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    乡    芦   苇    荡

                  張秀祥

        在那遥远的北方，松嫩平原上，有一个富饶美丽的小村庄，那里是我生長的摇篮，那是我可爱的故乡。

        在小村庄的南面，有一眼望不到边的芦苇荡。在那里，有我儿时的记忆，童年的时光，还有那孕育着的梦想。

        往事如烟，不可复制。有些往事不堪回首，而有些往事又刻苦铭心。于我而言，那不间断叩动我心扉，拨动我心弦的，竟是那名不见经传，且很容易被人忽视的芦苇荡。

        多少个不眠夜晚，我仰望天空一轮明月，还有那满天繁星，浮想联翩，仿佛又回到了那魂牵梦萦的故乡。多少次在梦里，我又回到了那童年时代的芦苇荡。与儿时小伙伴们玩耍的情景，就好象看电影一样，一幕幕在脑海里回放。芦苇荡你承载着故土的乡愁，你是一首令人难以忘怀的歌。

        春天里，春风吹拂着大地，万物复苏，一派生机盎然景象。株株芦苇从水面上钻出尖尖的嫩芽，顶着水面，迊着春风，伴着阳光，羞羞答答地探出头来，好奇地观望外面的世界，无拘无束地自然生長。各种野鸭水鸟，大雁，陆陆续续飞来，在芦苇荡里觅食栖息，筑巢繁殖，这里俨然成了鸟的天堂。满目的芦苇荡和蓝天白云融为一体，绵延伸到远方，鸟与自然和谐相得益彰。这一幅幅画卷，美不胜收，甚为美丽壮观。

        仲夏时节，清风徐徐吹来，芦苇荡里微波荡漾，逐浪起伏，青纱帐里，散发出醉人的清香。我和村里小伙伴们，一起来到芦苇荡，捡野鸭蛋，掏鸟窝。在草地里捉蝈蝈，互相追逐打闹嘻戏，真是快乐无比，乐此不疲。我还把芦苇叶卷成象牛角一样，把芦苇杆用小刀挖几个小眼，当作芦笛去吹，这不着调的乐曲声，吹出了我儿时的无忧无虑，也吹出了我童真的响亮。

        蒹葭苍苍，芦苇茫茫。秋风吹的芦苇叶子哗哗作响，吹的婀娜多姿的芦苇，随风摇曳，芦花绽放。沿着村里通往芦苇荡的小路上，路两边到处开满了野花，散发出浓郁的芳香。我和小伙伴们钻进这一眼望不到边的金色屏障，密不通风的芦苇荡，玩起了捉迷藏游戏。有时玩得忘了回家吃饭，惹得母亲生气责怪，甚至屁股上还要挨巴掌。这茫茫的芦苇荡，恰似是一片金色的海洋，是多么令人羡慕，畄连忘返，值得徜徉。

        秋天的芦苇荡，苇业开始泛黄。这时的鸿雁开始成群结队，阵阵排成行，一会排成一字，一会排成人字，飞过芦苇荡，一路高歌飞向南方，恋家的鸿雁返回故乡。它带走了我的思念，也带走了我的梦想。我多么想，也向鸿雁那样，飞出芦苇荡，飞出家乡，飞到梦实现的地方。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映红了西边天空，晚霞璀璨辉煌。飞翔了一天的鸟儿，早已归巢。一望无垠的芦苇荡，再也听不到鸿雁的鸣唱，显得一片空荡荡，那是多么的令人愁畅忧伤。人与大自然和谐相处的美丽景象，不知何时再现辉煌，美好的生态环境，又是多么的令人怀念向往。

        曾记得，就在我高中毕业的那一年秋天，我回到家乡务农，参加生产队劳动。这时生产队开始放假半个月，社员们都忙于自己家里的活。有的和泥打坯，有的扒炕抹墙，有的是打烧柴，人人忙得是不以乐乎。

        然而，我却没有被放假。生产队長对我说，你刚从学校毕业，多参加劳动，好好锻炼锻炼。于是乎，我就和社员房友一起，赶着八头牛拉的爬犁，来到了芦苇荡。面对两米多高的芦苇，我脱下鞋子光着脚，蹚着没膝深的水，穿着短裤，光着膀子，任凭蚊虫叮咬，头上顶着烈日，双手挥舞着钐刀，一排排把芦苇放倒。然后，再用牛爬犁把割下的芦苇拉到水泡边上的高岗处，进行凉晒。到了中午的时候，就在芦苇荡里，吃着从自己家里带来的玉米饼子，就着咸菜和咸鸭蛋，喝着凉白开水，吃饱喝足后，就躺在割下的芦苇上休息。虽然没有大鱼大肉，美味佳肴，但能吃上这样一顿午餐，也是心满意足了。

