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古槐
金旺不知什么时候,学了一门蒸酒的手艺,在村里开了一家不大不小的酒坊。每年趁着农闲,便蒸馏一千多斤粮食酒,换点零花钱儿。
金旺蒸的酒从来不对外叫卖,仅供至亲的兄弟姐妹日常饮用或家庭应酬,兄弟姐妹自然也是按斤计价付钱的。金旺的兄弟姐妹及其儿女大多是上班族,虽然不是十分富有,但每月都有薪水,日子过地还是非常滋润。金旺一个在农村里,靠着几亩薄田过日子,比起兄弟姐妹几个,自然紧巴了许多,好在兄弟姐妹还都处处帮扶着金旺,因此在槐树塬这片小天地里,金旺自以为日子过得还不至于落伍,加上零零星星卖的酒钱,更是锦上添花了。
金旺蒸酒,每年自然少不了积攒近百斤头酒(刚蒸馏出的酒)。头酒虽然(酒精度)近八十度,但因为含有甲醇,喝过头痛欲裂,是不能饮用的。因此全旺便把头酒赠送给兄弟姐妹,涂抹蚊虫
叮咬或擦洗风湿关节之类的小痛小痒,可城里人都买三块五块的红花油或者止痛酊,并不认可那些土 玩艺,金旺就只好把头酒用瓶装起,放在墙角里了。
这一天,邻村的王二麻子突然到金旺家买酒。金旺不解地问,你开着商店咋还在我这里买酒?况且你还是个滴酒不占的人。王二麻子说自己的老婆的风湿关节痛又犯了,听说粮食酒洗上能顶事,便来买一斤回去试试。金旺和王二麻子是离远一步的姑表兄弟,也算是自家人,便也不再细问。准备给王二麻子取酒时,突然想起放在墙角里的头酒,就取了一瓶,给了王二麻子,还再三叮嘱这种酒有毒,是不能喝的。王二麻子给钱,金旺没收,并且说不能喝的酒是不卖钱的。王二麻子推让了一番,便千恩万谢地走了。
过了些日子,王二麻子又来了,说他老婆用了后,疼痛好多了,不仅能下炕走路,就连一天三顿饭也能给自己做熟了。金旺听了,觉得自己做了件大善事,心里也乐滋滋地。
王二麻子在金旺家吃完午饭,临走时又要拿头酒,还说丈母丈人,小姑小姨也知道了那头酒能治关节痛,都嘱咐他多带些回来。金旺觉得那酒放在自己家里也没什么大用处,如果对病人真有疗效,倒也是件好事,便让王二麻子拿了十多瓶。之后,没过几个月,王二麻子就把墙角里的头酒拿的一瓶也不剩了。金旺的老婆有些纳闷,不时地在金旺面前说王二麻子拿那么多头酒肯定有问题,都被金旺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量之类的话给顶了回去。
过了十月,农村的人便都闲散了下来。这一天,邻居到金旺家闲聊,金旺的酒瘾便犯了,他没有惊动邻居,悄悄地让老婆整了几个菜,准备和邻居痛痛快快地喝一场。谁知酒菜端到桌上,邻居推说有事,起身便要告辞。都是关系很好的年轻人,金旺生气了,阴着脸说:“平时是不是那里得罪你了,今天这是怎么了,连这点面子也不给了,成心凉滩子吗?”
邻居看见金旺真生气了,便笑着说:“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就实话实说了,要喝酒能行,我跑点路,去邻村王二麻子的商店给咱买两瓶,你那酒我不敢喝了。”
“为啥?”金旺更加迷惑不解了。
“前一段,我们几个给王二麻子帮忙卖苹果,临完了王二麻子摆了场酒,还特意拿出你蒸的纯粮食酒,因为是你蒸的纯粮食酒,几个人都喜欢喝,就全部喝醉了,谁知酒后好几天头痛地像死过一回似地,问了邻村的人,也都说你的酒不能喝……”邻居看见金旺的脸都青了,才合住了话匣,逃命似地走了。
金旺跌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听着老婆没完没了的训斥、唠叨。
那一年年节,就连金旺的兄弟姐妹,也没有再拿过金旺一瓶酒。
2018年9月16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