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祷

文/王国骏

我在等一个人的消息

等十月六日，她可能带回来的消息

一粒苞谷就这样落地，沙沙沙沙地长出两片嫩绿的叶子

它太焦急。以至于拔节、抽穗，沉甸甸地向她的侧影倾斜

它已经长出胡须，膨大的纺缍体就要撑裂苞衣

它甚至已经老了，害怕一磕掉脚底矜持的泥土

就会不小心失重，一个趔趄扑倒她的裙摆下

忍不住抬头，用欲望的手捧起她光洁的脚丫

害怕闻嗅暖玉的裛香

害怕与她的视线像藤树一样缠绕

害怕胸口一团毛线乱糟糟的理不清

一粒苞谷长成秸秆，为她铺满月光

而风轻轻的摇动，也让我害怕

会把这一小片月光弄疼了

我在解读她可能带回来的消息

我从不相信菩萨舍得砍伐初夏的连翘

既然不能让我禾苗般替代镰刀的刈倒

那么，邪恶的东西请绕道而行

这样最好，免得我为孤独的铜锤击顶

速朽为一株因为找不到她而干枯的油松

我可以交出身体的油脂，燃灯盏而长明

为的是换取她第二个四十六年的欢愉

而可能存在的佛祖，请让她光洁的脚丫

继续踩过南方的河堰，和柔韧的莎草

我可以带走属于她的寒霜。在走入一座寺庙前

把木炭的火与热全部给她，然后俯身我净寂的空门

向又一次的四十六年，敲响获得安顿的第一声木鱼

我不过是一条没有她就干涸的溪流

我不过是一条她寄养的黄褐石斑鱼

两边的树木颤抖着荡漾进我的身体

她以某种隐秘执拗提醒我

她是我身体供养的一部分

我祈祷，月光辉腾，一粒苞谷长成的秸秆坐满菩萨

很多的月光，都坐满慈悲与有求必应的的菩萨

每一片月光的抵达，都坐满慈悲与有求必应的菩萨

我在等，十月六日，她可能带回来的消息

等四十六年后，我在与不在，她都是还在

2018.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