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头上的小榕树

原创： 庄彩建 看东岸 今天

不知从何时起，在果园一处布满青苔的围墙上，竟长着一株小榕树，孤零零在上面。虽长况不错，郁郁葱葱，但却被左右两棵枝繁叶茂的芒果树所遮掩，因此难以长大。灿烂的阳光，透过两树枝叶交叉间的缝隙倾泄下来，却只有斑斑碎影，如缺乏母爱的孩子。清晨，晶莹剔透的露珠，却肯沾浥小榕树娇嫩的枝叶，仿佛在抚慰它幼小而脆弱的心灵。小榕树的根须，纵横交错地依附在墙上，那样子像极了一张残破的蜘蛛网。贫瘠的墙土，已不能够满足它的需求，它只好顺着墙的内外侧，一寸一寸地扎根，有如蜗牛爬越岁月的屈辱。它还拼命挤过墙外侧的红砖堆，最后终于深扎进墙下的沃壤，得到了生长所需的滋养，才有了开头看到的翠绿模样。

我有时在想：“这是何时，从何处飘来的，或是谁不经意间遗弃的种子？” 这小榕树不是挺立在池塘边，也不是生长在庭院内，偏偏长在这斑驳的破墙上。如你有幸看到，你一定会为它顽强的生命力所震撼。或许，你会为它写一首赞美的诗，或画一幅奇妙的画。这逼仄的空间，确不是个生长的地方。墙头上还冒出了几簇白瓣黄蕊的野花，更增添了些许荒凉的味道。这墙头花朵的存在，并不算出奇的事，农村的断壁残垣上比比皆是。荒草也在身边立足，算是弱者之间的相互作伴吧。远处的甘蔗，一畦畦的，悠悠然的，与之相比，小榕树相形见绌了。

日出时分，小榕树从朝阳的抚摸中醒觉了，开始了新的一天。它或随着晨风摇曳着并不大娇美的姿态，或静立不动，挺拔傲然。除了芒果树春季开花的时节，淡黄色花朵散发出缕缕清香外，再无花可闻。等到夏日，芒果树结出诱人的累累硕果时，才会有小孩来此走动或采摘果实。那时小榕树才会为人所识。

而日落之后，落霞满天时，小榕树兀自仰望着，那被芒果枝叶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霞光。待到夜幕如期降临，皎洁的月光亲吻大地之时，那份藏在内心深处的寂寥，就唯有诉与明月了。因为除了小榕树，旁边再无别的榕树了。若是不见月光的夜晚，就只有远处的人家窗户里透出来的些许微光，让它不至于为漆黑所吞没。

偶逢狂风骤雨，或电闪雷鸣时，小榕树的处境也是让人唏嘘不已的。毕竟任凭风雨随意摆布，并不是件好事。到底枝折叶落，如同一个病恹恹的人，斜躺在病榻上轻微地呻吟。但是很少有人会去理睬它，哪怕只给一个垂怜的眼神。侧畔生机盎然的芒果树，才是主人所重点培育的，像修枝剪叶、浇水施肥之类，小榕树是无缘的。有那么好几次，果园的主人嫌它碍眼，妄想拔掉它，但试了几次，都不成功，只好叹息着放弃了。小榕树才得以苟延残喘到如今。我不禁担忧起它的命运来，像担忧一个命运多舛的弃儿一般。

这面围墙，短期内是不会倒塌的，除非有人故意毁坏。也就是说，小榕树还得继续在这处阴暗的地方生长着。村里其他榕树，有些正在村前屋后舒枝展叶，犹如撑开的巨伞，有鸟雀的相伴、白云的陪衬、众人的颂夸，生活自然是舒心惬意的。而小榕树随时都有墙毁树亡的危险。

小榕树，它孤独却生命力顽强，它伟岸又能历经风雨，犹如鲁迅笔下的枣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