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云之二
文/赵志强
马车夫
村里有处砖瓦场,进料出货量大,买不起拖拉机,便添置了一架马车。那个年代马车也很稀罕,不要说村里,就是部队里也要靠马车运输物资,有马车排、连、营。赵甲财大哥过去为大户人家赶过马车,懂马性,善驾驭,这个差事村里便委任于他。
他很喜爱和珍惜这份工作,为人又宽厚实在,不惜力气,干得很顺手。主要是送货和进料。送货时场里装满一车砖瓦,送到指定单位;进料主要是到县城以北的一处煤矿拉碳,这有点远,七八十里地。他凌晨三点多就要起床,提上马灯,赶着马车出发,大概中午头到矿,吃口饭,同时喂好马,赶紧装满碳,就得抓紧往回走,到村也得半夜三更了。辛苦自然辛苦,但他不嫌。
他对马特别好,喂料精细。出车时,别说用鞭打马,连响鞭都不用。他说,马救过他的命。一次去拉碳,途中太累、太困了,迷迷糊糊打了个盹,从车上掉了下来,恰好掉在车轮前,谁也没想到,辕马发现主人掉在车轮前,四蹄坚撑着马车不再前行,同时发出响亮的“咴咴”叫声,他瞬时惊醒,爬了起来。他说,马通人性,有时比人好。话一出口,感觉不合适,但收不回来了。乡亲们理解,知道他的心思。
家财兄弟俩,他弟弟叫家旺。从名字上看,就是亲兄弟俩。老人为俩儿子起名,就是希望他们家财兴旺。家财作为长子,从小对弟弟疼爱谦让宽容,一切让着弟弟。家财后来娶妻并生了一个儿子,儿子不大时媳妇因病去世了,家财一人拉扒着孩子,还要照顾弟弟,过了几年。后来,家财赶马车走的地方多,从黄河西带回来一个媳妇,媳妇带着一个儿子。自此,一家人开始了新的生活。后来,他弟弟也娶媳妇成家了。分家时要请族人中的长者主持,把家中的资产一分为二,平均分配。家财一切让着弟弟,但家旺以继嫂继侄为外人多占了资产心生不满,闹了起来。哥哥也没在意,让族长按弟弟要求尽量满足他,哥哥认为,弟弟小,应该的。尽管如此,哥俩还是埋下了不和的种子。
分家后,弟视哥为路人,见面躲着走。家旺也在砖瓦场干活,负责用柴油机搅泥,一次用摇把子摇机时,把手腕打骨折了。哥哥知道后,找到场长,说把自己当月一半的工钱,以场里的名义给弟弟治伤,但别说是他的工钱。也不知场长是如何说的,但哥俩路上相遇,弟弟仍躲着走。
砖瓦厂规模不断扩大,效益也好了起来,仅靠马车已不能满足生产需要,就添置了拖拉机。马车就逐渐退了下来。马也老了,尤其是辕马,奔波了十多年,体衰多病,不久死了。场里人也很人道,按车夫的恳求,找地方埋了,没有分割马肉。此后,家财也象丢了魂一样,身体垮了下来,不到半年,竟也随马而去。族人当天对家财嫡子继子二兄弟说,去你叔家报丧。兄弟俩到叔家,叩门,跪下盍头,叔开门见是他俩,已知来意,竟又关上了大门。哥俩哭着回去,族人族长都感觉意外。族长说,一母同胞,手足兄弟,何怨何仇,人走了还不相见。族长又说,家财一生不易,为人忠厚老实,各家有人出人,有粮出粮,把他送好。出殡那天,村里人多数都自发地聚到一起,送走了家财一一一村里的马车夫。
丧事处理妥善后,家财媳妇带着儿子孙子要返回河西老家,族人一再挽留,但去意已定。无奈,村里按排砖瓦厂那辆拖拉机,送他们离去,村里人一直送到村口,拖拉机上的人已成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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