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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冬至漫谈
文/李咸化(山东济南)
当朔风卷着最后几片残叶掠过地面,日历上的数字便指向了一个特别的节点——冬至。这一天,太阳抵达南回归线,北半球迎来全年最短的白昼与最长的黑夜。古人说“阴极之至,阳气始生”,在阴阳流转的微妙平衡里,藏着中国人对时令最深沉的敬畏与最朴素的欢喜。
冬至的来历,像一本摊开的古籍,字里行间都是时光的沉淀。早在周代,便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后汉书》记载,这一天朝廷要“休吏,不听政”,官场放假,商铺歇业,连边塞的戍卒都能暂时放下兵器,与家人围炉而坐。古人认为,冬至是阴阳转换的关键,如同生命从蛰伏走向苏醒,这样的日子值得用最隆重的仪式去纪念。于是,从宫廷到民间,都有祭天祀祖的习俗,帝王率群臣登坛祭天,祈求来年风调雨顺;百姓则备上酒食,祭拜祖先,感念血脉的传承。这种对天地人伦的敬畏,让冬至超越了单纯的节气,成为承载着文化记忆的符号。
各地的冬至风俗,恰似一幅色彩斑斓的民俗长卷,在南北大地上铺展开来。北方的胡同里,清晨便飘起饺子的香气;南方的巷弄中,汤圆在沸水里翻滚出圆润的甜。在江南,人们会煮上一锅赤豆糯米饭,传说这能驱避疫鬼,护佑平安;在闽粤,家家户户蒸制米糕,寓意“步步高升”;而在川渝,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是冬至的标配,老一辈说“冬至吃羊,暖身一年”。最有趣的是齐鲁大地,除了吃饺子,孩子们会用线穿起红枣、核桃,挂在脖子上当作“冬至果”,边玩边吃,笑声洒满整个院落。这些风俗或许形态各异,却都透着同样的期许:在寒冷的冬日里,用食物传递温暖,用团聚消解孤寂。
而在北方人的冬至记忆里,饺子永远是当仁不让的主角。关于冬至吃饺子的缘由,民间流传着一个温暖的故事。相传东汉末年,名医张仲景曾任长沙太守,他医术高明,心怀百姓。一年冬天,他告老还乡,看到南阳的百姓饥寒交迫,很多人耳朵都冻烂了,心里十分难受。于是,他让弟子在路边搭起医棚,支起大锅,把羊肉、辣椒和一些驱寒的药材放在锅里煮,然后捞出来切碎,用面皮包成耳朵的样子,煮熟后分给百姓。这便是“娇耳”——饺子的雏形。百姓吃了“娇耳”,喝了热汤,耳朵渐渐好了起来。后来,每到冬至,人们便模仿张仲景的做法包饺子吃,一来纪念这位仁心医者,二来祈求冬日里耳朵不受冻,平安度过严寒。
这个故事流传了千年,饺子也从最初的药用食物,变成了冬至餐桌上必不可少的美味。北方人常说“冬至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虽是戏言,却藏着对传统的坚守。记得小时候,冬至这天的清晨,母亲总会早早起来和面。面粉在瓷盆里渐渐成形,被揉成光滑的面团,醒在温暖的灶边。父亲则负责调馅,白菜与猪肉在案板上被剁得细碎,加入葱姜、香油,拌匀后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我和妹妹围在桌边,看着父母把面团擀成圆圆的面皮,包入馅料,捏出整齐的褶子。那些饺子,有的像元宝,有的像月牙,在盖帘上排得整整齐齐,像一队等待检阅的士兵。等水开了,饺子被下入锅中,随着沸水翻滚、上浮,个个饱满透亮。捞起一碗,蘸上醋和蒜泥,咬一口,滚烫的汤汁混着肉香在嘴里散开,暖意从舌尖一直流到心底。窗外或许飘着雪,屋里却因这一碗饺子而热气腾腾。长辈们会念叨着张仲景的故事,说着“吃了饺子,冬天就不怕冷了”,我们似懂非懂地点头,却牢牢记住了这份味道里的牵挂。
如今身在城市,每到冬至,还是会习惯性地寻一家饺子馆,点上一盘热腾腾的饺子。看着窗外行色匆匆的路人,想着此刻千里之外的家里,父母已不在,哥嫂家人们是否也在包着饺子,心里便涌起一阵温热。原来,食物早已超越了饱腹的功能,它是故乡的密码,是亲情的纽带,是无论走多远都忘不掉的根。
