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宝鉴现妖魅

    ——欲辨已忘言（四）

作者：王宇鹏（陕西商州）

      《红楼梦》中的跛足道人手持风月宝鉴，欲救贾瑞于情天孽海。无奈贾瑞对王熙凤意淫过度，致使形销骨立，命丧黄泉。这则寓言，戳穿的是卑琐人性对人生命精神的控制。当个体生命终被贪婪的人性所摧毁，这样的人生，注定是人性的悲剧。

        阶层固化的世俗社会，多重利益关系网错乱交织，门阀山头林立，圈子抱团扎势，这势必影响着世俗社会里人的价值信仰和是非判断。在冲突漩涡的名缰利锁中挣扎的人们，理性往往被人际关系和生存窘境所挤压，人不得不与现实斗争和解，致使人的社会角色失位、错位，在通权达变的利益交换中，纯真美好的人性向社会潜规则妥协，人性弱点终被逐渐放大。人生一世，一旦放松对贪欲的警惕，人就会贪权贪财贪利贪色，如同纵欲的贾瑞让自己堕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人心不足蛇吞象。人类社会发展史，就是一部争权夺利的人性斗争史。人之初，性本私。权钱名利支撑起的人类社会，贪官所“穷”者，并非金玉之外物，而是贪婪的心性使然；其上演的轰轰烈烈的热闹繁华人生，并非表面荣光的利益丑剧，而是在公共伦理秩序与复杂人性较量中，对现实利益与风险成本权衡通变的人性悲剧。

       贾瑞沉溺于王熙凤魅惑的幻象，他拒绝剔除肉欲的骷髅真实，自我不自觉地走向生命毁灭。正反两面的风月宝鉴，是曹雪芹“色即为空”的人性顿悟，也是作者对人物命运的转折和对炎凉世风的警示。风月宝鉴警醒人们且莫沉溺于功名利禄和世俗欲望之中，而要能洞察生存真相，自我掌控命运走向。风月宝鉴正面照见的是螭魅魍魉，是诱惑人身陷虚妄的万丈红尘的幻像。其背后才是触目惊心的生命真相（骷髅死亡）。它警示人们：真正的智慧在于有勇气透视浮华的假象，直面肉体变骷髅的生命真实，自觉戒除贪嗔痴怨，让生之灵魂走向超然宁静光明的生存真（臻）境。

       上帝无言，百鬼狰狞。贪婪的人性，绝非无源之水，无根之木。唯物史观告诉我们：内因是变化的根据，外缘是变化的条件。信仰的迷失和信念的动摇才是一个人自我毁灭的祸根。当一个人精神“总开关”失灵，理想追求和道德底线一旦松动，随之崩塌的便是自我艰辛构筑的精神大厦，使得公权利彻底异化为敛财谋位的私器。此等“心穷”之症，绝非一朝一夕之疾，它始于对规矩方圆似是而非的“灵活变通”，在一次次“小节无碍”的自我宽宥的蜕变累积中，最终在权力、金钱、美色的不断诱惑和侵蚀下，终将完成精神由量变到质变的彻底蜕化。唯心论者或归咎于“八字格局”，然而，究其实质，实乃生命主体在糖衣炮弹面前主动缴械、在诱惑的深渊里自甘沉沦堕落。

       畸形的信仰，必然催生扭曲裂变的复合型人格。《红楼梦》中王熙凤的“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虽是文学经典，其“权欲交织”的心理逻辑却在某些贪官身上如幽灵般复现。他们深谙“宦海浮沉”之术，精通“江湖规矩”之利，将儒家“礼”的规范异化为维系私人网络关系的金字招牌和“潜规则”，将做人的“原则底线”扭曲为冠冕堂皇的台上表演。于是，我们看到一种可悲的“人格分裂”：台上高唱官德，台下蝇营狗苟；报告里是信誓旦旦“忠诚干净担当”，人背后则大搞官商勾结、权钱交易、买官卖官；人前是“政治理想”的宣扬者，身后是“追权逐利”的饕餮客。魏民洲在商洛的“党旗红”与离商时的“戏精泪送”，任上大搞面子工程，利用权利培育鹰犬爪牙，以阴骘手段排除异己。其亲属将多箱欧元当作冥币烧敬先人，也未能保佑其官运亨通。反倒他被判刑之时，白发苍苍，涕泗滂沱地哭叫：对不起党的培养，愧对父母养育之恩。赵正永在研修班的“马列高论”与秦岭违建的“顶风违法”，反映其权力滥用、家族利益至上、政治腐败与道德败坏的多重本质，以至风声鹤唳之时冒雨前往终南山香积寺寻求神灵庇护。事实证明：权力与信仰的畸变、坚守与变通的双簧戏法依然在考验着每一位手握重权的父母官。赵正永与魏民洲拙劣的官场戏法正是他们“裂变型人格”的绝妙注脚。他们企图在双重面具下游刃有余，终是仍逃不过官命的劫数，在自欺欺人的肮脏交易里蝇营狗苟，“到头来只给他人作嫁衣裳”，只落得身败名裂的千古遗恨。

