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辣出人生味
文‖尹立仙
辣椒起源于南美洲,在明朝末年通过丝绸之路传入中国。古时称“番椒”,嘉庆年间,黔、湘、川、赣四省“以辣为蔬”,辣椒中维生素C的含量在蔬菜中居第一位。
人的味蕾是需要刺激的,人类是需要刺激的。大都市的人们从各种娱乐活动中找快乐,乡下人没有这些,除了旱烟和烧酒之外,就只有辣椒能给他们以刺激了。辛苦了一天之后,“持椒把酒”,那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气,竟和骚人墨客的“持螯把酒”差不多。辣椒之动人,在激,不在诱。而且它激得凶,一进口就像刺入了你的舌头,不像咖啡的慢性刺激。只凭这一点说,它已经具有“刚者”之强。

伟人毛泽东,深尝辣之味,把辣椒爱到了骨子里。辣椒是他油灯下的挚友,笔墨下的知己,风雪中的恋人,硝烟中的战友……每一个中国人,一提到毛泽东这个名字,满腔的热血都为之振奋。毛泽东曾说过:“中国人身上都有股辣味”“不吃辣椒不革命”等等。如果没有辣椒,伟人的磅礴才气是否稍逊风骚?如果没有辣椒,伟人的那一声“敢叫日月换新天”的霸气是否在今昔依旧豪情万丈?当然,这只是个美丽的假设,毛泽东智勇双全,德行天下,辣椒只是默默地陪伴着他老人家度过了很多的艰苦岁月。在他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里,被病痛折磨到没有任何胃口,医生嘱咐绝不能食辣椒。在病床上,他还是忍不住偷偷地尝了一小口湖南辣椒,高兴地说:“真是辣到脚尖了。”这就是一位特立独行的伟人,戎马一生,死里逃生,早已看淡生死。一位天之骄子却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像一位孩童般怀念起了故乡的味道,儿时的味道,这种生疼的辣呀,辣出生命的味道。辣椒就像他的一位老朋友,他来送别这位挚友,因为它陪伴了他的一生。

在彩云之南,算是一个无辣椒不成席、无辣不成欢的地方。辣椒是我们生活不可或缺一种配料,每个家庭可以没酒、没肉,甚至可以没有任何菜肴,但唯一不可缺少的就是辣椒。食辣是我们要学的第一项技能,即使辣得眼泪直流,还得故做镇定。大人们总是见怪不怪的,还在旁边安慰着说没事的,吃多了就不辣了。辣椒是云南人味觉的一个主体,一味药引子。可想而知,如果盘子里没有辣椒,那生龙活虎的云南人都会变成形容枯槁的厌食症患者。
每天去买菜时,走入农贸市场第一件事就是先挑选好一些新鲜的辣椒,其它的菜放在其次,因为无论买了什么菜基本都需要辣椒来做配料,没有辣椒,哪怕是大厨也是做不出爽口的大菜小鲜的。每家冰箱里,红辣椒、青辣椒,除此根据所做的菜不一样,还需要干辣椒,如好多人喜欢用干辣椒和自己腌制的糟辣椒加点蒜叶炒新鲜猪肉,青椒加蒜炒火腿肉、青椒肉丝、青椒洋芋炒、泡辣炒牛肉,干椒炒空心菜……除了个别淡菜,每样菜都少不了辣椒作料。除此之外,在我们富源,你走进每个小吃店,桌子上都有店主自己制作的芝麻煎辣椒、油辣椒、糊辣椒、小米辣泡椒等等,真是辣椒的天下啊!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米线,再配上一点糊辣椒面,放上几个泡椒,吃起来辣中泛着浓浓的香味,那辣香的味道真是刺激你的每根神经,刺激你的每个细胞,让身心疲倦的你满血复活。

当你走进乡村的时候,就能感受到云南人与辣椒的那种“鱼水之情”。这份生动的舌尖享受是老祖宗留下的,也是这片质朴的山水所赠予的。在我的家乡,家家户户的门前都专门为种植辣椒而修筑了一个小菜园子。 母亲,让家里的菜地总是郁郁葱葱,小竹条扎成的栅栏,井然有序。栅栏上爬满了紫色的牵牛花和土黄色南瓜花。让人赏心悦目的还是那一畦畦嫩绿的辣椒。母亲用原始的种子培育了一种很本土的辣椒,皮薄肉厚,气味浓烈,色泽艳丽,辣味十足。几场雨的功夫,躲在纯白色小花后面的小辣椒们就争先恐后地跑出来了,它们总是在不经意间长大。每年的第一盘新鲜的辣椒,青翠欲滴,让人唇齿留香。这种欣喜之情,至今还深藏在我的记忆里。我想如果没有辣椒,菜地也将失去意义,人们的生活也不会拥有那么多的快乐。

