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朋友
文/边丽萍
农村人常戏称:狗是忠臣，猫是奸贼。后面暂且不论，就前者，我绝对默认！我亲身经历过这种事情，它影响我至今，震撼了我的心灵。
那时候，我很小。父母因为农业社的劳动忙，把我和两个哥哥送到山里做山庄的祖父那里，我们的童年是在山里度过。
记得我们出去玩耍时，祖母总让家里的一条大黄狗跟着我们。因为它身上的毛是黄的，我们就起名叫它“大黄”，但我却见不得这条狗，在我们玩耍时，它会从后面扑我，有时会把我扑倒，让我来个嘴啃地，它经常还抢我手里的馍。它很丑，一点也不漂亮。所以我就经常用树枝抽打它，打得它夹着尾巴，躬着身子，呜呜地叫着跑远，这时它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怯怯地望着我。
我六岁那年发生的一件事，让我改变了对它的态度。那年麦子已经割完，两个哥哥放了暑假也上山来了。那天早上，祖父早早地去山对面的队里碾场，家里剩下祖母和我们三个小伙伴。快吃上午饭了，祖母去厨房(另一个窑洞)做饭，她反复叮嘱大哥把我和二哥看好，别乱跑。我们哪里会乖乖地听话。趁祖母不注意，悄悄地爬上崖背去摘杏。大黄也尾随过来，我把手里准备拾杏的笼笼扬了扬，它吓得跑远了。
去崖背的路有两条，一条是大路比较宽，架子车走的路，但要绕很远才能到崖背上。一条路很窄很陡但很近。我们三个像猴子一样从小路攀爬了上去。
崖背上的杏树很多，两个哥哥爬了这棵杏树，又爬上另外一棵杏树，挑着最大最红的杏摘。我在树下的草丛中捡拾扔下来的杏。正当我们玩得高兴时，隐隐约约听到山对面碾场的祖父和邻居们的喊叫声，祖母从厨房出来，走到院边，听祖父在喊话(山里人经常这样喊话，传递信息)我们三个也停止了嘻闹，侧耳倾听。当听清楚狼来的时候，我们慌了，山里的孩子对狼的可怕是从小就懂的。两个哥哥在树上明白他俩是安全的，当大哥看见了狼时，他用泪声朝我尖叫道：“快往家里跑！狼在麦地里。”我听到大哥的叫声，顺着我们身后的山梁往上眺望。一匹似牛犊大的狼顺着山坡跑了下来，这片山梁上种着麦子和苜蓿，苜蓿地紧挨着崖背。狼己经快冲到苜蓿地边了，我吓得愣在原地一动不动。把笼笼越抱越紧，我张着嘴巴，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望着硕大的狼，吓得连哭都不敢哭，只觉得胸口跳得很厉害。
祖母吓得两腿发软，加上她是缠足小脚，从小路根本爬不上来，她带着哭腔失声呼喊，也不知声音去了哪里。
突然一个影子从我身旁闪过，把我吓得头上和手上全是冷汗。我回过神来，原来是我们家大黄冲了上来，这时狼己经跑到苜蓿地中间。随着跑动，我清晰地看到它身上和嘴角的肌肉一颤一颤。我再看大黄，它的两只耳朵高高竖起，脖子上的毛倒立着，喉咙里发出沉闷吼声，呲着牙冲到狼的前面跳跃起来，朝着狼的脖子狠狠地咬了下去，狼的脖子上立刻有血渗出，狼被激怒了，它咆哮着也扑向了大黄，大黄一点也不退让，它吼叫着跳着和狼相互嘶咬着。一会大黄把狼扑倒，一会狼把大黄扑倒，它们翻滚着、嘶叫着、哀嚎着。地里的苜蓿被压倒了一大片。我们被这惨烈的场面震撼得都不敢出大气了。
这时，对面人家的狗受了主人地指使也冲了上来，祖父和碾场的乡亲拿着谷叉跟在后面一边跑一边叫，给两只狗壮胆助威。顿时，狗的叫声，狼的叫声。人们的喊声混合在一起在山坡上回荡。狼胆怯了夹着尾巴落荒而逃，两只狗在后面拼命地追赶着狼。
当祖父含着热泪把我抱在怀里时，我哇地一声才哭出了声，祖母抚摸着我的头发一遍遍安抚我，一遍遍狗娃狗娃地给我叫魂。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大黄张着嘴巴吊着长长的舌头，喘着粗气回来了，它呲着牙，身上的毛凌乱着，嘴上和身上到处都是血迹。刚进门就爬在地上急促地呼吸着。祖母心疼地用布子擦干净它身上的血迹，把菜油抹在它的伤口上。用针把牙缝里的狼毛一点一点地挑了出来。那天中午，我难过地吃不下饭，我把我的面端起来倒在它的食盆里！静静地看它吃完。
事情已经过去几十年了，我至今还弄不明白，什么力量使它要去保护一个经常打它的人，什么力量使它对一条又肥又大的狼竟毫不畏惧。动物对感情的表现有时候会让我们人类汗颜，我们应当学会善待生命，珍惜生命。流逝的岁月，回不去的童年，愿时光不老，沉默的朋友永留在我的记忆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