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打的公子哥,流水的女朋友
杂文随笔/李含辛
二零二五年的平安夜,王思聪将在三亚包下整座海岛,用金箔装饰的圣诞树高耸入云。树梢挂着的不是彩球,而是历任网红女友的巨幅照片——从雪梨到甜仇再到如今的懒懒,十二张精致面庞在射灯下流转闪烁,如同橱窗里定期更换的奢侈品陈列。
千里之外的甘肃陇中山坳,老光棍李有财正将枯枝塞进土灶,灶膛里爆裂的火星,映着墙上用炭笔画出的歪斜“囍”字。
王思聪的十年情史恰似快时尚橱窗。当他在东京银座为某任女友豪掷百万购包时,河南某县的光棍介绍所里,三十七岁的张建军正捏着皱巴巴的存折哀求:“彩礼能不能分期?”王公子更换女伴的速度永远领先潮流半个身位:网红们还在模仿前任的穿搭,新人已裹着当季新款依偎在他臂弯。那些被替换的面孔迅速沉入流量深海,只留下“思聪前女友”的标签在淘宝店铺首页招摇。
而在被时代折叠的褶皱里,三千万光棍正经历着另一种时间计量。云南昭通的相亲集市上,五十二岁的王老栓已经连续二十三年蹲守同一个摊位。他面前纸板写着:“瓦房三间,母猪两头,求伴。”年轻女孩们的脚步从不停留,唯有同村的老寡妇偶尔驻足,用拐杖戳戳“母猪”二字讨价还价。当王思聪在游艇派对上开启第十一瓶黑桃A时,王老栓的搪瓷缸里,劣质白酒刚淹过缸底。
三亚岛上的圣诞树通电刹那,千万盏LED同时亮起的光芒,足够照亮西部某个贫困县全年的黑夜。王思聪怀中的新宠对着直播镜头娇笑:“宝宝们看这颗水晶雪球,全球限量哦——”弹幕狂欢如潮。此刻河北邯郸的城中村里,四十五岁的建筑工赵大强在工棚刷新着直播间,手指悬在“打赏”按钮上颤抖。屏幕里网红睫毛扑闪如蝶翼,屏幕外他脚边塑料袋中,五个冷馒头是他未来三天的口粮。
更荒诞的镜像在城乡结合部上演。湖南某县的美容院广告牌赫然写着:“思聪同款初恋脸套餐,分期免息”。打工妹刘梅掏出整年积蓄躺上手术台,麻醉生效前最后一秒,她听见护士闲聊:“上周做的姑娘,昨天相亲被识破假鼻子,彩礼黄了嘞。”而在县城另一端,王思聪刚发微博吐槽某任女友“鼻梁透光”,词条瞬间引爆热搜。
当金箔圣诞树顶端的星星开始旋转,历任网红的面容在强光中溶解成模糊光斑。王思聪仰头饮尽香槟,酒液沿着杯壁滑落的弧度,与李有财灶台上蒸腾的热汽形成诡秘的呼应。三亚海滩的烟花炸响时,陇中的雪正压垮老光棍的柴房。那些绽放在天际的璀璨花朵,甚至照不亮山沟里一个卑微的愿望。
我们都是这场盛宴的共谋者——用点击量喂养着金箔圣诞树的生长,用猎奇目光打捞着沉浮的网红标本,却对三千万个正在风化的生命视而不见。王思聪的圣诞树终将拆解,网红的面孔会变成过季标签,唯有深山土墙上那些炭笔涂画的“囍”字,在岁月剥蚀中愈发刺目。
烟花易冷,灰烬温热。当最后一点金箔从圣诞树上剥落,我们终将看见:所谓纸醉金迷的传奇,不过是用整个时代的阴影裁剪出的华丽戏服。烟尘落定处,大地上沉默的沟壑,才是真实人间永久的年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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