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诗词故事】之八

                    我今骑鹤问前途

                          作者    雷波涌

       人在社会关系上的兽性，比老虎凶猛，比狐狸狡猾，比猎狗灵敏。大学毕业时，我本可留在心向往之的城市工作，为什么会发生颠覆性的变化？当时听了很多版本的解释，我也做了诸多理性的分析和猜测，最终仍然云山雾海，不得要领。

       为留在一个心仪的城市找个心仪的工作单位，我曾付出过很多努力，也受了很多屈辱。我亲历了分配指标的争夺、虚与委蛇的欺骗、名利得失的计较、见风使舵的嘴脸……最令人没齿难忘的是其中这么一件事:父亲来信说某老乡高官可能对我的毕业分配可起到关键作用，在打听到他的地址后，我把自己整肃精神，趁着都市迷离的夜色，骑着单车寻访而去……敲了很久的门，一个五十开外的老朽穿着睡衣开门，还未等我介绍完来意，门里有女人娇滴滴叫唤。“宝贝儿，等会，我马上来！”那老朽随即很不耐烦地对我说:“甭介绍了，小子呃，赶紧回去吧！你知道吗？中国的问题就是人事问题，人事问题解决了，还有啥问题？你一个乡下穷小子，无根无基，无藤无蔓，想留本市？那就是个笑话！”说着把我往外一推，令我手中提的一篮苹果滚落满地，他兀自关门销魂去了！那天的月亮硕大如斗，像在放大我所受的屈辱，且让我洗刷不掉也无处掩藏。我推着单车在街上走了一段，踩着自己忽长忽短的影子，像那黑色的情绪此消彼长，挥之不去……经过一个四合院时，不期又被一只黑色大狗冲在门洞对我狂吠，我顿时大怒，搜索到一块砖头，做出了平生少有的举动，狠狠地朝那门洞砸了过去……砸完走人，却忽来灵感，填了两首曲儿，拿出纸笔记下，调转车头，跑回老朽家，将它塞进了门缝:

狗性趋炎势，狗眼看人低。三寸金莲狗腿子缱蜷不离。狗嘴汪汪叫，七尺男儿被狗欺。狗东西莫急，狗骨头他日我来剔！

------《仙吕-醉中天-骂狗》

狗昂扬！狗模狗样狗心肠，狗调狗腔狗气象！癫狗休狂，民间打狗散场！狗生养，狗死谁来葬？设台狗宴，为狗奔丧！

------《双调-殿前欢-打狗》

       《骂狗》一曲，七个“狗”字，将“狗眼”、“狗嘴”、“狗性”、“狗腿子”、“狗骨头”、“狗东西”一一骂个遍，想那欺人的“狗”是被骂得体无完肤了！《打狗》一曲，更是十三个“狗”字如连珠炮发射，字字如砖似瓦，砸在癫“狗”身上，好不痛快淋漓！奇文彪炳滞气散，顿时又天宽地阔了！在那个求职奔波的暑假，我磨掉了尊严与傲骨、使尽了谋略和手段，付出了真诚与钱财、牺牲了爱情和时间。偌大的都市，楞是没给我留下一块赖以树立自己旗帜的城砖。还没真正踏入社会，现实生活中的虚伪和残酷就让我品尝了个够，什么能力与才华在世俗的眼里，都是一文不值的东西，大多数人看重的是背景、关系、金钱、利益！或许忧愤出诗人吧，当我最终被遗弃到另一个城市的街头时，我一脸高古地只有以诗寄情了:

                            愁

                    一去    二留

                三徘徊    四沉谋

            五磨蛇矛    六拾行头

        七尺身何往    八斗才闲悠

    九重天云雾漫    十里亭风满楼

百舟横亘洞庭畔    千轴画卷万幅秋

      ------《宝塔诗-愁》

       我吟这首宝塔诗时，一至万的数字贯穿的犹是满心的悲壮和凄苦！尽管最后一句:“百舟横亘洞庭畔，千轴画卷万幅秋。”又展现了我内心的豪迈和宏阔，但终归掩饰不住“七尺身何往，八斗才闲悠”的无奈与愤懑以及“九重天云雾漫，十里亭风满楼”的现实！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由一些杂乱无章的生活碎片组成的！离开一片土地，等于离开了一种生活，包括心中的梦想。远离心中的梦想，远离刻骨铭心的爱情，我就在被分配、被失恋中结束了我的大学生活。可我终究是个“湖南蛮子”，儒雅的表面仍包藏着一颗倔强不屈的内心和一个诗人永远烂漫的情怀。在不得不面对现实的同时，我开始有了新的理想和憧憬:

一枕黄梁满故都，执来牙笏上朝疏。天堂地狱是邻居。

紫禁城中无旨下，我今骑鹤问前途。扶摇万里彩云浮。

------《浣溪沙-紫禁城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