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夹克衫》 （原创）

         文/宁小仙

婆婆隔壁病床住了一个农村女人，齐耳短发，刘海用一个极小的发卡别了起来露出满是深刻皱纹的额头，因为头发花白，脸色黑且青紫，整个人看起来像电视剧里解放前老区里的穷苦老妈妈。她的绿色的棉衣可能很久不曾洗过，布料泛出一种光泽，明亮亮的脏。

我刚进病房的时候看见她腰背挺直的端坐在病床上，眼睛里无甚光彩，脸上挂着一种敷衍疲惫的笑。旁边椅子上坐着一个穿黑衣服的年轻人， 长得精精干干，头发打理得很有型，有油头粉面的意思，二十多岁吧 ，一直低头看手机。两个人的打扮气质不像是有甚关系，但那个老妇人一直絮絮叨叨对小伙子说着啥，一口的陕南口音。

我们安顿好婆婆，也坐床边歇了下来。

有人来看老妇人，听她叫老妇人娘娘，应该是夫家的侄女，那小伙子就出了门。

稀里糊涂被迫着听了老半天，我终于听明白了这老妇人家在南坊镇，这次住院是因为心脏病发作。她有三个儿子，都结婚生子，并且她只有五十来岁。刚才那个小伙子是她小儿子，二十五岁，有一个四五岁的小孩。

我尽量不表露出好奇心悄悄打量她，心脏病的原因，她的脸是青紫的，还很黑，鸭蛋形的脸很是端庄，眼睛大大的，深的双眼皮，只是没有光彩，再看不出其它，精神不大好，个儿应该不矮，身材也很端正，家里情况可能不太好，就是整个人看着很是忧愁的样子。

后来她断断续续在哭，那个侄女一直在劝着。我听着她抽抽噎噎的诉说，心里也有了一些难过。是说她这几年身体不好，这已经是第三次住院了，老也看不好，这不马上要过生日了，她想给自己买一件红颜色的夹克衫，辟辟邪，结果她给大儿媳妇说了，那媳妇说给俩孩子都没钱买衣服穿，老东西买啥新衣服。

我忍不住劝了劝:你那病可不敢这样哭哭啼啼，要心平气和的。她冲我笑笑，很感激的样子，抹抹眼泪对侄女说:我不买衣服了，生病花好多钱了。

她年轻时候应该蛮好看，陕南的女子，很水灵吧，或许是家里穷，或许是爱上了人，因为某个原因从很远的山里嫁到了很远的另一个山上，没有老家的山青，也没有老家的水秀，操着一辈子也变不了的口音，生儿育女，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五十多岁的人买一件红色夹克衫还要向儿媳妇申请，还被驳回。

后来她那个侄女走了，她精干的小儿子和漂亮的小儿媳来到病房，她又喜滋滋的看着她的后代，仿佛忘记了刚才的伤心，满脸都是青紫的开心。她还给儿媳妇塞了二十块钱说是让她交话费，那个看着顶多有二十岁的小媳妇拒绝不了婆婆的热情，揣着二十块钱和他精干体面的女婿离开了病房，说是小孙子一个人在家不放心。

她面向着我们的时候又是一脸青紫的笑容，说她儿子的好，媳妇的好。

我后来回家了，脑子里一直有一件红色的夹克衫在晃来晃去，挥之不去。

【签约作者简介】

       宁小仙，《诗词春秋文刊》签约作家，1972年出生，一个把日子过成诗的主妇，爱清风明月，爱读书写字，爱逛菜市场，爱碎碎念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