冬至的夜很长,但正因如此,才更懂得珍惜那一点点聚拢起来的温暖。无论是北方的饺子、南方的汤圆,还是各地形形色色的节令吃食,都在诉说着同一个道理:在寒冷与黑暗面前,人类从未屈服,而是用智慧与温情,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慰藉。当我们围坐在一起,分享着热气腾腾的食物,谈论着过往与未来,便是在参与一场跨越千年的传承——传承着对天地的敬畏,对先人的感恩,对生活的热爱。
夜渐深,窗外的月光落满枝头,碗里的饺子还带着余温。忽然明白,冬至的意义,或许就藏在这漫长的黑夜里:让我们在等待白昼变长的过程中,学会珍惜每一份陪伴,每一次相聚,让心底的暖意,抵御世间所有的寒凉。冬至故事意义久远…
乙巳年冬至编于泉城

读《岁月履痕》品人生真味
文/王志强(山东青岛)
咸化先生长我几岁,是我青年时期同村亲密无间的伙伴。那时我是村里的卫生员,他是本村小学的民办教师。后来我投身军旅,他则在教育与政务领域深耕。虽天各一方,但若许年过去,彼此结下的深情厚谊始终未被岁月冲淡,联系从未间断。几年前他来青岛,我们重逢相聚,见他言谈举止仍如当年那般,朝气蓬勃,干劲十足。他向来有理想、有抱负,勤奋好学且吃苦耐劳,更兼助人为乐、严以律己,早在农村时,便是我们村青年群体里的榜样。近几年,常在微信中读他的诗文,每一篇都让我感触颇深。
《岁月履痕》以七十四载人生阅历为经纬,在泉城某个大雪夜的案头,铺展成一幅厚重的生命长卷。文章没有华丽辞藻的堆砌,却如陈年佳酿,于平实叙述中透着岁月沉淀的醇香,让人在字里行间读懂一位老者对人生的回望与顿悟。
全文以“从活过来的日子想未来”为纲,五部分内容恰似五颗串联的人生珍珠,既独立成篇又浑然一体。开篇“志大才疏也好,眼高手低也罢”的自谦,定下了坦诚通透的基调,不回避过往的狼狈,不夸大曾经的荣光。这种直面人生的勇气,让文章从一开始就有了打动人心的力量。
“潮起潮落的仕途印记”一章,写尽了多少人共有的生命体验。从“跨世纪干部培养对象”的意气风发,到内退时“看夕阳把文件柜的影子拉得老长”的淡然,作者以“时代浪潮卷来的泡沫”作比,道尽功名利禄的虚妄。那些曾如“记事本上列队的士兵”般的待办事项,最终随潮水退去,留下的反倒是对“成功”二字的重新审视。这份清醒,并非事后诸葛的故作高深,而是历经沉浮后的自然通透。
“南北寺学校的精神胎记”最见深情。十六载光阴在作者笔下凝结成“艰苦奋斗”的骨血与“事在人为”的信念。昔日奖状堆叠的荣光,与如今“荒草没膝”的落寞形成强烈对比,而“法桐枝桠在风中摇晃”的细节,更让这份怀念有了具象的寄托。当作者写下“这里是我的熔炉”时,我们看到的不仅是一所学校的兴衰,更是一代人将青春与理想熔铸于事业的赤诚。
“热电厂的冰火记忆”充满辩证思考。国家电力部“达标创一流”的牌匾,与“对伤亡职工的深切缅怀”并存,荣光与隐痛交织,展现出人生的多棱面。作者不回避管理责任中的愧疚,这份直面缺憾的态度,让“高级政工师”等头衔有了更真实的分量。而“旧址上盖起了商品房”的今昔对照,暗合着时代变迁中个体的渺小与坚韧。
最动人的莫过于“文字里的重生”。投资失败后“天是灰暗的”与“社交场上依旧挺直腰杆”的对比,刻画出永不言败的生命底色。从写“报告里的套话”到“直愣愣写‘当年真是昏了头’”,文字成了作者与往事和解的桥梁。“把七十多当十七活”的宣言,并非故作昂扬的口号,而是历经劫难后的生命觉醒,当物质财富化为乌有,精神世界的丰盈才更显珍贵。
结尾以曹丕“文章者,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作结,将个人写作提升至生命价值的高度。“雪地上的脚印”的比喻尤为精妙:文字或许终将被岁月淹没,但书写本身已是存在的证明。这种对写作意义的朴素认知,比任何宏大论述都更具力量。
文章通篇如老者围炉闲谈,不疾不徐间将七十四年的风雨人生娓娓道来。没有刻意的结构设计,却因真情实感而脉络清晰;没有华丽的修辞,却在白描中见功力。那些“跌过跟头啃过泥”的狼狈,“踩过坦途沐过光”的欣喜,最终都化为“永不言败,永不服输”的生命底气。
读《岁月履痕》,读的不仅是一个人的生平,更是我们这代人的集体记忆。它告诉我们:人生的价值从不在世俗的标尺里,而在那些深刻的履痕中,在爱过的赤诚里,在痛过的清醒里,更在历经千帆后依然选择如“十七岁”般热爱生活的勇气里。这或许就是岁月给予每个认真活过的人的最好馈赠。
愿咸化兄日后能有更多人生佳作分享与众!
