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山坡草青花更红 (下)

臭头正在坡谷跟赵驼子学打铜锣，赵驼子那股耐心就像对待三岁孩童，他先是取出双联璧佩挂在臭头腰间,然后,锵地一下，教臭头说: 打锣, 打锣——我，锵——臭头打锣……先把我放在前面,接着报个名号，再接着说具体事儿，一定要顺口。臭头心不在焉地学，猛地看见赵泼儿闪了过来，脸上还挂着泪珠。臭头怔住了。

赵驼子一转身骂道:你这死丫头，你这害人精，老子打死你！说着举起锤棒就打，臭头横在前面挨了几下子。赵驼子也知道打在臭头身上了，就调个角度，结果出了怪事:臭头往哪边挡，他就往哪边打。赵泼儿看到臭头的肉结实，锤棒一打一个反弹，把她看得有些发呆了。臭头说:我不能让你打着赵泼儿，打我吧，出出气就顺当啦。

赵泼儿一时感动说:臭头，好样的，能找着好媳妇儿！赵驼子立马住手了,他用锤棒怂恿臭头说话。臭头涨红了脸说:那…那你就做俺媳妇儿呗！赵泼儿说:美的你!臭头看到赵泼儿说话时是一种喜欢的样子，臭头就抢过赵驼子的铜锣,头脑灵光一现,便敲起来：锵，锵，锵——打锣,打锣——我，锵——臭头打锣，锵，锵，锵——锣声响, 心跳快, 锵，看见了赵泼儿小丫蛋儿……赵驼子嗷地一叫:好!上道了,继续顺口整。锵——小丫蛋儿,招人爱, 锵，招人爱, 小丫蛋儿……

赵驼子在一旁催促道:别停下,往下整! 锵，锵，锵——你有情,我有爱, 锵——咱们俩儿一铺盖! 赵泼儿说:谁跟你一铺盖呀, 臭头臭脑的! 锵，锵，锵——只要感情在，锵——锣锅都有派……赵驼子踢了臭头一脚,说:糟溅谁呢?臭头不躲不闪的，继续盯着赵泼儿打锣：锵，锵，锵——麻子放光彩，锵，哑巴也会拽,锵——臭头也不赖！

赵泼儿捂着肚子笑起来，说:臭头你背我吧，就像小时候玩的猪八戒背媳妇！臭头乐坏了，把铜锣交给赵驼子，背起赵泼儿转圈跑，让赵驼子看傻了。这时,张寡妇和张红跑来了，张寡妇说:哎呀我的妈呀，整这风流快活的场面，不正经啊！张红瞅这场面也发呆。赵泼儿向臭头耳语：离开她俩远远地跑。

臭头就背起赵泼儿往山里跑。赵泼儿用拳头捶臭头的肩，夸臭头有劲，鼓励他快跑，直到臭头瘫跪在山坡上，赵泼儿顺势躺下，口里说道:真开心啊! 臭头眼睛直了，有一种扑过去的欲望。赵泼儿看到他喉结咕噜地动，忙起身说:你就老实跪在这里歇歇吧! 赵泼儿笑嘻嘻跑远了，臭头起身就追；可是，身体太疲劳,追也追不上。

张寡妇问赵麻杆儿呢，赵驼子只顾高兴，把话说露嘴了，他说麻杆儿在云秀那儿。张寡妇急了，说:赵驼子你搞的什么名堂?瘟大灾、缺大德啊你!赵驼子忙用手遮她的嘴，说:人家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儿，都是乡里乡亲的，让麻杆儿过去劝劝不行啊！

张寡妇寻思一下，说:不行，劝一劝，两个人就劝到一块儿了。她拉着张红就去找赵麻杆儿。张寡妇和张红贴着云秀家的篱笆墙，偷看到云秀正在院子里对无精打采的赵麻杆儿严肃地说:你要把心思放在关心集体上，要想让人瞧得起，就得自己做出样子来。我们可以做好朋友，就像小时候念书时一样,云校长让我们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张寡妇紧紧攥了一下张红的手，小声说，把心放回肚子里吧。张红想了想，咬牙切齿地说:不行!我恨她,我要磕碜死她,让她嫁不出去——

几天后,云秀果然遭遇了难堪:云丫丫就在老师办公室把云秀叫出来，悄悄说:云秀老师，有人说你的坏话，说你光着屁股让人家画画，因为这个,给云爷爷气死了。云秀又羞又恼，她望着陆续走进校门的学生也用异样的眼神瞅着她，有几位学生向她打个队礼，又伸了下舌头，坏笑着走了。云丫丫又说: 他们都串通好了，说不上你的课,怕学坏! 

