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约:与伊人的缱绻》
作者:汝河
诵读:张玉阁
羽毛信如约寄来,我在风中等你。这不是一次普通的邀约,而是一场与时间、与记忆、与另一个自我的神圣契约。风声越来越紧,七零八落的叶子飞舞着,阳光慵懒,草色枯黄。整个季节都在屏息,窗口挂着一场大雪的约定,等你和我一起踏雪寻梅。这约定,比任何誓言都更古老,它蛰伏在秦皇汉武的宫殿,穿行过唐宋元明清的长廊,最后精准地落在我们院里的石桌上,一眼就认出,我是它最亲的人。我知道,雪白的事物需要清纯的思想接纳,因此我提前清空了自己,像一棵历尽风雨的树,学会了减法,懂得了取舍,只为以最轻、最自在的姿态,迎接那场铺天盖地的洁白。
它来了。起初是试探的,零星的,像天空坠落的、未及署名的诗行。然后,宣言开始了。浩浩荡荡,铺天盖地,将世界按进一幅未干的铅笔画。所有的喧嚣——车轮的嘶吼,人语的渣滓——都被这柔软的、吸音的白,一口吞下。只剩簌簌,簌簌,是亿万个六角形精灵,用冰凉的吻,叩问大地的沉默。这是它温柔的暴政。它覆盖一切,给山尖戴一顶晃眼的银冠,给松针穿一件晶莹的铠甲,让蜷缩的枯草在厚重的绒被下,梦见绿色的火焰。它慈悲地把尘埃、雾霾、落叶,甚至那一个个悲伤的坟包,都轻轻覆盖起来。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在这黑白分明的世界里,我请求你,查收我的赤胆忠心。
我们曾约定,在第一场雪里,一起躲藏在白色的婚纱中,不回头、不退缩。冬天的夜很长,足够我们窃窃私语,从青春走到夕阳,到雪莲花开了又败。你的笑靥像炉火的红,释怀所有的冷。我们并肩燃烧香火,雪地留下鸳鸯的足迹。外面下着雪、结着霜,等不到春来,我们已迫不及待相约,在那冰天雪地里,草叶冻成了冰霜,与你一起相读诗句,尽情释放性情。还记得那第一次的尝试,信誓旦旦地说与天共谋,一起游览茫茫大地,一起写尽四季。此刻,炉火正旺,我们烤火炉暖暖手,翻开书看看诗句,因为诗句和雪花,都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浪漫世界。我们相互吹捧着,那些难以启齿的柔弱。你说寄出无数情书,饱含思念牵挂,我随便翻开一封,却在掌心化成泪珠。
雪花落了,而我还在想念着你。这想念,可能是一场没落的爱情悲伤。没有了你的身影,一切都是飘然的泡沫。但我依然渴望一场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飘在空中,给那些飞翔的鸟擦拭窗户,让它们看得更高更远;覆盖地面,将那些丑的一切消失在眼前;甚至掩埋我的尸骨,掩埋我的欲念,掩埋我的墓碑。现实的雪,总是一年更比一年稀薄,这是我无能为力的事儿。我唯一能做的,便是将自己的发,刷白再刷白。终有一天,我会顶着一场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忘掉自己。雪用纷纷扬扬的浩荡,驱散寒风的寂寞。别笑我,隔着秋风,相约一场雪。那些白色的蝴蝶,是我写下的一封又一封的想念。等到漫天大雪覆盖我的世界,我便有足够的理由,奔向远方。
雪落在你的鬓角,我想为你拂去,却害怕惊动你夕阳的美,和这相视的宁静。我们在雪中矗立,像两棵守望的松,摇曳蹒跚的银龄,紧紧相互依偎。因为有你,注定冬天的一切,带着温柔和浪漫,不再寒冷。你附耳低语,一定会冬去春来,我们的约定,不会被季节带走。车哐哐地开着,像一条巨龙穿梭在一片雪地。我收拾行囊,准备与你相约。都说北国的风光独美,买一路看雪的车票,都有那许多的浪漫。沿途看风景的人,都是一群懂浪漫的。雪似乎很懂我们的诉求,一点一点地下大了,堆起一层薄薄的冻雪层,不耽误你我的车程。我们肩并肩向太阳走着,又向雪地里走去。此刻,我燃起一堆火,在溪边,不为取暖,只为相约一场来自天边,或近在眼前的诗意。我只想问候一声:远方的诗人,你好吗?
这场雪,终于下成了我们。它不再只是天空的产物,而是从我们心底长出的、一片寂静的、永不融化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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