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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党培养
路边
我1935年生于城塘街头村,父亲穷苦无屋,结婚时借他哥哥的杂物草棚间居住。母亲将要临产,天寒地冻难耐,村上大户薛芝松见状,把我父母接到他家居住。我五六岁时,薛芝松要在家里办街头初级小学,就把我们安排到薛家祠堂。
薛家祠堂三间屋,解放初土改,分给了我家两间,另一间作公用。我姐弟三人,我是老三。因母亲婚后两年没生,就抱养了个女儿来压子。旧俗有这个说法,即晚上把抱来的子女拥在胸前压压,后来果真就生下了哥哥和我。
我八九岁时上街头小学,五年级时和几个同学去上西木小学。冬季天冷,我们就自己制作蒲鞋穿。第二学期因交不起学费,就辍学了。第二年宋渎小学升为完小,我又插进六年级继续上学,当时校长是吴凤祥,家庭成分地主。后被错误地赶回城塘老家,“文革”结束后右派都摘帽了,他的问题还没解决。一次次申诉信根本寄不出宜兴,直到在北京工作的宜兴人帮反映,教育部直接过问,这才恢复他教师身份并办理退休。
我因成绩还可以,并当选为班长,大楷“抗美援朝”四字还被贴在墙上展示。不过全班36人6人考取初中去宜兴城里上学,我没考取。毕业后,我还参加了一次宜兴县中小学学生代表会议,这样的殊荣,宋渎乡就我一人。会议上宜兴第一个互助组创办者、1942年入党的闸口乡沙滩村老党员、全国劳动模范邓槐银的演讲激动人心,他先后拿出三十多块奖牌,全场鼓掌三十多次。我受到了极大震动,从此积极上进。先后参加基干民兵、共青团,当大队扫盲老师、互助组记工员等。后来我们这里成立田干高级合作社,我任出纳会计。社长是解放初工作队来发展的文盲老党员史海林,队里出售农产品拿回来的钱,我与他总要清点登记到半夜。
1957年红塔成为县属大乡,田干高级合作社转为田干大队。那时党员少社会形势复杂,我们这里还有忠义救国军残余势力,加上当时大队长思想认识不足,田干成了当时红塔21个大队政治和生产倒数第一大队。在1958年“插红旗拔黑旗”活动中,田干成了黑旗大队(全县共三个),大队长也因经济问题被查处。我是1959年12月转正为正式党员的,因党员少,上级便让宋渎人俞培仙来成立田干党支部并任书记。1961年,我被任命为支部书记。
我任书记期间,红塔乡各大队按完成指标评比出四类,田干从未落入第四类。我创办石英砂厂、轴承厂等四家队办企业,小有声色。建造新的大队部和新的田干小学,以及建造两座小桥,没有欠一分钱债。那时规定大队书记要完成多少工分,我总是超额。公务工作起早带晚做在前,下田劳动挣到工分是自己的。有的书记自己工分不足想多要公务工分,群众知道了就有意见。社员生活普遍艰苦是事实,连柴草都紧张,这不是我们一个大队的问题。个别社员有特殊困难求助大队,能帮助的尽量帮助,但我从不接受请客。哪怕已经买了菜烧好,所谓“不吃也是浪费”。初期大队开会,有人热心烧了开水给我喝,事后有群众说我吃“白水”,费人家的柴草。我听闻自觉理亏,从此开会自己烧两热水壶开水带去。为什么要带两壶,因为一壶的话,自己还没喝上就没有了。
1964年推广保定地委“四清”(清账目清仓库清工分清财物)经验,全国开展“四清”运动,江苏一下子就组织了六万干部的“四清”队伍,规格很高。红塔公社抽调了三个新任大队书记参加,其中包括我。我是“四清”进驻宜兴万石公社工作队小塘大队工作组组员,队长是姚梅林,组长姓张。全组六人,其中一人是上海来的大学生。我因个子小,虽近30岁却被小塘人误以为是学生。后来我一篇贴近形势的发言,瞬间震惊了他们。另外他们做的秧田,我实在看不上,就用两个早起,借房东农具做了块秧田,他们惊叹说:“没想到看看不起眼,能文能武呀!”小塘大队还组织各生产队长来参观。
清查开始,我们本指望文化高的大学生打主力,结果他说他根本不懂农村,不知如何查起。组长便把我推出来,没办法,我被赶鸭子上架,只得认认真真查看账本。结果发现,小塘大队高级社时账目有问题,出纳会计做了手脚。那时记账还是旧人民币,一般人看不懂,被我这个同行看出来了。后来县委书记徐界清得知,还把我找去当面表扬我工作认真仔细。
“文革”开始,我被造反派罢了一个多月的官,这倒有机会让我为横山水库工程做了一夜义务工。
横山水库是宜兴最大的水利工程,1958年开工,1960年因经济困难暂停,1966年新年刚过即战旗再举。150多万平方米工地上汇集了全县两万多民工。经半年奋战,接近尾声时,工地总指挥洪东生、副总指挥沈效宏被县造反派揪回县城接受批斗,乡镇民工营营长也被各自红卫兵叫回接受批斗。在天气预报还说近日无雨情况下,突然乌云翻滚大雨横泻,水库积水尺尺上涨。大坝最后一百米尚未合拢,眼看水势不减,不仅四千米长坝有被冲垮危险,下游还将面临水灾。工程部群龙无首,电话汇报无人接听,最后只得推举学毛选积极分子、1964年才初中毕业的邮堂爵西大队民工队长宗顺生站出来指挥合拢。
高音喇叭号召共产党员、共青团员、革命干部、革命青年带头,全体民工出击。当时几千人奋战了三天三夜,才跑赢水涨速度终于合拢大坝。第三天我正好为生产队民工送粮草,听到号召后思量,我也是党员呀,我也要出一份力呀,于是跑上工地干了一夜,干得浑身泥水筋疲力尽才回木船。没人知道,当然也没人给我记工分。
1983年分田到户,我被选为公社党委委员和县党代会代表,并出任红塔建筑社书记。当时廿九个大队,作为大队书记能被选为党委委员的只有三四名。我到建筑站后,因对建筑业务不熟,两年后又调到三窑厂,做了几年窑厂书记。
党和政府没有忘记我们这些基层干部,2012年有政策,当过十年大队书记的,每月发养老生活费500元,大队长450元。后来每年有所增加,现在已经有一千多了。
回想这辈子,全靠党培养才有今天。年老不能出力,为了感恩,除了平时正常交纳党费外,2021年建党100周年之际,我向中组部一次性缴纳了一万零六十元党费。
(薛玉清口述 路边整理 2025年7月)

作者简介:
路边,实名朱再平,江苏宜兴人,1959年生。20世纪80年代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学历。喜好文字,出版有小说集《陶女》、散文集《烟雨龙窑》《在氿一方》、主编集《悠悠岭下》《周济诗词集》《周济遗集》《宜兴武术》《阳羡风物》等。现为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