试验。如今已经有了黄杲炘先生在翻译过程中成功运用的格律形式，我们创作汉语柔巴依，“照搬”过来岂不省事？

             五

     此前我在提出汉语柔巴依采用“十二言五步”行式的时候，对十二言十分重视，并没有强调必须五步。一了山人在讨论中提出必须把音步数限制中五步。对此我非常赞同，提出这一点是完全必要的。因为从理论上讲，十二言行式除了5音步，还可以有2-2-2-2-2-2或2-2-2,2-2-2两种六音步，也可以有3-3-3-3或3-3,3-3两种4音步。而这种毫无变化的行内节奏急促，单调，显而易见并不适合柔巴依这种诗体表达的需要，因而将其排除是完全必要的。

         六

     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是行式。此前有过以十二言行式者为正体柔巴依，而以其他非十二言行式者为别体柔巴依的意见，后来又出现了限定每行5步，而行式局限于11-13言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