作为八零后的一代,我深深地记得,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如果过了吃辣椒的季节,想吃上新鲜的辣椒,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一是离街道远、二是经济条件不好。所以,只有过年过节,爸妈辛苦地跑到十几公里外的镇上买点青辣椒回来。特别是快要过年的时候,杀了过年猪,再有青椒炒猪肉,肉香中夹杂了青辣椒的香味,光闻一闻就会令你垂涎欲滴,吃上一口,更是令你回味无穷。儿时,最快乐、最期待的事,就是盼望着过大年,因为只有过大年才能穿上漂亮的新衣服、放鞭炮,才能吃上香喷喷的青椒炒猪肉。那种快乐是无可替代的,在那个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没有手机的年代,孩子们的幸福就是那么简单。

在那僻静的大山里,我度过了快乐的童年,小学毕业后,我们要到十几公里远的富村镇一中上中学。那时家乡是没有通公路的,出行就得翻山越岭。每个大周上学回来,都得背上一个大包,包里除换洗的衣服外,有一样东西是必不可少的——那就是油辣椒。每次要去上学的前一天晚上,妈妈无论再苦再累,都要给我炒上一大罐香喷喷的油辣椒。每次妈妈一边炒辣椒,一边语重心长的对我说:“孩子,要好好读书啊!咱们农村的孩子,只有读书才能摆脱穷根,才能到更大的世界去看看啊!”那满满的一罐油辣椒,饱含着的是父母满满的爱和希望。

享有雾村美誉的富村,气候是很恶劣的,特别是到了冬季,更是是冰天雪地,寒风刺骨,加之身上单薄的衣服和浸了水的布鞋,是抵御不了寒冷的。同学们坐在教室里冷得直发颤,走出校门个个捂着脸,蜷缩着身子。都说三个辣椒顶一件棉袄,无论天气多冷,若午饭时能在热气腾腾的饭盒里加上一小勺油辣椒,一股暖流涌遍全身,整个下午都是暖和的。

学校食堂的伙食不好,天天吃的是白菜、洋芋、酸菜之类。一大堆洋芋用刀切大块后,加点水煮熟,放点油水漂在表面,看起来不错,吃在嘴里什么味道都没有。回到宿舍,舀上一勺辣椒,瞬间变得美味极了,有时干脆直接从食堂打上五角钱的饭就回宿舍,弄上几勺油辣椒拌拌饭就吃起来,你可能不相信:那味道简直赛过山珍海味呀!每到吃饭时间,一个一百多平米的大宿舍,只要有人翻动箱子,大家都知道她一定有油辣椒,那独特的辣椒香味瞬间弥漫整个宿舍。大家都享受着令人激情澎湃的辣味,关系好一点的姐妹,定跑过去“给我一小勺辣椒好吗?”若是真的能得到一勺辣椒,定会激动得连声感谢的,懂得分享,每段经历总少不了乐趣。

那宝贵的油辣椒,给了我学习的激情,陪伴着我们渡过了那艰难的求学岁月,让我找到了人生的方向。我一直在努力前行,走出了大山,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工作,实现了“教书育人”的梦想。能从那个偏僻的地方,那个重男轻女的山沟里走出来,真是件不容易的事,感谢我那勤劳而善良的母亲,若不是她的开明,我还在山沟里牧马放羊呢。
时过境迁,如今吃上新鲜辣椒已经是家常便饭之事,却再也找不到当初的味道和欢喜。一转眼,人生已经走过了三十年,生活就是这样油盐柴米,日复一日忙碌地工作、及一些琐碎的家务,疲惫和劳累占据了半世浮生。看人来人往,或志得意满、斗志昂扬,或嘉愿频生、或鸿图待展,言之凿凿、情之笃定;再看人来人去,中途易辙、或裹足不前,甚或南辕北辙……一幕幕轮番上演。

席慕蓉说:我一直相信,生命的奔向,不在表层,而在极深极深的内里。林清玄说:回到最单纯的初心,在最空的地方安坐,让世界的吵闹去喧嚣他们自己吧!让湖光山色去清秀它们自己吧!让人群从远处走开或者自身边擦过吧!林夕说:谁能执守一颗心,直到永远?谁愿牵一人手,走过沧海桑田?爱过,痛过,哭过,笑过,就已足够。尘世间,每天都有许多故事起起落落,也有许多心情浮浮沉沉,繁华过后皆云烟。祈祷花开不败,唯愿此生时光静好,你我同在……

在墨西哥,有一个离我们很远却又很近的寓言:一群人急匆匆赶路,突然,一个人停了下来。旁边的人很奇怪:“为什么不走了?”停下的人一笑:“走得太快,灵魂落在了后面,我要等等它。”是啊,我们走得太快,没有了灵魂的陪伴,是否会忘了当初为什么而出发?
我想辣味了,百转千回中让灵魂辣出千军万马,排山倒海中让灵魂辣出不老初心,前路纵然荆棘密布,我自欣然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