       个体的畸变，如果蔓延滋长，必将污染一方政治生态，侵蚀一个地方的社会文明。“盘根错节的官系网”、“圈子山头的裙带”，正是人格畸变扩散的病态社会之群像。当私利取代公心，当“山头”高于组织，当“圈子”规则凌驾于法律规则和人民道德审判之上，公平正义的阳光便难以普照芸芸众生，再浩荡的东风也难以融化卑劣人性所冻结的一方土壤。这种生态下，“表态”与“行为”的严重悖离，“阳奉阴违”“欺下瞒上”大行其道。它不仅直接毁掉地方发展，透支人民信任，更深层地，它动摇的是社会公信力，污染的是一方道德净土。历史明鉴，即便在封建时代，包拯、海瑞之所以能“明镜高悬”、“流芳百世”，除却个人风骨，亦离不开特定时期朝廷明君对某种清正生态的有限需求与维护。这从另一个角度警示当下：清明政治生态的营造，绝非仅靠少数清官的道德自律，更需制度与文化的系统性支撑。

       将腐败归咎于“官场染缸”，实乃因果倒置。错的从来不是承载公共治秩序的“场”，而是沉醉其中不识归路、失了初心忘记根本、变了质的“人”，是那些“信仰动摇、坏了良心和规矩”的个体与群体。权力本身是主宰人性的工具，问题的关键在于掌权者居何心、行何事。古人云：“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若掌权者内心正直、信仰坚定、敬畏百姓、恪守规矩，人性自律，权力便成为民造福的利器；反之，若心术不正、私欲膨胀，即便身处最清明的制度框架下，亦会绞尽脑汁营私舞弊。因此，反腐之根本，不仅在于织密制度的笼子，更在于涵养高尚人性的道德自律，在于重塑那些被污染的政治人格与社会生态。

       刮骨疗毒，雷霆万钧的反腐风暴正是重建政治生态的必需洗礼。一系列“老虎”“苍蝇”纷纷落马，党和政府以“暴露直视问题”的非凡勇气与“得罪千百人，不负十四亿”的坚定决心，宣示了自我革命的意志。这场持续深入的“暴风雨”，绝非简单的惩处，其深层意义在于“摧枯拉朽，新陈代谢”——清除腐化变质的毒瘤，打破固化的利益藩篱，为健康肌体的生长腾出空间，为清风正气的弘扬扫除障碍。它重塑着权力运行的规则，明晰着为官做事的边界，更在一次次公开透明的执纪执法中，向全社会传递出“手莫伸，伸手必被捉”的清晰信号，逐步修复被破坏的政治信任。

       文明，有其明晰的边界。这边界，既铭刻于法典的庄严条文，更矗立于每个从政者心中的道德高地。写在“文明边界”上的警示，实则是对一种更高政治文明形态的呼唤。那是一种权力彻底驯服于公益、官员纯粹服务于人民、政治生态山清水秀的理想境界。反腐的暴风雨，正是荡涤污浊、逼近这一境界的艰难而必要的历程。唯有以“永远在路上”的坚韧与执着，持续推动全面从严治党向纵深发展，不断实现干部清正、政府清廉、政治清明，如此方能护佑中国大地生机盎然，才能让民族复兴的“中国梦”，不仅是宏伟的蓝图，更是可感可触、公平正义充盈其中的生动现实。这，或许才是那面“风月宝鉴”在现代政治语境下，留给我们的最深刻启示：观物照人，首在正心；治国理政，必先治吏；文明的长治久安，终系于人心向背与生态清浊。

