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锁立石
青石板铺就的乡愁长卷
作者:龚飞
立石古镇的风,是从明朝永乐年间吹来的。那时它叫立石栈,后来因场后壁立千仞、巨石擎天而峙,便有了如今的名字。青石板路在脚下蜿蜒,每一道裂痕都藏着六百年的光阴故事——它曾是川渝交界的一根扁担,一头挑着泸州的醇酒芬芳,一头挑着重庆的朦胧雾岚,北大门的风里,至今仍裹着“上跑泸州,下跑重庆,宿于立石”的民谣余韵。街面的青石板呈着弧度,中间高两边低如瓦状,雨水落下时便顺着沟壑流走,像古镇从不沉溺的旧时光;三十厘米高的街沿,如时光垒成的堤岸,护着这条T型古街,在岁月里稳稳伫立了千年。
转过街角,二郎井静卧在古镇东面。井栏上的青苔,是时光织就的绒毯;井坝微倾,如向岁月躬身叩首。踏道蜿蜒而下,与井影相叠,半米长的小水槽牵起井与池,似牵起古镇的昨天与今天。
传说二郎神挥斧劈出这眼泉,井水便成了立石人的母亲乳汁。井边神像两侧镌刻着“清泉流万古,白水养千家”,横批“饮水思源”——这不仅是一副对联,更是古镇的家训。井水永远盈至井沿,似永不干涸的记忆;用它煮冬寒菜,不放油也凝起细绒,嫩滑的菜入口时,便尝出了立石人世代的烟火气,那是乡愁最本真的滋味。
三明茶社的木门吱呀轻响,仿佛还能听见戏楼里的咿呀婉转余韵。康家祖宅的青砖上,曾映过多少听戏人的眸光?清代的清辉透过窗棂,洒在茶客的茶碗中,如今供销社的招牌虽换,梁上的木纹里,仍藏着当年的弦歌与闲语。
丰台客栈的堂口依旧敞亮,只是少了过往客商马蹄嘚嘚的回响。代家祖辈的灯火,曾暖过多少赶路人的归途?如今生产资料门市部的货架间,或许还能触到当年客栈留下的余温——那是川渝古道上最温暖的歇脚处,藏着无数赶路人的梦。
狮子巷的青石板路窄窄地延伸,如狮子半张的巨口。百余米长的巷子里,曾有盗贼的黑影掠过,也有赶路人的脚步匆匆踏过。它是进出玄滩、仙佛、荣昌的必经之路,每一块青石板都守着古镇的安宁,也守着翰林府前那对石狮的缄默——风穿过巷子,便把这些尘封的故事吹进每一个来访者的心里。
一座雕梁画栋的牌坊高耸而立,飞檐翘角如振翅欲飞的仙鹤凌空欲舞,正中匾额上书“黄氏宗祠”四个大字,两侧鎏金石狮昂首蹲守,威严里透着几分岁月沉淀的亲切。黄氏宗祠,如一页厚重的竖排族谱,被风缓缓翻开——飞檐翘角勾着云,像族谱上的篆字笔画,凌厉又温柔;门口的石狮蹲了百年,眼睛里凝着雾,像两颗守夜的瞳仁,连睫毛上都沾着岁月的灰。石阶上的青苔被踩出深浅不一的印子,湿亮如哭过的脸庞,照见我们踮脚张望的惊喜,连呼吸都带着颤抖的欣喜。
游罢古镇,我意犹未尽即兴赋诗一首:“烟锁立石古镇幽,青阶苔痕岁月稠。宗祠飞檐承翰墨,二郎井水酿乡愁。宗亲聚首话根脉,新旧交融谱春秋。耕读传家今未改,文脉长流万古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