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风，攥着碎冰碴子
狠狠撞向我单薄的衣角
寒意顺着布料的纹路钻进来
像一笔没算清的账，滞涩在骨缝里
霉运是块没拧干的抹布
湿漉漉的，带着股潮冷的霉味
擦过我摊在桌上的报表
数字歪歪扭扭，像是在哭
擦过我瘪下去的钱包
钢镚儿叮当滚落在地，响声单薄
擦过那辆绝尘而去的末班车
尾灯红得刺眼，是追不上的慌张
这阵子的日子，像走在结冰的路
每一步都磕磕绊绊
碰上山一重水一重的困难
像撞上透明的墙，闷声发疼
也曾被轻飘飘的承诺欺骗
那些话裹着蜜糖，内里却是寒冰
寒意浸满了日子的每一个罅隙
连呼出的白气，都带着冷
我把积攒的坏运气
一点点叠进纸船
折出尖尖的船头，翘起的船尾
塞进没写完的报表草稿
塞进被放了鸽子的约定
塞进追赶末班车时，掉在风里的叹息
我捧着纸船，走向楼下结冰的河
冰层透明，裹着细碎的气泡
像凝固的叹息
我把纸船轻轻放在冰面
让它载着所有的沉甸甸
朝着落日熔金的方向漂去
那片橘红，是冬日里仅有的暖
我看着它，一点点
漂向天际线的尽头
漂成一个模糊的小点
然后，我弯腰
捡起脚边的一片银杏
枯黄的叶片，脉络清晰
像一张摊开的网
网住了秋阳残存的余温
指尖触到那点暖
像握住了一截不肯熄灭的火种
我把银杏夹进笔记本
转身，往家的方向走
窗台空荡荡的角落
被我摆上一盆多肉
肥厚的叶片，裹着浅浅的绿
像一团团小小的云朵
我看着它，在晨光里
顶破焦虑凝成的硬土
冒出一点新的芽尖
嫩得能掐出水来
那些碎掉的计划
像散落一地的毛线
我蹲下来，一根根拾起
重新拼贴，重新编织
像缝补一件穿旧的毛衣
针脚歪歪扭扭，却很密实
每一针，都织进星光的亮
每一线，都织进早安的暖
日子还是带着寒意
风还是会卷着碎冰撞过来
可我不再站在原地叹气
转运从来不是等来的奇迹
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不是别人递过来的糖果
是把压在心底的叹息
折成纸飞机的勇气
迎着凛冽的风
用力掷出去的瞬间
纸飞机摇摇晃晃，却越飞越高
越过结冰的河，越过枯黄的树梢
是在深夜的书桌前
泡一杯热气腾腾的姜茶
雾气模糊了眼镜片
也暖了冻僵的手指
是对着窗外的寒星
轻声告诉自己
最冷的冬夜，也有尽头
每一步往前走的脚印
都在，一点点靠近春天
风还在吹，带着冰碴子
可我的口袋里，揣着银杏的余温
窗台上的多肉，正悄悄抽芽
我知道，那些折进纸船的坏运气
早晚会被落日熔成金
而我，正踩着冰碴子
走向，带着暖意的黎明
责任编辑（王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