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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
猪八戒欺负“上海”了
阿 庆
东风航天城新来的大学生都要到基层下放锻炼一年。1965年秋的一天,在火箭发射试验中立下赫赫战功的英雄二中队,一下子来了四位学员:阙昕飞、盖世华、荣易学和丁广文。中队规定,下放学员都要到炊事班锻炼两个月。第一个到炊事班喂猪的是丁广文,第二个荣易学去烧火,第三个是盖世华。盖世华去炊事班后,坚决要求去喂猪。
盖世华到炊事班已经两周。一天晚饭后,丁广文拽住荣易学和阙昕飞,结伴去猪圈看望盖世华猪喂。三个人边走边议论:
“盖世华是城市人,学的是火箭控制专业,连猪是啥样都不知道,对喂猪更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可他偏偏主动要求去喂猪。是不是得神经病了?”
“他不会把猪喂死了吧!”
“死是死不了,说不定喂成跳高冠军。”
“丁广文,你在家喂过猪,到炊事班把猪喂得滚瓜流油,中队长点名时还表扬过你。你没去给他指点指点?”
“我问过他,他说不需要。”
说话间三人到了营区西边。只听见中队猪圈那边,响起了几声哨子,又听到猪喔喔直叫,随后传来盖世华大声吆喝:
“上海快过来,今天给你多吃点精料。”
“四川,你怎么这样调皮捣蛋。娘希皮,一边待着去。”
“辽宁,你跑什么?再跑就不给你吃了。”
丁广文三人疑惑地互相看了看,加快速度,直奔猪圈。只见盖世华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白大褂,脖子上挂着哨子,手里拿着猪勺,专心致志地巡视着九个猪圈,口里不停地唠叨着中国的省市区名字,一会儿河南,一会儿山东,一会儿浙江,一会儿新疆,还时不时弯腰拿勺子敲打猪几下,偶尔骂句“娘希皮”。
几个人蹑手蹑脚走到盖世华背后,大喊一声,把他吓得一跳。盖世华转过身来,见是丁广文他们仨,挥起手中的勺子,佯装要打他们。
荣易学一把抱住盖世华。四个人嘻嘻哈哈地闹了一阵。
猪吃饱了。盖世华拿出哨子,使劲地吹起来:
“瞿——瞿——”
两声长音过后,只见那些猪一个个到猪圈角落的一个池子里拉屎撒尿。但有一头不听召唤,盖世华操起沙枣木棍将它往下赶。
大约过了15分钟,猪在池里排泄完毕,盖世华拿起哨子又是一阵狂吹:
“瞿瞿瞿——瞿瞿瞿——”

猪听到哨音后,一个个从粪池子爬上来,晃荡着吃得饱饱的大肚子,回到各自的窝里去了。
看到一群猪竟然乖乖地按照盖世华的哨音行动,丁广文、荣易学、阙昕飞一下子惊呆了。
“你过去喂过猪?”
“没喂过猪,难道还没吃过猪肉?”
盖世华嘿嘿一笑,
“我这个人嘛,有个嗜好,凡是没干过的事,总想尝试一下。这就是我申请喂猪的原因。我叫人到10 号买回两本有关养猪的书,按着书本上说的,对大小不同的猪分圈喂养。我还学了书上说的饲料发酵技术,到菜地采集各种苗藤瓜秧,切碎后发酵。发酵饲料和精粗饲料搭配,猪特别爱吃。我又想起巴甫洛夫学说中讲的,凡是动物都有条件反射,想出了训练猪听哨音进食这一招。喂食前,我吹起紧急集合的短促哨音,然后往猪食槽里倒猪食。吃完食了,我吹两声长音,再赶它们去拉屎撒尿。待猪拉撒完了,吹起连续三声短音,赶它们回去睡觉。你们别说,这帮猪八戒还挺聪明,现在只要听到哨音,它们就争先恐后地跑出来吃食。就陕西和四川还不大听话,总是懒洋洋地走在最后。”
“什么四川、陕西?”

