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开四季
文/石岩磊
我每年都会拍大量荷花的照片，从才露尖尖角的小荷，到映日别样红的大花，再到落英缤纷之后带缨穗的莲蓬，及至数九寒天冰面上的残荷，我都不会放过，而且能欣赏到每个阶段不同的美感，从中领悟出一个生命周期的演化带来的感动。
6月初，荷塘里已被密密匝匝的荷叶占领，高高低低硕大的绿“伞”似是要为即将诞生的荷花遮出一片阴凉，打造一个舒适的生存环境。我的心情是急切的，每天到岸边转悠，弯腰仔细观察一番，恨不得用目光将荷叶翻开，看看下面有没有动静。而当举着花苞的莲枝窜出水面时，我兴奋得像孩子见了新玩具般不停地左右观赏。
不知是哪一天，突然就有一朵莲花绽开了，在碧绿的叶片阵中显得格外夺目，娇嫩的花瓣如害羞的姑娘徐徐露出真容，它们或掩映在万“绿”丛中，属于内向沉稳型，或鹤立鸡群傲立在半空，属于火辣外向类。无论哪一种我都喜欢，对于羞涩的便轻手轻脚俯身去拍，对于大方的就毫无顾忌地尽量靠近去照，它们也没有辜负我，总是将最美的侧面或正脸留在相机里。
大概3、4天后，花瓣应该是累了，纷纷随风飘落，有的漂在水面，恰如叶叶粉色扁舟徜徉在水中央，有的跌落在荷叶之上，仿佛侧卧在巨大的床上安睡。此时，我的心情是复杂的，既为它们的凋零感到惋惜，又为它们毫无愧色的坦然深感欣慰，更惊叹于刚刚裸露出的莲蓬，向上高昂着头无畏地接受风雨的洗礼，也在慢慢充实着内心的籽粒。
待到深秋天凉，花已败叶已枯，满目萧瑟，可我仍会时时光顾荷塘，静静地欣赏枝枝叶叶在水上的倒影，虽然枝叶面容枯槁，但对于寒风却没有丝毫怯懦，挺直的身板流露出来的是全然无悔。第二年春暖花开时，荷叶便了无踪影，它们悄悄碎成了腐叶沉到了水底去营养淤泥，为新的勃勃生机默默地献出最后一点气力。
仅一年四季，我就见证了一个完整的生命循环，我们人类是幸运的，可以经历几十个甚至过百个寒来暑往，而莲荷也是幸福的，它们从出生到归于寂静，每一步都走得那么心安理得，未显丝毫愧色，因为它们没有辜负春光，没有愧对夏风，没有亏欠秋月，在坦荡中完成了每个应有的规定动作，而又尽情地绽放光彩，惊艳了时空天宇。
我常常翻看这些照片，从亢奋地观赏美艳画面，到平静地揣摩其中的韵味，自己也如同一夜历经了春夏秋冬。生命不管长短，在时间长河中都不过是短暂的刹那，它的意义可能不在于多么伟大，而是在平凡中闪耀出心安的柔光，不强求，不妄为，于平平淡淡里书写非凡。忽然间，我眼前的相片宛如朵朵盛开的荷花，无论是酷暑，还是寒冬，都不会凋谢，永远盛开，永远散播着幽香。
2019.6.2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