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假成真

戚思翠

天寒地冻，大雪纷飞。

周四下午，正于建档室埋头整理材料，隔壁质量部的小吴跑来对我说：“戚阿姨，顾主任有请！”我急忙放下手中活，匆匆来到二楼办公室主任室。轻敲两下门，随着一声“请进”，我推门而入。

顾主任仍低头忙着，似乎压根没看到我这大活人进来，便直截了当地问：“顾主任，您忙……小吴说您找我？”哦，是啊。有一项重要的任务要你去完成！顾主任仿佛自“云里雾里”猛然清醒，只见他顺势而麻利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堆有关工会上的“红头文件”及学习材料。说他明天就去北京出差，要半月才能回来。下个周二周三的工会学习考试只能由我替代他了。我手接通知单，既惊喜又慌乱，更不敢多言。抱着资料，忐忑不安地出了顾主任的办公室门，回四楼建档室。

我一路走，一路盘算：周五、周六、周日、下周一，还有四天多时间呢。此时，我洋洋得意地想起一件美事。当年，刚自学校毕业那会，于某城郊村办企业上班。一日，老厂长捧着三本厚厚的财会书对我说：“小戚，金会计生病住院了……我再三考虑，决定后天的财会考试让你去替她应付一下。喏，回去把这三本书认真看看，看完后考试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考场上，城郊工委女干部当场改好试卷，公布成绩。结果我考了第二名：89.5分！老厂长在办公室里高兴地说，金会计要退休了，让小戚“接班”！可后来，我没努力……想到这里，我耸耸肩，给自己打气：用心学习，迎接考试！

接着几天，我真正是重压在肩，心事重重。每天手不释卷，像当年高考那样读呀背的。夜里常梦呓失眠，成天头昏脑涨。夜里拉着先生问：“新中国成立初期，《中华人民共和国工会法》于哪一年颁布实施的？“1950年。”“工会主席的职责是什么？”……“工会组织开展普法活动要以什么法律为依据？”“哎呀，你有完没完？都凌晨一点，赶紧睡觉！”先生终于不耐烦了，咂咂嘴说：“照你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会影响考试……”哦哦哦……其实，我早已稀里糊涂，进入梦乡。

建档工作，如火如荼，人手却极少，很多事都是我独自完成。但眼下必须先应对好工会考试的事。到了周日，我照常上班，给自己“加班”，反正车间也有工人在加班，晚餐单位食堂免费供给。直至办公楼七点半关灯，才恋恋不舍离开建档室。我优哉游哉地骑着老掉牙的凤凰牌自行车，心里琢磨着下周考试的事。就在快要到家的龙二路转弯处，蓦听后面“噗通”一声响，我的身体就被甩到了路边的花丛里。忍痛爬起，抬眼就见一辆小型电动三轮车翻在我身后，一位胖乎乎的老太太躺在地上哎唷哎唷地叫着。我连忙问她：“阿姨，您没事吧。有没有伤着骨头？要不，我带您去医院检查一下……”此时，七八个路人围了过来，直冲我叫：“咦，你这人还在磨叽什么？赶紧送老人家上医院啊！”晕，他们肯定以为是我撞了老人，才囔着要我送她去医院。

这下，我傻了。一个劲地辩白道：“我可以送老人去医院，但不是我撞她，而是她从后面撞的我呀。”我又带着哀求的目光拉住老人说：“阿姨，您老说句良心话，是不是这样？”谁知，老人只是摇头哼哼，一言不发。我正犹豫着报警，此时，一辆黑色轿车停了下来，车里走出四十上下的男子。他走到老人跟前，关切地问：“老娘啊，您伤着没有？要不要去医院？”老人依然摇头哼哼。男子果断地对我说：“大姐，您回家吧。”原来，这位老人患有老年痴呆症，常常偷开她以前做蔬菜生意的三轮车出来溜达，撞过好多人，都有惊无险。我如释重负、一瘸一拐、高高兴兴地回到家里，先生一见我，却大惊失色：“啊，你这是怎么了？摔跤了……？”我连忙摆摆手，慌说是爬楼梯不小心崴了脚。可做梦没想到，夜里脚疼得睡不着觉。翌日一早，先生送我去医院拍片检查：右脚踝轻度骨裂。我只好说出事实真相。