结果,云秀的课，就来了云秀的妹妹云娜和云丫丫，后来，赵驼子的小儿子赵胖心事重重地走来了。其他有云秀课的孩子,疯也似地跑到山谷平地看林松岭踢球玩。云秀说:这个课要上，哪怕就剩一个学生也要上。她说着习惯性地喊了一嗓子:全体队列！云丫丫站在排头，依次是赵胖和云娜。

老师办公室里校长和两位老师都不解地贴着窗户往外瞅。校长云功德走出来说: 怎么搞的嘛？本来你的露天课让乡里领导很感兴趣，说要随时过来看看!这…… 云秀含着眼泪说:我会把他们集合一起的！这时，齐老师从教室办公室里走出来说: 云秀,你看看,学生躲你,校长批你,够委屈吧?这种时候,我最理解你了,离开这个鬼地方,跟我一起去城里——我爸已经托人安排这种事儿了! 云秀没理睬他，手一挥，喊道:出发！

云秀跑在前，三个孩子跑在后，直接跑到林松岭那儿。有几个学生看见云秀就要躲，云秀早已泪流满面，她哽咽地对林松岭说:你帮我把他们归拢住! 林松岭瞅瞅云秀，对孩子们喊了一嗓子：全体集合！这些孩子似乎受到一种震慑，自觉地列了一队。

林松岭把足球丢给他们说:自由活动，谁也不许超出这块平地范围！于是他示意云秀走到一边，询问原因。那边孩子们追着足球跑，玩得非常愉快……这边云秀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云秀把心里的委屈全部倾诉出来,最后说:带我走吧,带我离开这里! 林松岭郑重地说:我理解你的委屈,但是我不想带你走,我要留在这里,还有可能不止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云秀惊诧了,眼里的泪,被树荫过滤的阳光折射一下,立刻晶莹碧透起来。云校长来了,云校长为乡干部突然来访急得不可开交。云校长对云秀说;快把学生组织好，乡里的干部马上就要走过来了。云秀急召学生集合，林松岭看到响应者稀稀落落,就亲自把他们召集在一起,先是严厉地训话,表明云秀老师的清白,然后别出心裁地分组,他还向校长云功德示意:让我来当裁判！

乡里来了两名干部和村支书，由两位老师和搬凳子的几位学生赶来了。这时云秀看到一组11人，另一组只有云娜，云丫丫和赵胖三人。急问:这——合适吗? 林松岭道:就要这种状态才出效果！坐在一旁的两名乡干部问云校长，什么效果？校长挠挠头说:年轻人有创意，效果嘛，艺术效果吧。

林松岭一声哨响，大声道: 开球,谁不拚命踢,就罚谁下场！11人那组呼呼地往前冲，云娜、云丫丫挡不住球,也追不上人，守门的赵胖倒是挺敬业，但哪里是对方11个人的对手啊，只见赵胖的大门一次次地沦陷。后来,云丫丫干脆就坐在中场哭道:我们踢不过他们，我们踢不过他们啊！云娜也跪地不起喊叫: 是啊，踢不过。赵胖就横地倒下了，口里道: 踢吧，踢吧，随便踢！

云功德在一旁喊:云丫丫,站起来!云秀叫: 云娜,站起来!村支书一挥手,大声道:赵胖——跟他们拚!两个乡干部坐不住了，说:简直是开玩笑！你们在干什么? 这时场边的学生齐声呼唤：贝鲁姆，贝鲁姆！只见云秀上场了，她抢过球,向11人组的大门左右盘带地挺进，呼的一脚怒射，球进了。

林松岭立刻向云秀举个胜利的手势,云丫丫、云娜、赵胖都站起来欢呼。接着的比赛,云秀抢断，把球传给云娜，云娜传给云丫丫，云丫丫控制不好球，守门员赵胖冲出定稳足球,然后从容地带球前进。两个乡干部笑了，一个说:场边这个吹哨的,可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是他控制了场上节奏,把踢球的气氛调动出来了!另一个高度认同地说:是啊,是啊,这样的老师得好好栽培，不过，得让他把头发剪短了，为人师表嘛，还要注意形象的!

校长云功德和村支书一齐笑着说:他是艺术院校的教授! 两个乡干部一时怔住了。场边同学们还在欢呼：贝鲁姆，贝鲁姆！云秀又一脚怒射,喊道: 贝鲁姆以生命的代价,获取了一个团体的崛起! 同学们呼应:进一个球的力量,可以改天换地! 进球后,重新开球,云秀又一次把球控制在脚下,场边的云功德激动喊道:就我们的人生而言,一个人的生命热忱！只见，同学们齐唰唰呼应: 如同次第吐红的山花,可以烂漫整个世界！云秀又是一脚怒射, 球进了。

这时,场上11人组的队员喊着：我们不当德国鬼子了!他们纷纷倒戈……场边同学立刻唱起了云秀教给他们的歌：我的家乡涧水河,梨花开了桃花落;夏日飘香秋熟果,水美人美有传说。我的家乡涧水河,山里山外两相隔;山里有个云功德,感人肺腑故事多……云秀在场地中央臂弯夹着足球，同学们呼啦啦地聚拢过来,继续放情歌唱——涧水河啊涧水河,山花开遍满山坡;人人学习云功德,辟条大道通世界。场边异常兴奋的林松岭不由自主地扬起手打着拍节,不经意间,看到不远处云功德的妻子正在悄悄擦拭眼角的泪。      

【作者简介】尹玉峰，沈阳市生人，现居北京。北京开放大学影视艺术学院客座教授、广西柳师客座教授。自2003年相继任职《中国商界焦点》《三希堂石渠宝笈集萃》(中国文史出版社)《艺术与收藏》享誉海内外的名刊杂志主编，中国艺术馆首席策展人。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委员会主任、京港澳台世界头条总编辑、世界文学艺苑总编辑、世界诗会瑞典总社总编辑、NZ国学诗词艺术协会荣誉总编辑、海外凤凰诗社荣誉顾问、云天文学总社澳洲分社荣誉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