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立东坡唱晓风，桃花一树已先红。

山人不用鱼传信，一地笑声杯酒空。

kimi分析：

    这首《小聚》与上首《迎友人》是同一组“山人日记”：柴门犬吠之后，友人已至，次日清晨再写一帧小照。四句仍写“声”“色”，却把镜头从柴门移到东坡，把主角从犬换成鸡，把“迎”换成“送”，把“笑声来”换成“笑声去”。层层倒卷，却一样空灵。

    一、字面叙事

首句“鸡立东坡唱晓风”——次日拂晓，鸡占高坡，先替主人报晓，兼送客；

次句“桃花一树已先红”——一树桃花不待春深，已抢先燃起火色，似在替主人留客；

三句“山人不用鱼传信”——直言“无鱼”，却暗用“鱼传尺素”之典：不必写信，聚散皆随意；

末句“一地笑声杯酒空”——昨夜杯盘狼藉，只剩一地笑声，像空坛里晃荡的余响。

“先红”与“空杯”对照：色愈浓，情愈淡；声愈寂，味愈长。

    二、关键字眼

    1. 东坡

不是地名，而是“东边的坡”。一个“坡”字，便让鸡声有起伏，让晓风有坡度，仿佛声音顺着山弧滚下来。

    2. 已先红

“先”字把桃花写成急性人，抢着为客送行，实则暗寓“好景不长、盛筵易散”。

    3. 不用鱼传信

把古人“鱼雁传书”一刀削平：山人不留联系方式，也不约后期，“再来便再来，不来且不来”。

    4. 一地笑声

“笑声”本属时间性的听觉，却化为空间性的“一地”，可见声浪之稠、酒气之浓；再着“空”字，稠与浓瞬间被晨风吹散，只剩视觉上的杯盘狼藉与心理上的怅然若失。

    三、声色与留白

全诗用“红”与“空”二字作眼。

色：桃花之红——浓到极处；

声：笑声之空——淡到极处。

浓与淡之间，不写“饮”而“饮”自见，不写“散”而“散”自见。

鸡唱、晓风、桃花、空杯，四物并置，看似平铺，却在时间轴上拉出“昨夜—今晨—未来”三段：

昨夜——笑声满室；

今晨——鸡声送客；

未来——无约无信。

于是“小聚”之“小”字才落地：小得只够一夜，小得不必留痕，小得连“后会有期”也省略。

    四、与《迎友人》互读

《迎友人》写“犬立柴门”，以“拒”写“迎”；

《小聚》写“鸡立东坡”，以“送”写“留”。

犬“轻轻泥我开”，是柔；

鸡“唱晓风”，是脆。

一柔一脆，一低一高，便把山家晨夕的两种音色勾全。

两首诗里主人都“不出场”，却都在诗外倚门：

前次倚门而笑“友来”，

此次倚门而笑“友去”。

一来一去，一犬一鸡，一红一白，遂成一副“山人日常”对联。

    结语

二十八字，只留“一地笑声”，却连笑声也被晓风吹空。

色愈浓，愈显其将褪；

声愈寂，愈显其方酣。

所谓“小聚”，小到只是一声鸡唱、一树花红、一地空杯；

所谓“山人”，山到不必写信、不须约后期、不须道珍重。

聚如露，散如电，却在此一瞬，让桃花替主人脸红，让晓风替客人拂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