2025年12月20日于青岛草拟

读《岁月履痕》品人生真味
文/王志强(山东青岛)
咸化先生长我几岁,是我青年时期同村亲密无间的伙伴。那时我是村里的卫生员,他是本村小学的民办教师。后来我投身军旅,他则在教育与政务领域深耕。虽天各一方,但若许年过去,彼此结下的深情厚谊始终未被岁月冲淡,联系从未间断。几年前他来青岛,我们重逢相聚,见他言谈举止仍如当年那般,朝气蓬勃,干劲十足。他向来有理想、有抱负,勤奋好学且吃苦耐劳,更兼助人为乐、严以律己,早在农村时,便是我们村青年群体里的榜样。近几年,常在微信中读他的诗文,每一篇都让我感触颇深。
《岁月履痕》以七十四载人生阅历为经纬,在泉城某个大雪夜的案头,铺展成一幅厚重的生命长卷。文章没有华丽辞藻的堆砌,却如陈年佳酿,于平实叙述中透着岁月沉淀的醇香,让人在字里行间读懂一位老者对人生的回望与顿悟。
全文以“从活过来的日子想未来”为纲,五部分内容恰似五颗串联的人生珍珠,既独立成篇又浑然一体。开篇“志大才疏也好,眼高手低也罢”的自谦,定下了坦诚通透的基调,不回避过往的狼狈,不夸大曾经的荣光。这种直面人生的勇气,让文章从一开始就有了打动人心的力量。
“潮起潮落的仕途印记”一章,写尽了多少人共有的生命体验。从“跨世纪干部培养对象”的意气风发,到内退时“看夕阳把文件柜的影子拉得老长”的淡然,作者以“时代浪潮卷来的泡沫”作比,道尽功名利禄的虚妄。那些曾如“记事本上列队的士兵”般的待办事项,最终随潮水退去,留下的反倒是对“成功”二字的重新审视。这份清醒,并非事后诸葛的故作高深,而是历经沉浮后的自然通透。
“南北寺学校的精神胎记”最见深情。十六载光阴在作者笔下凝结成“艰苦奋斗”的骨血与“事在人为”的信念。昔日奖状堆叠的荣光,与如今“荒草没膝”的落寞形成强烈对比,而“法桐枝桠在风中摇晃”的细节,更让这份怀念有了具象的寄托。当作者写下“这里是我的熔炉”时,我们看到的不仅是一所学校的兴衰,更是一代人将青春与理想熔铸于事业的赤诚。
“热电厂的冰火记忆”充满辩证思考。国家电力部“达标创一流”的牌匾,与“对伤亡职工的深切缅怀”并存,荣光与隐痛交织,展现出人生的多棱面。作者不回避管理责任中的愧疚,这份直面缺憾的态度,让“高级政工师”等头衔有了更真实的分量。而“旧址上盖起了商品房”的今昔对照,暗合着时代变迁中个体的渺小与坚韧。
最动人的莫过于“文字里的重生”。投资失败后“天是灰暗的”与“社交场上依旧挺直腰杆”的对比,刻画出永不言败的生命底色。从写“报告里的套话”到“直愣愣写‘当年真是昏了头’”,文字成了作者与往事和解的桥梁。“把七十多当十七活”的宣言,并非故作昂扬的口号,而是历经劫难后的生命觉醒,当物质财富化为乌有,精神世界的丰盈才更显珍贵。
结尾以曹丕“文章者,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作结,将个人写作提升至生命价值的高度。“雪地上的脚印”的比喻尤为精妙:文字或许终将被岁月淹没,但书写本身已是存在的证明。这种对写作意义的朴素认知,比任何宏大论述都更具力量。
文章通篇如老者围炉闲谈,不疾不徐间将七十四年的风雨人生娓娓道来。没有刻意的结构设计,却因真情实感而脉络清晰;没有华丽的修辞,却在白描中见功力。那些“跌过跟头啃过泥”的狼狈,“踩过坦途沐过光”的欣喜,最终都化为“永不言败,永不服输”的生命底气。
读《岁月履痕》,读的不仅是一个人的生平,更是我们这代人的集体记忆。它告诉我们:人生的价值从不在世俗的标尺里,而在那些深刻的履痕中,在爱过的赤诚里,在痛过的清醒里,更在历经千帆后依然选择如“十七岁”般热爱生活的勇气里。这或许就是岁月给予每个认真活过的人的最好馈赠。
愿咸化兄日后能有更多人生佳作分享与众!
