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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织就的锦绣:藏在烟火里的中国模样
作者:唐漫洋
总觉得“锦绣中华”四个字,从不是博物馆里陈列的织锦,也不是地图上冰冷的疆域线条。它该是带着烟火气的——是潮汕山坳里荔枝的清甜,是闽西土楼里酿豆腐的醇香,是东北雪乡里红灯笼的暖红。这些散落在不同地域的生活碎片,被一代代人用双手拾起、编织,最终成了这片土地上最鲜活、最动人的锦绣,藏着每个中国人对家园的热爱与坚守。
一、潮汕荔红:山坳里的蜕变之绣
十二岁的暑假,我跟着父亲去潮汕潮安区的荔枝园帮忙,第一次触摸到“锦绣”最质朴的纹路。那不是课本里“岭南多佳果”的抽象描述,而是风里裹着的果香、果农手里沉甸甸的筐子,是荒坡变果园的真实蜕变。
从市区出发,汽车沿着韩江支流往山里走,车窗摇下,风里渐渐混进了水汽与草木的清香。路边的凤凰木正处盛期,朱红的花瓣像被顽童揉碎的胭脂,簌簌落在车窗上,又被疾驰的车速卷成一道转瞬即逝的红痕。偶尔能瞥见江面上的小渔船,渔民站在船头撒网,银亮的渔网在空中展开,像一片轻盈的云,落水时溅起的水花,在夏日阳光里折射出细碎的光,晃得人眼睛发暖。
荔枝园藏在山坳深处,远远望去,连片的果树枝叶繁茂,像一块铺在山坡上的绿绸,而枝头缀满的荔枝,青红相间,像无数颗小巧的灯笼,沉甸甸地坠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枝条压弯。园主阿明叔是父亲的老友,见我们来,手里还攥着摘果的剪刀就迎了上来,黝黑的脸上挂着笑:“来得巧!今早刚摘了两筐‘桂味’,你们先尝尝,今年雨水匀,比去年甜上三分。”他递来一颗红透的荔枝,我指尖触到果皮的粗糙,剥开来,晶莹的果肉裹着乌黑的果核,塞进嘴里,清甜的汁水瞬间漫开,带着岭南夏日特有的鲜活,连鼻腔里都灌满了果香,连带着一路的燥热都消散了大半。
跟着阿明叔往园深处走,脚下的土路铺着一层细碎的荔枝叶,踩上去软软的,偶尔还能听见蝉鸣从枝叶间传来,“知了——知了——”的声音,衬得山坳更显幽静。“以前这山坳可不是这样。”阿明叔忽然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一块立着石碑的空地,“那时候这里全是荒坡,石头多,土也薄,种点地瓜都长得歪歪扭扭。后来政府派了农技员来,教我们改良土壤,又帮着修了这条通到园门口的水泥路,我们才敢试着种荔枝。”他弯腰摘下一颗半红的荔枝,放在手心摩挲,“刚开始只有几十棵树,后来越种越多,现在整个山坳都种满了‘桂味’‘糯米糍’,光品种就有五种。”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辆蓝色的冷链快递车停在园门口,工作人员正忙着把装满荔枝的泡沫箱搬上车,箱子上印着“潮汕荔枝,48小时直达”的字样,在阳光下格外醒目。阿明叔看着那些箱子,眼里闪着光:“以前哪敢想啊,果子熟了只能挑去镇上卖,走山路要两三个小时,遇上雨天还容易烂。现在好了,快递员每天下午来收果,上午摘的果子,晚上就能装上冷链车,北京、上海的客户三天就能吃上新鲜的。去年光荔枝就赚了十几万,我还给家里添了台新拖拉机,摘果、运果都方便多了。”
风又吹过荔枝园,叶子沙沙作响,枝头的荔枝晃了晃,像在应和阿明叔的话。阿明叔转身从屋里端出一套工夫茶具,在园里的石桌上摆开,泡了一壶凤凰单丛,茶香混着果香飘来。“来,尝尝咱潮汕的茶。”他倒了一杯递给我,“你看这山坳,以前是‘穷山’,现在是‘宝山’,这就是咱潮汕的锦绣——不是啥惊天动地的大事,是靠双手把日子织得越来越红火。”我捧着温热的茶杯,忽然懂了:这抹荔枝红,是潮汕土地上最鲜活的绣线,绣出了一方水土的生机,也绣出了普通人对生活的热爱与坚守。
二、闽西土楼:圆堡里的传承之绣
十七岁的国庆,跟着父亲去福建龙岩的永定土楼探亲,又遇见了另一种温润的“锦绣”——那是夯土墙里藏着的岁月,是圆堡中飘着的酿豆腐香,是传统与现代交织出的新生。
车子驶进闽西山区,路边的风景渐渐换了模样:青山连绵,云雾绕在山腰,偶尔能看见一座座圆形的土楼,像一个个巨大的城堡,藏在绿树掩映间。父亲告诉我,这些土楼是客家人的智慧结晶,几百年前,客家人为了抵御外敌、抱团生活,用黄土、石灰、糯米浆夯筑成这样的圆形建筑,最大的土楼能住上百户人家。“咱们要去的是你表姑婆家住的‘振成楼’,那是永定土楼里最有名的一座,已经有一百多年历史了。”