        我躺在芦苇上，仰望着蓝天，听着小鸟和青蛙的鸣唱，心里默默在想，我的梦想在哪里？未来的出路又在何方？面对芦苇荡，我迷茫，我徬徨。我对着芦苇问，请你告诉我，路在哪里，梦在何方。芦苇挺直了腰杆，芦花向我点头，算作回答。我对着太阳问，太阳对我微微一笑，默不作声。

        就是这样，社员放假半个月，我在芦苇荡战斗十五天。苦中有累，累中有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春夏秋冬，四季轮回。日没升而出，日落后而归。脸朝黄土，背朝天，辛辛苦苦干一年，也挣不了多少钱。这就是那个年代，农民生活的真实写照。这一段难忘岁月，永远刻在我的心中，化作后来我奋斗的动力源泉，成为我一生中，永远挥之不去的记忆篇章。

        北风吹，雪花飘。冬天的芦苇荡，苇杆挺立，苇叶飘荡，恰似棉絮一样的芦花，千媚百态，万般婀娜，摇曳着轻盈的身姿，好象披着婚纱的娇羞新娘，在梦呓中翩然起舞，如梦似幻，带给人们一阵阵醉香。

        记得有一天，我和小伙伴们，迫不及待地来到了还没有冻结实的芦苇荡冰面上，抽冰尜，划冰爬犁。玩着玩着，一不小心，我就掉到了水里，小伙伴们急忙把我从水中拽了出来，送回家里。到了家门口，我害怕沒敢进屋，就躲在了柴草垛里，棉衣服湿透，冻得我浑身发抖。这时，母亲出来抱烧柴，发现了我，赶紧把我抱回屋里，脱掉湿衣服，光腚躺在炕上的被窝里。父亲回来后，看我躺在炕上，问怎么回事。我只好如实回答，不敢说半句假话。结果气得父亲当场就给我一顿狠揍，享受了皮肉之苦。这也是我一生中，父亲唯一对我的特殊待遇赐候，等我长到后，方才知道父亲的良苦用心。现在有时想起来，还是记忆忧新，受益匪浅。

        冬天的芦苇荡，早已是冰封一片，东北风吹的芦苇瑟瑟发抖。生产队为了增加社员的收入，就组织广大社员，开展抢割芦苇大会战，不分男女老少齐上阵，在茫茫的芦苇荡里摆开了战场，人欢马叫，就连我家的老黄狗，也跟着过去凑热闹。几天功夫，芦苇荡就光秃秃的，不见了往日的雄风。剩下的芦苇茬子，只能等待来年春暖花开时再发芽了。这就是所谓的开始与结束，不过是此消彼长的辨证。

        芦苇割下后，生产队把芦苇分到各家各户，用麻绳打苇帘子，卖点钱花。虽然每个苇帘子挣不多少钱，但在那个年代，干活记帐挣工分，能见到现钱，那真是脸上乐开了花，过年也能有钱购买年货了。芦苇荡你不仅仅是我儿时玩耍的地方，你还是家家户户的小银行，发家致富的希望。

        时光荏苒，岁月匆匆，弹指一挥间。暮然回首，早已过去了四十四个春夏秋冬，走过了漫漫人生之路。昔日的热血儿郎，现在早已是鬓角染霜，白了少年头，步入花甲之年行列，退休在家赋闲，颐养天年。过去的芦苇荡，现在已经变成了引嫩泄洪区，汪洋一片。在水面上，偶尔还能看到星星点点几株芦苇摇曳，芦苇荡却不见了踪影，畄下的只能是难以忘怀的美好记忆罢了。小村庄已变成鱼米之乡，农民也都早已奔上小康。

        故乡的芦苇荡，我曾经为你洒下过辛勤的汗水，畄下过闪光的足迹，你伴我度过童年的美好欢乐时光。

        难忘你啊，故乡芦苇荡，记着你就记住了乡愁，你写满了我儿时的欢乐，你记载着我青春的畅想，你是我实现梦想，扬帆起航的源泉和力量，你是我挥之不去，永远抹不掉的记忆中印象。

        我深深地热爱你一一我的故乡，还有那无比眷恋的芦苇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