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

                  张秀祥

         人的这一辈子，会遇到很多人，也会经历很多事。有些人和事，会让你记住一生，而有些人和事，却成了过眼云烟，就好象春天的蒲公英一样，随风而飘去。

        在我的一生中，让我永远不能忘记，铭刻在心的就是我的爷爷。

        时光匆匆，岁月悠悠。不知不觉，转眼之间，爷爷离开我已经整整四十二年了。

         现在我也早已当上了爷爷，退休之后，看孙子成了我每天生活的第一要务。每每看到自己的孙子，就会使我想起六十多年前，记忆中的童年往事，爷爷对我的教诲，一幕幕在眼前浮现，挥之不去抹不掉，经常在脑海中回放，使我难以忘怀。

        在我的记忆里，爷爷是一位正直善良，淳朴厚道，和蔼可亲的老人。爷爷的一言一行，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感染着我，并且深深地根植于我的灵魂深处，使我受益匪浅。

         爷爷的个子很高，畄着很长的白胡子。年愈七十多岁的古稀老人，腰不弯背不驼，耳不聋眼不花，就连骑自行车也不在话下。爷爷一辈子不喝酒，但对抽烟情有独钟，嗜烟如命，饭宁可不吃，但烟不能不抽。金黄色的铜烟锅，红色的铜烟袋杆，还有黄白相间的汉白玉烟袋嘴，烟口袋拴在烟袋杆上，从来不离身，走到哪里带到那里。爷爷抽的烟叫哈蟆头，非常辣，很有劲，呛人嗓子又辣眼睛。爷爷是种烟的好把式，抽的烟都是自已种，不用买。抽烟是爷爷一辈子的最大爱好，不曾改变过。

         爷爷一辈子没上过学，不认得字，但他愿意听书。在那个年代，家家户户都安装有线广播，每天公社广播站除了广播中央新闻外，就是播送评书或者长篇小说。爷爷都按时听，而后给我讲。记得爷爷讲最多的是杨家将，岳飞传，七侠五义，西遊记，封神榜等。从爷爷讲书中的故事，使我受到启迪和教育。尽管当时不太懂得故事中更深的道理，似懂非懂，但现在才真正知道了这些故事中的深邃道理。

        爷爷一辈子心地善良，乐于帮助别人，热爱集体，从不图于任何回报。记得小时候，有一年冬天，三九严寒，天气非常冷。生产队的一头老牛病了，站不起来，躺在场院里沒人管。爷爷看到后，就每天担水饮牛，给它喂草喂料，精心饲养。在爷爷的照料下，几个月后，到了春天，这头老牛能站起来走路了。爷爷精心饲养这头老牛，没要生产队一分工分，还搭上了自己家的饲料。我跟爷爷说，别人都不管，你怎么管。爷爷说，老牛是生产队集体财产，也是一条生命，我们都要爱护。救牛一条命，也是胜造七级浮屠。

         在我们屯的东头有一条路，这是通往外面的唯一条路，屯里人去公社办事，坐火车和长途汽车的必经之路。每到夏天，下过雨后，这条路就被水冲刷的沟沟坎坎，坑坑洼洼，人和车走都非常不方便。

         看到这种情况后，爷爷就扛起铁锹，拿上镐头，自己去修路，不怕日晒，蚊虫叮咬，一干就是一个多月。一里多长的路，爷爷一锹一镐把它修平。每当屯里人外出时，看到路修平了，都称赞爷爷是当代老愚公。这时，生产队要给爷爷补助，记工分，都被爷爷谢绝了。爷爷说，我这老头，年龄大了，闲着也是闲着，把路修平，出行都方便，这就叫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爷爷这辈子有一手绝活，那就是会掐算，跟八卦差不多，但又有不同。屯里不管谁家丢了家禽，还是小件物品，都要找爷爷给算一下，看能不能找着。只要你说对了丢的时辰，爷爷就能掐算出能不能找到，每次掐算都很准，屯里人都佩服。只是可惜，爷爷没有把这手绝活传授给我，使这手绝活得以失传。