盖世华说:
“这是我给猪起的名字。我们共有23头猪。1号2号是两头母猪,分别叫北京、上海。3号到9号是7头肉猪,叫辽宁、吉林、黑龙江、河南、河北、山东、山西。一百斤左右的是10到14号,叫江苏、浙江、福建、安徽、江西。剩下那些半大不小的有9头,编为15到23号,用西南、西北的省区命名。”
阙昕飞笑着问:
“哪个是广西?让我瞧瞧。”
盖世华指着一个不大的花猪说:
“就是它。你看,它现在还不睡,在那里乱拱。娘希皮,广西最调皮了。”
说着,瞅了阙昕飞一眼,
“就像你这个广西蛮子。”
“什么屁话!”
阙昕飞提出抗议,
“怎么弄一个脏兮兮的叫广西呢?把它调给老丁。”
“扯淡!我不要。”
丁广文说,“你找甘肃出来让我看看。”
盖世华嘿嘿一笑说:“甘肃还没有出生呢。”
丁广文说:“下次你挑一头最漂亮的叫甘肃!”
盖世华说:“北京快要生了,到时你来挑。”
阙昕飞拍了拍盖世华的肩膀,赞赏地说:“想不到你老兄还一套套的,都成养猪专家了。”
盖世华摆摆手里的勺子说:“差远了。比如猪生病怎么办?我就没招了。”说到这,他带他们到了母猪圈旁,指着一头母猪说,“今天早上,我就发现上海有点不对劲,在圈内走来走去,拱地,爬墙,喂食也不好好吃。你们看,现在上海又在圈里走来走去,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老丁,老阙,你们从农村来,喂过猪,看看上海得什么病了?”
阙昕飞和丁广文跳进猪圈,拿根木棍,将上海的尾巴挑起来看了看,见到母猪的那个部位红肿。丁广文用手放在上海的背上压了压,它一动不动。
两人跳出猪圈。阙昕飞抢先说:“它想老公了。”
盖世华惊讶地问:“想老公?”
丁广文笑了笑说:“发情了。”
“嗬!”盖世华摸了摸脑袋,似懂非懂地说,“哪怎么办?”
丁广文说:“你给它配种吔!”
“我给它配种?”盖世华莫名其妙地反问。
“傻瓜蛋!”阙昕飞说,“你要找一头公猪来和上海交配。”
说完,几个人又是一阵嘻哈大笑。

笑过后,盖世华一本正经地问:“是不是得立即办?”
丁广文说:“是的,今天就得配,明天上午也还可以。错过了又要等好长时间,中队的小猪就接不上茬了。”
盖世华问:“哪儿有公猪?”
丁广文说:“团部有。”说完,他站在猪圈的土墙上,往正南方向瞭望,看到团部饲养员挑着猪食桶回去了。
“走。”说完,丁广文跳下墙来,拿个猪食桶和勺子,让盖世华带条绳子,四个人鬼鬼祟祟沿着猪圈外面的围墙,走到团部猪圈。丁广文跳进第三个圈,指着圈里一头高高大大的猪说:“就是它,优良品种巴克夏。”
几个人跳进猪圈,丁广文拿着猪食桶,慢慢走到公猪跟前,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公猪的耳朵根,嘴里唠唠叨叨地说:“猪八戒啊猪八戒,你不是总想高老庄吗?回去看看你的高翠兰吧。不,你现在是天蓬元帅。她嘛,叫上海。不,她是你日日夜夜都渴望见到的嫦娥。想不想呀,天蓬元帅?你要是想,就听我的话,不要乱动。”这个好色的猪八戒,好像听懂了似的,乖乖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盖世华将绳子从它肚子下面穿过拴住了它。
荣易学把猪圈门打开,丁广文以猪食桶引诱,公猪慢慢悠悠地走出来,还唔喔唔喔地哼着小调,像是知道有好事似的。
走了十来分钟,到母猪圈了。荣易学打开圈门,高声喊叫:“天蓬元帅和嫦娥相会啰!”
公猪大摇大摆地进去,上海喜气洋洋出来迎接。公猪上前用嘴拱了拱上海的背,上海亲热地扭头望了望。公猪走上来,用嘴亲了亲上海的嘴。两头猪一边亲嘴,一边喔唔喔唔地叫唤。
盖世华急得直骂:“娘希皮,猪八戒怎么咬上海了?”
丁广文瞪了他一眼:“那是亲嘴。”
公猪围着上海转了一圈,最后转到上海的后面,用嘴拱了拱它的屁股。上海翘起尾巴,公猪一个跨步,前脚一扑,后脚一蹬,从后面跳到上海的身上。
盖世华大喊:“浑蛋!猪八戒欺负上海。”说着抄起棍子就打。
“干什么?
丁广文一把夺过盖世华的棍子,“那是天蓬元帅和嫦娥交配。”

只见上海一动不动地靠墙静静地站立着,公猪不时地调整姿势和方向,做出盖世华从未见过的特殊动作。
盖世华不好意思地看了几眼,掩起脸面,转过头来嚷嚷:“别看了,都不要看了。人家天蓬元帅和嫦娥做事,你们围观,像什么话?滚,都滚开!”说完,他死拉硬拽,硬是把他们仨人驱赶到一边去。
丁广文、阙昕飞、荣易学扭头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
“嘿嘿嘿嘿!”
“呵呵呵呵!”
2025年11月26日 于北京辰芳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