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风雨 一生担当

——记我的父亲王孝农

 王建波

如山之爱，如炬担当。

六十六载春秋轮回，岁月在父亲王孝农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却从未磨灭他眼中的坚韧与温情。这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男人，用一生的风雨兼程，为我和妹妹搭建了一个温暖的港湾。如今，父亲因突发脑出血卧病在床，从重症监护室转出的第五天，望着手机里妹妹发来的他沉睡的模样，那些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往事一一浮现，让我在泪水中读懂了父亲的伟大与不易，也让我在奔波的间隙里，坚定了接过他责任与担当的决心。

父亲的人生起点，离不开爷爷王英瑞的言传身教。爷爷是一位老革命家，青年时期投身革命，在枪林弹雨中穿梭，为国家的解放事业立下了汗马功劳。退役后，爷爷毅然回到家乡，担任基层书记，将战场上的铁血丹心化作了为民服务的赤诚。他廉洁自律、恪尽职守，带领乡亲们开荒种地、兴修水利，用实际行动赢得了百姓的爱戴与尊重。1962年，爷爷被评为山东省劳动模范，那张泛黄的荣誉证书，不仅见证了爷爷的荣光，更成为了激励父亲一生的精神旗帜。爷爷常说：“人活着，就要有信仰、有担当，要为家人、为社会做点实事。”父亲将这句话融入血脉，成为了他一生的行为准则。

父亲兄弟四人，他排行第三。在那个物质匮乏、生活艰苦的年代，父亲和兄弟们在爷爷的严格教育下长大。他们从小就跟着爷爷下地干活，体验农耕的艰辛；闲暇时，爷爷会给他们讲革命故事，教他们读书写字，培养他们的家国情怀。父亲天资聪颖、勤奋好学，虽然家庭条件有限，但他始终没有放弃对知识的追求。高中毕业后，为了减轻家庭负担，父亲主动放弃升学机会，回家务农，帮助爷爷照顾家人。青年时期的父亲，不仅农活样样精通，还写得一手好字、画得一幅好画，是村里有名的“文化人”。他性格开朗、乐于助人，邻里乡亲有什么困难，他总是随叫随到，从不计较个人得失。

1983年，我降临到这个家庭。后来，妹妹的到来让家里的欢乐翻了倍，也让父亲肩上的责任更重了几分。父亲常说，一儿一女就像两朵花，得用心浇灌才能茁壮成长。为了让我和妹妹能接受良好的教育、过上体面的生活，父亲不甘心一辈子守着几亩薄田，他想出去闯一闯，给家人拼一个更好的未来。1988年，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华夏大地，各地创业热潮涌动，父亲敏锐地捕捉到了商机。经过几个月的考察和筹备，他倾尽家里所有积蓄，又向亲友借了一笔钱，创办了一家小型酒厂。

创业的道路从来都布满荆棘。为了掌握核心酿酒技术，父亲特意跑到外地的老酒厂拜师学艺。白天，他跟着师傅打下手，仔细观察配料、发酵、蒸馏的每一个细节；晚上回到简陋的出租屋，就把当天学到的知识记在本子上，反复琢磨。回来后，他又买来大量酿酒书籍，一边学习理论知识，一边在自家的小作坊里反复试验。有好几次，因为配料比例不当，酿出的酒口感酸涩，只能全部倒掉。父亲看着辛苦换来的成果付诸东流，心疼得好几夜睡不着觉，但他从未想过放弃。母亲劝他：“要不还是算了，踏踏实实种地也能糊口。”父亲却摇摇头说：“我不能让孩子们跟着我受苦，再难我也要坚持下去。”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大半年的摸索，父亲终于酿出了口感醇厚、香气浓郁的好酒。为了打开销路，他骑着一辆自行车，驮着酒坛，跑遍了周边的乡镇和集市。那时没有导航，他就凭着一张地图和向路人打听方向，常常清晨出发，深夜才能回家。夏天，太阳像火球一样炙烤着大地，他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后背起了一层又一层痱子；冬天，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他的耳朵和手脚冻得红肿，却依然咬牙坚持。有一次，他骑车路过一段崎岖的泥路，不小心摔了一跤，酒坛碎了一地，自己也摔得膝盖流血。但他爬起来后，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的伤痛，而是心疼那些洒掉的酒。就这样日复一日，父亲的酒凭着过硬的品质和公道的价格渐渐有了口碑，回头客越来越多，酒厂的生意也渐渐步入正轨。