         爷爷每次给人掐算不收一分钱，但是，屯里人都记住爷爷的好。每到年底杀年猪时，家家户户都请爷爷去吃猪肉，都排着号请。有的没有请到，第二天都把猪肉送到我们家里，一定要让爷爷吃上猪肉，他们才心安。

        爷爷一辈子没坐过火车，没坐过汽车，出门唯一交通工具，就是骑自行车。这在当时我们屯里，也是为数不多的现代化交通工具了。每当自行车坏了，都是爷爷自己修，别人家的自行车有时坏了，也都是爷爷帮助修理。

         在我上小学之前，爷爷就教我学骑自行车。那时个子小，骑车座上够不着蹬，爷爷就教我双手扶车把，掏裆骑。他在后面扶着车子，怕我摔倒了。尽管这样，学骑自行车，我也是没少挨摔，每次摔倒了，爬起来接着练，就这样在我六岁时，爷爷就教会了我骑自行车。现在想起来，我仍然是记忆犹新，终身难忘。

        爷爷这一辈子养育了五个儿子，二个女儿。从我记事时起，就没见过奶奶，奶奶走的早，是爷爷一手把七个孩子拉扯大，帮助成家立业。尽管有七个子女，但是，爷爷始终住在我们家。当时我们家有三间泥土房，我从七岁上小学开始，就和爷爷住在西屋，每天睡在一铺火炕上，一直到我十七岁当兵走，我和爷爷在一铺炕上，整整睡了十年的时间。每天晚上躺在火炕上，听爷爷讲故事，伴我进入梦乡。现在我有时晚上睡觉做梦，还能梦到和爷爷睡一铺炕的情景，这就叫做魂牵梦萦吧。

        记得那是1974年的12月份。在我当兵入伍要走的头一天晚上，躺在火炕上，我和爷爷唠嗑，爷爷语重心长地跟我说，孩子你就要当兵走了，到了部队上要好好干，不能给我们老张家丢脸。我们老张家一辈出一个当兵的，你三大爷当年当兵，在朝鲜战场上，打仗很勇敢，立过战功。由于腿上被敌人弹片炸伤残疾，伤残退伍回到家，地方政府给养着。到了你们这一辈，你去当兵，就要当好兵，不能怕吃苦，怕挨累。你高中毕业，有文化，更要好好学习，爷爷等着你的好消息。带着爷爷的殷切瞩托，第二天，父亲赶着马车，冒着漫天飞舞的大雪，把我送到公社。临行前，爷爷站在大门口，挥手向我告别，这一幕永远定格在了我的记忆里，并且成为了我和爷爷的最后画面。

         当兵三年以后，我探亲 休假回家。到家后，放下背包，我就找爷爷。这时，父亲对我说，爷爷已经走了，没有写信告诉你，是怕影响你的工作。当时，我泪如雨下，满怨父亲没有告诉我。这就是所谓的忠孝不能两全。一面是国，一面是家，尽忠就不能报孝，而我恰恰选择了前者。在爷爷走的时候，没有能送上一程，也是我一辈子的遗憾。

        俗话说，万丈高楼平地起。地基不牢，地动山摇。一个人一辈子想成为参天大树，从小养成的习惯，受到的影响教育，以及性格道德的培养，都是非常重要的。人要从一点一滴做起，种下什么种子，就会结出什么样的果实。古人云：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不积跬步，难以致千里。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吃水不忘挖井人。回过头，看看自己一生，这一路走来，能有今天，这与爷爷的教诲是密不可分的，爷爷功不可没。感恩于爷爷，对我的引导教育，让我懂得怎样做人，如何去做人的道理，才使我能有今天的幸福。愧疚于爷爷，我没能尽孝送终，是我一生无法弥补的缺欠，只好等来世再予以回报了。

         如果有来生，苍天恩赐于我，能和爷爷再次相遇重逢，一定报答爷爷的教育之恩，我愿意和爷爷再睡在一铺火炕上，愿亲耳聆听爷爷的教诲，听爷爷讲那古老而又传奇的故事，伴随着我进入那甜密的梦乡。

        记住了爷爷，就记住了恩情。

            2019.1.14

                  于威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