到了下周二，先生用电瓶车将我送到学习地点——某社区二楼会议室。一瞅，满是陌生面孔。往主席台上看去，原来是乡镇企业工会干部上岗资格培训考试。男主持人请一位五十多岁的女士走上讲台，众人鼓掌。“中国工会的性质、地位、职能”……女士一口流利的标准普通话，讲得声情并茂，台下窃窃私语，掌声一片。到了晌晚，第六节课结束的时候，主持人又出现，他再三强调说：“今天没带照片的人，明天一定要带来！”我暗吃一惊。当即打电话给顾主任言明此事，他迟疑了一下，说，没办法，也只能就用我的照片了。

周三考试，我再次紧张异常，让先生早早送我到考场，择好位置安坐。我刚拿出学习材料准备温习时，随眼一瞥，看到一似曾相识的男子，好生奇怪：昨天学习课上咋没见过此人？我努力地在想：他究竟是谁……“大姐，您好！有缘，今天又见到您！那天我老娘撞了您，真是对不住哦……”男子热情地来到我跟前，滔滔不绝。我这才想起星期日撞车的事，说都过去的事。男子挨我旁边位置坐下，然后悄声告诉我，他是替别人考试的，问我在哪单位高就，我不禁掩面窃笑……

监考老师夹着试卷来了，考试开始。两张8k的大试卷让人看起来有点发怵，好在用了功。游览了整个试题，又沾沾自喜。我飞快地在试卷上沙沙地答题，大约半小时后，监考老师忽然对我们说：“主席们，辛苦了。现在我将试卷答案讲一下……”我吃一惊：答案？这叫考试！男子看出倪端，小声地问我：“大姐，您是第一次考试吧。我考过几次了，都这样……”原来，所谓考试几乎是一场抢答“竞赛”。只有几个大问答题要自己发挥一下。监考老师飞快地读着题目，“主席们”（监考老师就这么称呼考生们）飞快地抢答着。答错了，由监考老师更正一下。一小时后，考试在热情洋溢、轻松愉悦的气氛中结束。紧接着，发了证书、合影留念。

手捧紫红色“工会干部上岗资格证书”，看着上面自己急拍的照片：无奈、苦笑、滑稽。不禁自喟：唉“南郭先生”又成“工会主席”。待大家都陆续离去，男子见我坐那不动，好奇地问我：“大姐，您怎么不走？”我说等先生下班来带我回家。他说，那还要等两个小时呐，不如跟他的顺车将我送回。见他十分诚恳，我便跛着脚上了他的车。车上，他问我脚怎么了，我说爬楼梯不慎崴了。小车刚至我家楼下，男子忽接一电话：“表哥啊，快来呀，你那个捡来的老娘又撞人了！”什么？捡来的老娘？男子苦笑着对我说：“老人太可怜，老年痴呆被家人抛弃。前年撞了我车，非说我是她儿……”

待顾主任从北京回来，当我将证书、资料等还给他时，他却认真地说：“不要还啦。戚师傅，单位人手少，不可能一人就干一事。工会上的事，就由你去干吧”。我一听，顿时就“飘”了起来。

此时，年味已浓，春天来了。

作者简介：

戚思翠，笔名田心（草根）。江苏盐城人（现客居常州）。1963年生，自由撰稿人。在《世界日报》《侨报》《泰国中华日报》《中国人口报》《中国建设报》《中国环境报》《中国建材报》《中国安全生产报》《中国三峡工程报》《中国青年作家报》《中国应急管理报》《人民代表报》《农民日报》《新民晚报》《羊城晚报》《劳动午报》《亮报》《松江报》《江苏经济报》《南方法制报》《通州日报》《现代快报》《扬子晚报》《西安日报》《天津日报》《金陵晚报》 《老年周刊》《杂文选刊》《饮食科学》《益寿宝典》《乡镇论坛》《社区》《新传奇》《四川烹饪》《翠苑》等报刊、杂志发表拙作1500余篇，亦常获征文奖，“红本”60多枚。散文《藏在伏天里的爱》荣获第22届江苏省报纸副刊一等奖；散文《说说我经历的五个龙年》荣获第五届“中华情”全国诗歌散文联赛金奖；散文《红色档案映耀“党史”》获常州市“档案映耀百年记忆”征文优秀奖，并编入《常州档案》杂志；散文《铁血丰碑》被两家新四军纪念馆编入“红书”。数十篇小文编入有关杂志书籍。座右铭：为梦而活，活在梦中。不图名利，享受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