正当我们以为苦日子终于熬出头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却给了父亲沉重的一击。由于一场莫名的官司，再加上当时个别部门的不公正对待，以及一些亲戚的误解和疏远，父亲的酒厂被迫关闭。不仅投入的全部资金打了水漂，还背上了一笔债务。那段时间，父亲像是变了一个人，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谈笑风生，常常一个人坐在出租屋的门槛上抽烟，烟蒂扔了一地，眼神里满是疲惫和不甘。我和妹妹吓得不敢说话，只能默默地陪在他身边。母亲偷偷抹眼泪，劝他别太较真，身体要紧。父亲沉默了很久，然后掐灭烟头，对我们说：“爸对不起你们，让你们跟着受委屈了，但爸不会倒下，我一定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为了偿还债务，也为了给我和妹妹寻找新的生路，父亲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带着我们离开家乡，前往聊城市谋生。初到聊城，我们举目无亲，没有住处，没有收入，生活陷入了困境。父亲四处打听，终于租到了一间狭小的民房，房间阴暗潮湿，只有一张床和一张破旧的桌子。为了糊口，父亲买了一辆小推车，做起了卖豆腐脑的生意。每天凌晨三四点，父亲就起床生火熬制豆腐脑，磨豆、点卤、熬汤，每一步都做得格外用心。洁白嫩滑的豆腐脑配上鲜香的卤汁，是清晨最暖的滋味。天刚亮，他就推着小推车出门，在工地附近、学校门口摆摊，麻利地盛舀、加料，招呼着来来往往的顾客。

白天卖完豆腐脑，父亲也不肯歇息，傍晚又支起小摊卖水饺、拉面和炒菜。他亲手和面调馅，韭菜鸡蛋、白菜猪肉的水饺用料扎实；拉面条反复揉搓，煮出来筋道爽滑；家常小炒火候精准，香气扑鼻。夜幕降临，一盏昏黄的灯陪着他忙碌到深夜。忙碌间隙，他往往只啃个冷馒头垫肚子。

后来，随着城市发展，摆摊的限制越来越多，父亲又辗转做起了收废品、卖水果、批发蔬菜的营生。无论哪一行，他都起早贪黑，凭着一双勤快的手奔波在街巷与市场之间，只为多赚一点钱，让我和妹妹吃得好一点、穿得暖一点。父亲做事向来守着诚信的底线，从不缺斤短两、以次充好。有一次，一位顾客买水果时多付了钱，父亲发现后，立刻骑车追了好几条街，把多收的钱还给了对方。那位顾客感动地说：“大哥，你真是个实在人。”父亲笑着说：“做人就得实在，不能赚昧良心的钱。”

在父亲的辛勤付出下，我们的生活渐渐有了好转，我和妹妹也顺利成了家。成家立业后，父亲总是牵挂着我们，经常打电话询问我们的工作和生活情况，叮嘱我们要好好过日子、照顾好自己。每次放假回家，父亲都会提前买好我们爱吃的菜，在租住的屋里做一桌子丰盛的饭菜。看着我们狼吞虎咽的样子，父亲的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他还会把攒下的钱塞给我们，让我们别委屈自己，多买点好吃的。其实我们都知道，那些钱都是父亲一分一角攒下来的，里面饱含着他对我们深深的爱。

毕业后，我深受父亲经商理念的影响，也踏上了创业之路，想循着他的足迹，靠诚信与坚韧闯一番天地；妹妹则始终勤奋好学，凭借自己的努力找到了心仪的工作。我们都想让父亲和母亲搬到身边来住，好好孝敬他们，但父亲却拒绝了。他说：“你们有自己的生活，我和你妈在出租屋里住得很好，不用惦记我们，你们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父亲总是这样，凡事都为我们着想，却从不考虑自己。后来，我们陆续有了自己的孩子，父亲也升级当了外公。每次我们带着孩子回家，父亲都格外开心，抱着孙女、领着外孙，爱不释手，给他们买好吃的、好玩的，耐心地陪着他们玩耍。看着父亲和孩子们其乐融融的样子，我心里满是温暖。

