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朱梦瑕
我是一九七五年开始我的读书生涯的,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我们常玩的一个游戏叫“去看汽车”,我也记得很清楚。一群小孩呼拉拉一气儿奔跑到招呼站,等着看车路过。招呼站是各村连接大马路的交通枢纽点,离我们村有四里路,村里人要上县城,必须先步行四里路到招呼站等车。那时马路的两边是长满茶树的矮山,没有房子,当然更没有超市和加油站。
去招呼站看汽车,也不是说去了就一定能看到,得看运气。当听到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响了,大家赶紧从茶树林中跳出来,站到马路边上,伸长脖子盯着车子来的方向,终于看到了,一辆大货车驶过来了,车身逐渐变得庞大起来,然后从身边疾驶而过,扬起漫天的沙尘,扑大家一脸,然后又在我们的视野里消失不见了。但大多数的时候马路上是空空荡荡的,偶尔能看到养路工人用竹做的耙子把沙子往马路的中间扫,发出“噗、噗、噗”沉闷而单调的声音。
八三年,我到复礼中学读高中,虽然是寄宿,但每个星期至少回往四趟:星期一早上去,星期三晚上回,星期四早上去,星期六下午回(那时候周末休息一天半)。中途回家的原因是带菜,炒一瓶菜要连吃三天。家与学校之间的距离将近十公里,虽然我们练就了健步如飞的走路方式,但也至少要走八十分钟。每当去上学的这一天,母亲就得特别起早,她把饭煮好菜炒好,然后再叫醒酣睡中的儿子。三年里母亲一直坚持着这般的早起做饭,从无怨言。那时候家里没有任何可以看时间的东西,母亲是通过窗户里透进的光来分辨时间的。母亲偶尔也有起得晚点的时候,比如天气阴沉,或者是劳作疲累。母亲起床后往往顾不上梳洗,一边喊我起床,一边忙做早饭,还不断说着自责的话。这时候,她的儿子并没有一句安慰的话,只是一味埋怨母亲不曾早点叫醒自己,影响自己到校。现在想起,真是愧悔得很。
那时候,我们一个同学叫光宗的,他家里有一辆自行车。他的父亲在县城某单位上班,轮休在家的时候,光宗就骑着他父亲的自行车去上学。自行车真是个神奇的工具,不过半个小时就到校了,真让人羡慕得紧。当时自行车是高端奢侈品,一个三百多户的大村,有多少部自行车,伸出两只手掌就可以数尽了,一般是在单位上工作的人才买得起。村里一些学会了骑自行车的人,想借车上一趟县城,但人家的宝贝,平时爱惜得不得了,轻易是不肯外借的,犹豫良久,说,我给你五毛钱去坐班车吧。五毛钱是上县城单边的票价,借车的人听了此话,也就不好意思坚持要借了——也有实在碍不过情面而终于借出的,车主必定要千叮咛万嘱咐的:一定要小心啊,千万别摔坏了……也不能怪人家舍不得出借,一辆名牌自行车如凤凰或永久,三百多块钱,还得走关系才可能买到,而那时大多数人的工资也就三四十元。
九一年,我大学毕业分配到莲花县教育系统工作。我的女朋友是吉安地区夏江县人,但她妈坚决反对我们的交往,理由只说一条:太偏远,交通不方便。这个时期,自行车已不再是稀罕物,但长途出行仍然不容易。我每次去夏江,都是一场劫难。莲花县与夏江县分属不同的地区,没有直达的班车,从我家到她家至少要转三趟车,往往是起个大早,到达夏江已是晚上了。结婚后第一个春节,按习俗,我们必须去她家拜年。去的时候还算顺利,回来时开始也很顺利,只是转了两趟车到了安福县城,就再也搭不上车了。过年时车子就更加难等,偶尔过来一辆,要么车根本不停,要么人太多挤不上去。终于我拼了命挤上了一辆回县城的车子,妻子却怎么也挤不上来,我行了二百多米远,又挤下车回头找妻子,她正在原地抹眼泪呢。
我们后来又转了两次县际短途班车到达两县的交界处洋溪时,已经是下午的时光了,实在等不到车,我们只能徒步。只有烦,两个人说话开始不理智起来,相互埋怨了,她说我家是穷山恶水,我怪她太淑女,连个车都挤不上(我以前可是总夸她很有淑女风度的),后来声音也大起来,她说真后悔嫁到这样交通很不发达的地方,我说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后来连架也懒得吵了,两个人默默地走路。我走得快,她走得慢,我走在前,她跟在后,我感觉到她落下很远了,就放慢脚步等她。那天又带着很多的东西:花生、糍粑、还有一篮子的鸡蛋,手提肩扛,疲累不堪,好几次我都差点气恼得把东西扔掉……十五公里路,我们走了三个多小时。回到家里整整一个星期彼此不搭理。 时间的车轮进入廿一世纪,像花草树木的潜滋暗长,像春夏秋冬的四季交替,说不清具体是哪一天,满大街跑的是摩托车和电瓶车了。二零零七年,我也买了人生中第一辆机动车。自从有了摩托,上班和办事方便快捷,自此我也体会到了什么叫风驰电掣,快意人生。 二零一一年,我竟然买了小汽车,这是我人生规划中根本没有的事。当同事撺掇我去考驾照的时候,我开始不肯,后来为了获得学费减免答应去凑人数。几年间,校园里停放的车子越来越多了,而买一部低档次的车子,我竟然也有这个经济实力,于是在拿到驾照后的第三年,也就买了四个轮子的家伙了。自己有车了,陪妻子回娘家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吉莲高速公路修通了,两百公里的车程,有两个半小时就足够了。出发之前,妻子尽可以从容梳洗一番,打电话给她妈说明我们中饭之前到——就像只是去逢一个圩那般轻松自如。
车轮滚滚,时代变迁,身边的朋友、同事与我是大致相似的人生历程,从没有车,到自行车,到摩托车,到小汽车……这当然不是谁的个人奋斗的成绩,而是一个时代奋进的结果。窥一斑而知全豹,中国四十年改革开放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人民生活水平如芝麻开花节节高,伟大祖国繁荣昌盛立于世界之林,这是无须证明的,每一个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都是亲历者。
作 者 简 介

朱梦瑕,男,江西莲花人,一九六七年生,九一年毕业于江西师大化学系,理学学士,中学高级教师,省、市级化学骨干教师。2007开始涉足散文写作,有文字作品若干散见于萍乡日报、安源文艺、瓯海特区报、星星文学、萍乡诗词等报刊杂志。2011年首届“新星杯”征文获优秀奖,2018年江西省作协“咱们江西人的40年”主题征稿活动,作品入选《八十个江西人的四十年》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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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图文编辑:邹丽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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