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渐温的午后，总想起些旧话。从前与人交谈，惯把“我不行”“差得远”挂在嘴边，以为那是虚怀若谷的礼节。日子久了才发觉，那些轻轻落下的自贬，像秋叶般一片片堆积，渐渐堆成他人眼中的你——一个模糊而怯懦的影子。
曾仕强先生说得透彻：言为心声，语定人形。你说出的话，便是在世间为自己描摹的肖像。每一句“我不算什么”，都在画布上添一笔淡墨；每一声“我做不到”，都在轮廓上减一分棱角。待到画成之日，那眉眼低垂的画像，连你自己都信了三分。
忽然想起古书里那些行走江湖的人，未必武功盖世，却总把背挺得笔直。他们的底气不在腰间佩剑，而在举手投足间那份不自我折损的端方。原来生命里最紧要的铠甲，不是防着他人刀剑，而是护住自己那颗完整的心。
于是学着自己沏茶时，看茶叶在沸水中舒展如初春新绿。水汽氤氲里恍然明白：真正的从容，始于停止在言语里将自己裁剪缩小。不说自轻的话，不是狂妄，而是对生命最本真的诚实——像草木从不否认自己的青翠，像溪流从不掩饰奔赴的声响。
如今开口前，总在舌尖留半分余地。那份余地里，养着对自己的基本尊重，也养着行走人世最朴素的尊严。原来我们与自己的关系，都藏在每天说出的话语里；而那份不被拿捏的从容，就生长在每一个不曾自我贬损的瞬间。茶凉了再续，人立定了，便是山河自在的模样。
2025—12—15
举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