日子在柴米油盐的安稳里悄然滑过，不知不觉中，父亲已经六十六岁了。曾经挺拔的脊梁渐渐弯曲，乌黑的头发也染上了白霜，脸上的皱纹越来越深，手上的老茧也越来越厚。我们都以为，父亲会这样健康快乐地安享晚年，可命运却给了我们一个沉重的打击。今年，父亲突发脑出血，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

接到消息的那一刻，我感觉天旋地转，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我立刻向公司请假，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外，我和妹妹紧紧地抱在一起，焦急地等待着。那几天，我们吃不下、睡不着，心里充满了恐惧和不安，生怕会失去父亲。幸运的是，经过医生的全力抢救，父亲的病情终于稳定了下来，在重症监护室挣扎数日之后，顺利转出普通病房，如今已是转出后的第五天。

本该守在病床前寸步不离，可工作的繁琐与紧急任务接踵而至。领导告知近期需要出差的消息时，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两难。一边是卧病在床、急需照料的父亲，一边是无法推脱、关乎生计的工作，手心手背都是沉甸甸的责任。最终，我还是咬牙答应了出差安排，心里却像压了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喘不过气。

现在，家里只有母亲、妹妹和两位护工守在父亲身边。每天我都会反复翻看妹妹发来的视频：母亲握着父亲的手轻声呢喃，妹妹给父亲擦脸喂水，护工细心地帮父亲翻身按摩。她们替我扛起了本该由我分担的照料重担，而我这个本该接过父亲责任的“家里的男人”，却连为他端一碗粥、擦一次身都做不到。内疚像细密的针，日夜扎着我的心。每次和母亲通电话，听着她疲惫却故作轻松地说“你放心，有我们呢”，眼泪就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我知道，母亲早已年过花甲，妹妹也有自己的家庭要顾及，她们的辛苦不言而喻，可我却只能在电话里说着苍白的“辛苦你们了”。这份亏欠与自责，让我夜夜难眠。

父亲这一辈子，从扛着家庭重担创业谋生，到遭遇挫折后重新站起，始终是家里的顶梁柱，是我心中最坚实的依靠。如今，他倒下了，我必须真正长大，代替他撑起这个家。出差前，我仔细对接了医院的治疗方案，给母亲和妹妹留下了详细的照料注意事项，把租住屋里的大小事务一一安排妥当。我知道，这只是开始，往后家里的责任、父母的养老、琐事的打理，都该由我一肩扛起，就像当年父亲那样，无论多难，都要为家人遮风挡雨。

我无数次在心里祈祷，盼着父亲能早日醒来，盼着他能慢慢康复，盼着他还能像从前那样，坐在出租屋的小院里晒着太阳，听我们聊家常。我盼着他能亲眼看到我接过他的担子，把这个家照顾好，让他放心。这份期盼，是我在繁忙工作与奔波出差中，心中最滚烫、最坚定的念想。

父亲的六十六岁，是一场意外的考验，也是一次成长的蜕变。它让我懂得了亲情的珍贵，也让我明白了责任的重量。作为王英瑞的长孙，我更清楚这份血脉里传承的担当——不能让祖辈父辈的坚韧白费，更要亲手改写“穷”字的注脚。如今我创办了聊城市知己服装有限公司，打造了《爱知己》《尊冠王者》两个自主品牌，正是循着父亲的足迹，把他教给我的诚信与勤恳，织进每一寸布料里。我相信，在母亲、妹妹和护工的悉心照料下，在我们全家人的共同期盼中，父亲一定能战胜病魔，早日康复。待我完成出差任务，一定立刻飞奔回医院，守在他身边，把亏欠的陪伴一点点补回来。

愿时光温柔以待，愿父亲健康长寿。我会带着爷爷的荣光与父亲的精神，扛起家庭的责任，守护好我们的家人，让这份爱与担当，随着《爱知己》的针线、《尊冠王者》的匠心，在岁月里静静流淌，生生不息。

作者简介：王建波，自主创业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