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创首发:回家的路
文/中矝点墨
(8)
那是在初二的时候。到县城读书的第二年,学校的陌生变得渐渐熟悉。渐渐对学校产生了家的感觉。
好大的一个家。
那操场就像家里的地坝,在家里常逗那只黄毛的狗,从坝东跑到坝西,那狗也跟着脚步狂跑。在学校操场里,那狗变作了篮球和足球,不同的是一群同学在狂跑。
习惯了寝室里的木架子床的咯吱声,一切就像在家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上厕所如远行,在家时,从被窝到尿缸的距离只有几步路程,在学校却要走两三分钟。在宿舍楼尿床的新闻时有所闻。
那段时间病了。常要夜间入厕,从被窝里遢着身子穿上鞋,在一屋子的鼾声中走出楼外。被冷风一激,肚中像揣了一个火球。到厕所把一团急火逼了出来,激零零地打了一个冷颤,睡意全无。
从厕所到寝室的一段归途走得胆战心惊。路途上有一排小屋,其中一间是医务室,白天路过还不觉得如何,在夜深人静时有点毛骨悚然,总担心里面会传来女孩子的尖叫声。
那时遇到的问题是如厕难。在厕所小便很困难,常常因此而迟到,没少挨过批评。就造成了自卑的心理,在厕所里就嫉妒那些能在小便槽前挥洒的同学,这嫉妒来得缓慢,去的匆忙,出了厕所就忘得一干二净。
起因是一次跟同学在操场玩耍。那是一个下午,跟着同学在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来到一排铁杆子下,那几根铁杆子足有碗口粗,是供高年纪同学练臂力的设施。几个同学在铁杆下仰着头赞叹,有人提议能否爬否,都摇着脑袋。那时气盛,见众人胆怯,便露出一脸的不屑,其中一个同学跃跃欲试,见我胸有成竹,就说比一下,比就比,挽了袖子就抱着铁杆往上爬。
那同学爬到一半就下去了。我仰着头看那顶端已在眼前,放弃了甚是可惜,鼓足了余勇,爬上了顶端的横梁,体验了一把高处的风景。听见下面同学在喊不玩了,低看见同学们正离去,便顺着杆子往下滑。哪知铁杆子上半部生了锈疤,磕碜得手掌生痛,就放松了抱握的力度,身子极速下坠,这一坠下去怕是粉身碎骨了。
心中念头一转,双手用力一抱,两腿一夹,身子下坠之势陡停。不料胯下传来钻心的痛楚,原来贴的太紧,裆部的裤子搓着肉了。待刺痛稍过,才缓缓滑下铁杆。双脚着地,心中踏实,喘了一口气,看那几个同学已经走远了,抬腿追去。
走得几步,痛苦又起,无法忍受,就将手从裤腰伸进去鼓捣,拿出来一看,竟是一把血迹。心中陆离,气血翻腾,不知伤得如何。在操场上不能解扣观察,将血迹在裤子上揩了,重新追上同学。脚步已是一瘸一拐,同学问起,只说扭了一下。
扭扭捏捏到了厕所,解扣细瞧,有一条头发丝一样的伤口在里面的内膜上。虽然上过生理课,却是不懂,只以为这么小的伤口会自然愈合。
果不其然,那伤口愈合了,问题也来了。伤口好了,却调起皮来,给了一个封顶,这小便就成了大问题。自此,害怕上厕所,上课经常迟到,学业一落千丈。
直到期末回家,才被父母发现病情。急急就医。
虽是一个小手术,却在要命的部位。手术名词也是闻所未闻,什么包皮啊,什么环切啊,在那个年代还是稀罕事,在如今却是很时髦的病。
父亲误听说麻药用多了人会变笨,读不得书,就跟医院主任嘱咐麻药的量要减轻。于是就做了一台半是清醒半是麻醉的包皮环切术。
只是下刀那一刻,在手术室里那能掀开屋顶的一声‘我要回家’,震动了整个医院,医院主任冲进手术室的时候,我已挣脱了绑带,挣扎着要爬起来。主刀医生和护士几个都没按住,父亲也跑进来帮忙。
其时我心狂欲裂,手撕嘴咬,见父亲进来,张臂要他抱。父亲一步抢上来,将我搂在怀里,臂弯已被咬了一口,恐我挣脱,不敢放手。
在我心头难过之时,感觉后脑勺被人拍了一下,牙关一松,仰天躺下,麻药此时才生效。
一场切肤之痛,将父子俩击得面无血色。回家的路变得细碎起来,有时会出现空白。
学业是再也跟不上了,课堂脑子比老师还转得快,就是考试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前进的脚步受阻,期望的美景成了泡影。一切都得重头来过,想要回到当初美好的心情一直未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