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高垣村石罅有题
文/王国骏
山中，有一块巨石
在称之为茶馆店的地方
绝对够得上我舒展四肢
在上面安静地躺上一个夜晚
然后醒来。听山鸟啼鸣，听泉水淙淙
听一只乌獐麝四蹄踩过树底下的落叶
我的眼睛便落在石锅灶，石碗，石脸盆，和石凳子上
米袋一定在石臼里，石水缸还满盈水
我像它们过去的主人，在石床上躺下
从此与世隔绝，逃离权力，阴谋，以及堕落
那些黄金的缰锁，虚名的烟云，都与我无干
我凭借垂落洞口的藤蔓离开，进入
如果可能，就让我高僧一样，面壁
因为我心里还有疼痛，所以我必须呼唤
人间割开我伤口的人，请你们全部转过脸去
我愿意原谅你们，学会黑暗深处永恒的遗忘
我愿意是孤独的大爱者，采蕨与野花为食
以浆果与幼笋填饥，拒绝满足纷繁的欲望
从而捕猎走兽飞禽；从而趋俯低矮的人间弯彽头颅
我适宜离群索居，一个人活着，一个人恪守清白与善良
不向世俗投降，不贪婪与暴戾地匍匐尘垢沾染两手罪愆
我远离浮嚣，隐居大山别有洞天的崖壁
细数每一株植物亲切的名字
在茶馆店的石屋子里，尽可能的准备一壶茶水
滋润采药人与樵哥干渴的喉管
我爱荒野的清凉，爱满坞的云辇
爱一群蝌蚪的出生，爱一朵野花的绽放
总之，我再也不去恨了。我要让自己
天空一样高于人间，恰好容下一切腌臜
以及生硬地刺出我眼珠子血滴的丑陋
我不扮演清高。我只做我自己
朴素的，巡游自己灵魂的城堡
插翅难逃的人。我仰着脸，向天空喊
“让雨水浇灭黑夜吧，让太阳永远给出光明”
甚至树木都是年轻的，都精神抖擞的
与风擦亮春天的树叶。就是孢子植物
也在谷底往山顶仰望，和风从容对话
------今天，你怎么走得这么急？我的疼痛其实一直都是内在的
------我明白的，你和我一样，和那个坐在山崖下的人一样
内心都隐藏平静，隐藏看不见的翅膀
------知道吗，我从来不害怕死去。因为没有畏惧，死亡是不存在的
------是的，思想的城堡里，你和那个人一样，是永生的
我假装没有听到。就像漠视人间存在的黑市交易、地下赌钱、暗箱操作
那些沆瀣，与人类的苦难
如果一位妓女从良，我想我会和她结婚，然后又有一个小孩
那可以没有爱情，但是绝对不是来自肉体燃烧的一种生理需要
容许我相信，诸天之神从不鄙弃娼妓、小偷，抑或政治的掮客
从来没有用栅栏把他们隔离断崖边缘，掐灭通往长生天的灯盏
人间的噩梦
是命运垂下带血的绞索
这人为的祸崇，譬如牢笼中的猴子
集体把一只猴子推出去。而明天
可能自己就是今天推出去的猴子
被绑定四肢，在圆桌的孔洞中
被迫露出脑袋，被迫接受杵击
被迫成为另一群人分食的美味
我一直没有死去
是要看穿一具死人的棺材
如何腐朽。我从来不害怕
用悲悯的孱弱，去爱人性的光芒
我就躺在石罅的茶馆店里
远离人烟，念叨自己风中的名字
像一缕游魂，等待一具死人的棺材腐杇
并且，最后焕发无数小草的叶尖
微微地颤动；而邪恶此日悔过
人类终于站在人性的顶尖
热泪盈眶地，敬畏纯洁
2018.10.4.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