2025年12月20日于青岛草拟
注:作者王志强,祖籍邹平市临池镇殷家庄人,中校军医,在海军北海舰队服役多年,转业后在青岛从事疾病预防与控制工作,现居青岛。

附:
岁月履痕:从活过来的日子想未来
文/李咸化(山东济南)
乙巳年大雪节,泉城的风裹着碎雪敲窗,案头摊开的稿纸洇着墨香。发在群里的几篇随笔,竟蒙国家一级作家四海学兄谬赞,暖意漫过心头时,也泛起几分惶愧。活到七十四岁,才算慢慢把自己看懂:志大才疏也好,眼高手低也罢,这一辈子就像在田埂上踉跄前行,跌过跟头啃过泥,也踩过坦途沐过光,终究没活成年轻时在日记本里勾勒的模样。
一、潮起潮落的仕途印记
年轻时总憋着股劲,想在仕途上趟出条路来。从学生时代的班组长,到执教后的团委书记、代理校长,再到主政乡镇中学,继而调任乡政府科技乡长、区政府热管办主任,脚印从三尺讲台延伸到工厂车间与政府大院。风光时,周村热电厂高高的烟囱里飘着我参与规划的热力蓝图,乡政府会议室的掌声里裹着我起草的报告,市区电视台的镜头里映着我并不挺拔的身影。那时公文包总塞得满满当当,记事本上的待办事项像列队的士兵,总觉得握住了这些,就握住了"成功"的缰绳,前路该是繁花似锦。
却没料到"高处不胜寒"是句谶语。从"跨世纪干部培养对象"的名单上跌落时,五十岁的我已攒下三十年工龄。三十年河东河西,不过弹指间。办内退那天,我在办公室坐了整下午,看夕阳把文件柜的影子拉得老长,忽然明白:那些所谓的"辉煌",原是时代浪潮卷来的泡沫,退潮后瞬间便没了痕迹。
二、南北寺学校的精神胎记
生命里总有几块不会褪色的印记,南北寺学校便是最深的那一块。1977到1993年,我在这所省重点学校度过了十六载光阴,从团委书记到副校长,从分管勤工俭学的总务副主任到校办工厂厂长,奖状从县市级堆到国家级。学校思想教育与共青团工作先后获县市省及团中央表彰,被树为全国勤工俭学先进单位,受国家计委、教育部、劳动部、财政部四部委嘉奖;校办工厂研制的程控广播机、打铃器行销全国,获地区科委"科技成果进步奖";我个人也得过"邹平县模范党员"、县委县府记大功,还被惠民地委行署授予"优秀园丁"。那些年付出的心血与汗水,总算得了些实在的回响。
2002年学校撤并后,我曾三次故地重游。曾经书声琅琅的教室成了荒弃的空屋,勤工俭学的车间院落已是杂草丛生、断壁残垣。唯有当年院内的法桐还在,枝桠在风中摇晃,像在低声问"别来无恙"。站在荒草没膝的宿舍区,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这里是我的熔炉,"艰苦奋斗"四个字早锻进了骨头;这里是我的大学,教会我"事在人为"的分量。后来无论到哪个单位,南北寺的精神与作风总像影子跟着我,成了融进血液的密码。
三、热电厂的冰火记忆
嘉周热电的八年,是另一段滚烫的岁月。从中新合资的周村热电厂到区热管办,从工会主席到党委副书记,我执笔的《管理改进意见》曾获书记区长办公会红笔圈注,新加坡股东甚至递来广东、天津企业的聘书。最难忘1996到1998那三年,带领团队啃下四百六十多个工作、技术与管理标准,经市省电力管理部门多次考核验收上报,让这家地方小热电厂摘得了国家电力部"达标创一流"的牌匾。
荣光里总缠着隐痛。"社区治安先进"、"十佳党员教育工作者"、"高级政工师"这些头衔,掩不住多次事故处理时的彻夜难眠,盖不住对伤亡职工的深切缅怀,脑海中时常浮现出那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作为企业高管,这份愧疚与自责至今压在心头。如今电厂早已拆除,旧址上盖起了商品房,可每次路过,总觉得还能听见汽轮机的轰鸣,仿佛看见办公大楼里我办公室灯光下那个熬夜修改文案的身影。《周村报》曾几次报道过我的有关事迹。
四、文字里的重生