       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是人类开天辟地的伟大壮举。这场伟大的社会变革正在引领着这个伟大的国家革故鼎新。国之根基在教育，教育行业这块净土靠谁来纯洁，还不得靠从事圣业塑造祖国接班人灵魂的教师。然而，面对教育产业化，庸俗化和功利化的冷峻现实。师道尊严和教师的社会地位在严酷的现实现境中受尽挑战：并非教师在塑造人类灵魂，而是不良的社会风气在塑造教师。教育内卷日趋严重，教师被迫戴着镣铐跳舞。忍看瘴气遮望眼的底层教师如同蝼蚁苟活，为啥？想起安徒生童话中天真小孩的惊天之语，理解包容隐忍仅为切身利益。谁不爱自己的国家？谁不珍爱自己的事业？又是谁从一开始坏了规矩让事业蒙尘？朗朗乾坤惠风和畅，是非人间糊涂安然。其实，建设美好的幸福中国你我有责。快让教育这片净土少一些非教育功能的社会滋扰，让教书育人的圣业有尊严，有尺度，有价值。呼唤教育领域的照妖镜让祸害这片净土的妖魔鬼怪尽显原形，让教育真正成为塑造国民精神，引领社会道德风尚的人民满意的教育。

       中华文明以开放、包容、重构的姿态绵延不绝。传统的以礼治国思想形成较为完备稳定的国家意识形态。自从改革开放以来，强大的中国以开放多元的姿态与西方世界互学互鉴，走向政治文明、物质文明、精神文明、生态文明的高位发展道路。反观美国，伟大领袖毛泽东的雕像屹立在白宫后花园，雷锋精神很早就出现在西点军校。这个利己主义国家，敬仰中国领袖，弘扬中国道义。中囯孔子学院在国外虽是中国买单，但仍在不遗余力地宣扬中国思想中国文化，目的是传扬中国声音，让世界认同中国信仰，见证中国力量。

       华夏文明似乎以不可逆转的态势融入世界文明的汪洋大海。但社会治理任重而道远。实话实说：舌尖安全，转基因问题正在引起上层注意；医药领域，过度医疗泛滥，超高位资本运行的中国医疗机构成为吸钱黑洞；教育乱象正在损害老百姓对平民教育信仰；房地产让普通百姓债台高筑。债务经济似乎成为中国人民的心病。产能过剩，卖东西的比买东西的多……再想想：新形式主义泛滥，花样文章增多，档案中国成为不宣的事实。看万丈高楼平地起，观灯红酒绿鞍马稀，尴尬时代的困苦人，大多活在欲望苦海中。固化阶层为维护利益不断筑牢意识籓篱。往深处想，我中华文明今日似乎被写成标语，写进教材或出现在某些职业的叙事表达和话术话语中。人类的道德危机，让人走在矛盾而危险的道德边缘。《红楼梦》里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我们正在缺失一种理性平和的国民态度，短视频情绪宣泄过度，民众无节制无底线的感官狂欢已将中国式审美推向危险境地，严重影响着当代人认知结构和精神领地。鲁迅式的批判思维愈成为当代中国最稀缺的文化精神。娱乐至死正在催生新的文明信仰和新民族精神。从唱响世界的《罗刹海市》到风靡天下的《兴汉图》，从乌七八糟的名星下架到国之脊梁登上中国封面，国学文化日渐成为文化主流。孟子说：仓廪足而后知荣辱。中国已建成小康社会。老百姓钱袋渐丰之时还是要多一些社会责任，守住良知底线，为己为人为国。在金钱名利面前不蝇营狗苟，活出国人尊严。维护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让新时代精神焕发为新质生产力，真正成为守护国家发展的力量。

       孟子所倡导的“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君子德范，不仅是个人安身立命之根魂，更是国家长治久安的保障。这种浩然正气，能够守护生命的元气，让人在纷繁复杂的世界中保持清醒的头脑；能够让人光明洁雅、堂堂正正做人处世；能够以正心诚意的君子风范成为社会文明的建设者与守护者。

       今天，我们重温《红楼梦》中的风月宝鉴，其现实意义不言而喻。这面古老的镜子，在新时代依然闪耀着智慧的光芒，它提醒着我们：面对权力、金钱、美色的诱惑，要敢于照向“骷髅”的背面，直面生命的本真与真相；要时刻绷紧纪律规矩这根弦，守住内心的道德底线；要坚定理想信念，筑牢信仰之基，让贪欲无处滋生、腐败无处遁形。

本文作者：王宇鹏先生

作者简介：王宇鹏，陕西商州人，麒麟读书会副会长，麒麟作家联盟副主席，《大家风范》编委会副主任，商洛评协理事。有80余万字作品在《辽河》《牡丹》《三角洲•名家名典》《南方文学》《中原文学》《大武汉》《时代作家》《黄河文学》《文絮》《凉州文学》等杂志及媒体发表。出版小说《稻湾记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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