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梨园也无风雨也无晴
文/吕惠仙 图/杨芸华
我心所住的地方,毕竟不是那个遥远的天国,菩提树下打坐,木鱼敲碎的时候,我的袈裟已破。毕竟不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心游走在希望与失望之间。得不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不想要的却如影随形。心伤感如雨,瑟缩在忧郁中。我怕自己的心被锈蚀,长满青苔。我从一扇边门中跑了出来。

我去大自然中寻找:秋的私语,林的呢喃,寻找大自然的密码,寻找让心安宁、驱逐忧伤的秘方。
早晨,天气阴冷,冷冷清清的水城梨园,很少的几个人,寥落、寂寞。这份清冷刚好可以隐藏我的哀伤。刚进园门,扑入眼帘的是一大片金黄银杏林。那不是人世间的金子从地下快速地升起,凌浮于市场的长空,涌动、扭摆、抽搐,发出狂热的欢呼。它是耀眼的、饱蘸激情的、纯粹的黄,明亮了阴冷的清秋。

银杏树一列列整齐地排着,中间留着一米多长的通道。地下的草坪上或厚或薄地铺着黄叶,如黄金铺地,又如华贵的绣满黄色蝴蝶的绿毯。一棵棵树的形状也姿态各异。有傲然直立的;有弯曲盘旋的;有一枝斜伸的;有两棵对空交叉在一起,深情凝视的;还有三棵树立在一起,两棵并排站立相依相偎,一棵斜伸出枝条绾在另一棵上,如携手并进、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的;还有两棵树搭成穹门,似等待着人们手牵手穿过黄金铺就的地毯,走进婚礼殿堂的……

银杏树的叶子,也并非只是耀眼的、明亮的、饱蘸激情的黄。有的还是翡翠似的碧绿;有的叶柄和中间是绿色的,边缘一层金黄,如镶了一层华贵的蕾丝;有的似黄色与绿色在鏖战,黄色获胜,绿色退到叶柄的角落负隅顽抗。
而银杏树叶的形状也各不相同。有的如一把把小扇子,在秋风中扇啊扇;有的如一只只飞翔黄蝶蹁跹在粗壮的枝上;还有的打起卷儿,如小喇叭在吹奏乐曲。

一阵狂风过后,叶儿慢悠悠地打着旋儿落下,从容、宛转,它似在和我喁喁私语:“秋天叶落并不害怕责难”,顺其自然、随缘自在才能拥有宁静。
秋风吹过银杏叶,也哗啦啦摇响旁边格桑花细细弱弱的茎,花瓣小而薄,清冷寂寥,萎靡不振,在秋风中瑟缩着。只不过短短几个月,漫山遍野、花开灼灼,如霞似锦的格桑花就所剩无多。谁曾料想,曾经的灿烂、辉煌只不过是刹那,转瞬即逝。

梨园的另一头,野菊花花开满蹊,开得轰轰烈烈、热热闹闹。红的、粉的、黄的、桔红的,争奇斗艳、灼灼怒放,灿烂如霞,铺地成锦。
与这份热烈浓艳格格不入的是,一棵棵已有几百年树龄的梨树。它们静默地站立着,弯曲遒劲、饱经沧桑的枝条上簇拥着一片片叶子,虬枝劲节伸向天空。它们苍老的、皱褶深深的树皮上不知经历多少风风雨雨,岁月无情的刻痕累累。不知阅尽了多少花开花落、荣辱兴衰,它似睿智的老人,超然地看淡园子里的枯与荣、凋零与盛开,热闹与冷清。

它们淡然地立在风中,似在和我窃窃私语。春荣秋枯,盛开与凋零,都是生命必经的过程。只有经历过无数艰难折磨、走过宛宛转转、平平仄仄,走过崎岖坎坷,走过生命中或安静或热烈,或璀璨或黯淡的的红尘过往,走过或甜蜜或哀伤,悲喜交集、失望绝望的一段段旅程,以风的执念求索,以树的姿态恬淡,将酸甜苦辣、百味杂陈的人生凝成岁月枝头最美的风景。
独自一人行在梨园里,忽然想起《菜根谭》中的一段话:“此心常看得圆满,天下自无缺陷之世界。”转回头,迎着银杏树的笑脸,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