晚年栽的最大跟头,是栽在了"快速致富"的迷梦里。退休后,我曾受聘于西王集团的顶峰热电厂,山东传洋集团做企业高管。尽管薪水是普通工人的若干倍,仍不满足我那爆富的欲望。在"好汉不挣有数的钱"利益驱动下,自己东拼西凑了数百万搞投资,才开始赚得钵满盆满,理应及早抽手,全身而退。但人的欲望使然,很难见好就收,往往是贪得无厌。没成想,五年后,突然变故,数百万投资打了水漂,至今仍无结果,养老本钱赔得精光。那段日子我的天是灰暗的,躲在屋里不愿见人,直想偏居一隅淡出视野,怕人们的问候里藏着打量。可骨子里的犟脾气不允许垮掉:在社交场上依旧挺直腰杆,朋友有难照样掏腰包。人活一世,钱财是身外物,脸面却得自己挣,可以穷,但不能垮;可以输,但不能怂。那时才真正明白,人不能贪得无厌,过分追逐钱财,必有恶果在前方等待。人不能把钱财带进棺材,但钱财的贪污却会把人送进棺材,埋入坟墓。风烛残年,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喜怒哀乐悲恐惊,人有七情六欲,愁中取乐、哀中作欢,我从小就有逆行倒驶不服输的劲头。输在了钱财爆富的迷梦中,那就换个活法,再做其它梦想,永不言败,永不服输!
正是这份"不服输",让我在最低谷时撞上了文字。从前写的多是命题作文,报告里的套话、通讯里的官腔,像给别人做了一辈子嫁衣。退休后才发现,文字原可以这样自由:想写晨练时撞见的腊梅,就写它顶着雪开花的憨;想骂年轻时的荒唐,就直愣愣写"当年真是昏了头,瞎了眼,神经病"。大数据时代给了我意外的舞台,群里的分享、文友的指点,像冬日暖阳,一点点焐热了冷却的心。
现在经常熬到深夜,在稿纸上跟往事对话。写童年爬树掏鸟窝的野性,写中年内退时的迷茫,写老年丧友后的空落。老伴耻笑我"老来疯,神经病,与正常人不一样"。有时我也在想,确实有些与常人不一样的地方,这就是人的"个性",世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自然也不会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可我想起李宗仁的话:"人若从八十往一岁活,个个都能成伟人。"时光不能倒流,但心态却能重活。把七十多当十七活,何乐而不为?十七岁敢爬树,现在就敢写心里话;十七岁敢与同龄人比力气,现在就敢跟年轻人比笔力。佛念一柱香,人争一口气,活着首先要自己争气,免得被人瞧不起。
五、不朽之盛事
上世纪八十年代自考汉语言文学的日子,忽然就清晰起来。第一门专业课"文学基本理论"考了八十四分,背曹丕《典论·论文》时,"文章者,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这句名言,如今成了挂在嘴边的念想。年寿会尽,荣乐会灭,唯有文字能穿越时光,像村口那棵老槐树,熬走了一茬茬人,照样年年开花。
这辈子没混上大官,没赚着大钱,或许算不得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可每当翻看自己的文字,就觉得有了份踏实的财富。这些粗制滥造的句子或许终将被岁月淹没,但写过便是存在过,像雪地上的脚印,哪怕天亮后被盖住,至少那一刻,我确确实实走过。
四海学兄是国内外知名文坛大家,我在这儿班门弄斧,实在唐突。但文字本就是让人说心里话的,哪怕说得粗糙、笨拙,只要是真心,便有它的分量。还望学兄不吝赐教。毕竟,我这"十七岁"的文字路,才刚起步呢。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能在"不朽之盛事"里添个标点,已是余生之幸。
(草于泉城大雪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