刚走到振成楼门口,就看见表姑婆站在门口迎接我们,她穿着一件蓝色的客家布衫,头发梳得整齐,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可算来了,快进来,我刚做好了酿豆腐。”跟着她走进土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中间的天井,一棵老榕树长得枝繁叶茂,树干要两个人才能合抱,枝叶遮住了大半个天井,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往下淌,在地面拼出一片零碎的光影天井周围是一圈圈的房屋,一层是厨房、客厅,二层以上是卧室,走廊相通,像一条环形的街道。
“以前啊,这土楼里住了三十多户人家,大家一起做饭、一起劳作,晚上坐在天井里聊天、讲故事,热闹得很。”表姑婆一边领着我们往她家走,一边说,“后来年轻人大多去城里打工了,土楼里就剩下我们这些老人。前几年政府说要保护土楼,还帮我们修了电路、装了热水器,不少年轻人又回来开民宿、做导游,把土楼的故事讲给外人听。”
表姑婆的家在土楼的一层,屋里收拾得干净整洁,墙上挂着一幅老照片,是几十年前土楼里的居民一起在天井里吃饭的场景,照片里的人笑得格外灿烂。“你看这张照片,那时候我才二十岁,跟着你表姑公在天井里搭灶台,煮一大锅客家米粉,全楼的人都来吃。”表姑婆指着照片,眼里满是怀念,“现在我儿子也回来了,在土楼里开了家民宿,还教游客做酿豆腐、剪客家剪纸,生意好得很。”
正说着,表姑婆的儿子阿强哥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一篮新鲜的香菇:“听说你们来,我特意去山上采了点香菇,晚上做香菇酿豆腐。”他笑着说,“以前在深圳打工,总惦记着家里的土楼,后来看到政府在推广土楼旅游,就想着回来试试。现在每天能陪着爸妈,还能让更多人了解客家文化,比在城里打工踏实多了。”
晚饭时,表姑婆端上了酿豆腐、客家米粉、梅菜扣肉,一桌子菜冒着热气,香气扑鼻。我夹起一块酿豆腐,外皮金黄酥脆,里面的肉馅混着豆腐的鲜嫩,满口留香。阿强哥给我们倒了一杯客家米酒,说:“这米酒是我妈自己酿的,喝着暖身子。你看这土楼,以前是‘保护我们的家’,现在是‘让我们生活更好的家’,这就是咱闽西的锦绣——是老祖宗留下的智慧,也是我们年轻人要守护的传承。”
我看着土楼的天井,月光洒在老榕树上,温柔又明亮。忽然懂了:这夯土墙的墨色,是闽西土地上最厚重的绣线,绣出了客家人的抱团精神,也绣出了传统建筑在新时代的新生。
三、东北雪乡:雪原上的暖红之绣
去年冬天,在电视上看了一部关于东北雪乡的纪录片,又撞见了另一种热烈的“锦绣”——那是雪原上堆起的“雪蘑菇”,是红灯笼映出的暖光,是寒冷冬日里的热闹与温情。
纪录片里的雪乡,藏在黑龙江的双峰林场,冬天一到,雪花漫天飞舞,落在屋顶上、树上,堆出厚厚的积雪,屋顶的积雪像一个个胖乎乎的“雪蘑菇”,树挂晶莹剔透,像童话里的世界。镜头里,一位叫王大叔的村民正忙着在院子里挂红灯笼,他穿着厚厚的棉袄,戴着棉帽,脸上冻得通红,却笑得格外灿烂:“以前冬天只能在家猫冬,没啥事干,现在搞冰雪旅游,我们开起了农家乐,教游客包饺子、剪窗花,日子比以前热闹多了。”
镜头跟着王大叔走进他的农家乐,屋里暖意融融,炉火正旺,几位游客正围着桌子包饺子,王大叔的妻子在一旁教大家擀皮:“咱东北的饺子,皮薄馅足,煮出来才好吃。”一位来自南方的游客笑着说:“第一次在雪地里吃饺子,感觉特别香!”王大叔坐在一旁,给游客们倒上热茶:“以前这地方偏,没人来,后来政府修了路,又帮我们宣传,来的游客越来越多。现在冬天每个月能赚两三万,比种玉米强多了。”
纪录片里还有这样一个镜头,让我印象十分深刻:除夕夜,雪乡的村民们在广场上放烟花,烟花在雪夜里绽放,红的、黄的、蓝的,映亮了整个雪原,村民们和游客一起拍手欢呼,红灯笼在雪地里格外醒目,红与白相映,像一幅热烈的画。王大叔对着镜头说:“以前总觉得雪是‘麻烦’,现在才知道,雪是咱的‘宝贝’。这雪乡的锦绣,是老天爷给的,也是我们靠双手争取的——把寒冷变成热闹,把日子过成诗。”
我看着屏幕里的红灯笼,忽然想起潮汕的荔枝红、闽西的土楼墨,原来“锦绣中华”从不是单一的模样:它可以是南方山坳里的清甜,也可以是北方雪原上的暖红;可以是古老建筑里的传承,也可以是现代乡村里的蜕变。这些藏在烟火里的风景,这些普通人的日子,才是最鲜活、最动人的锦绣——是每一方土地上,人们对生活的热爱,对家园的守护,是一代代人用双手,把每一寸土地都织成属于自己的美好。
如今再想起“锦绣中华”,眼前不再是模糊的疆域轮廓,而是潮汕荔枝园里的清甜、闽西土楼里的醇香、雪乡里的红灯笼——这些散落在山河间的烟火碎片,拼凑出了一个最真实、最生动的中国,也让我懂得:所谓“锦绣”,从来不是遥不可及的风景,而是藏在每一个普通人的生活里,藏在我们对这片土地的热爱与坚守里。
作者简介:唐漫洋,女,广东工程职业技术学院现代文秘专业学生,热爱写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