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几处称“兰陵” 何处藏着“笑笑生”
——《金瓶梅》作者“兰陵笑笑生”再考
李千树
关于《金瓶梅》作者“兰陵笑笑生”的署名,历来是古典文学研究的一大悬案。其中“兰陵”二字作为关键地理线索,成为考据作者身份的重要突破口。以下结合历史地理与学界观点,对“兰陵”所指及相关作者假说再次进行梳理:
一、“兰陵”地名考辨:南北之争与地方异说
1. 北兰陵(山东兰陵县)
历史沿革:今山东省临沂市兰陵县,战国时楚国置县,荀况曾为兰陵令,后世长期属沂州。此“兰陵”是正史记载中最具延续性的古地名,文化积淀深厚。
与《金瓶梅》的关联:书中大量使用山东方言(鲁中、鲁南方言词汇),且对北方市井生活、官场生态描写细腻,符合山东文人创作背景。明代山东文风鼎盛,李开先、贾三近等山东籍文人均曾被推测为作者。
2. 南兰陵(江苏常州武进)
历史渊源:东晋南渡后,侨置兰陵郡于今常州武进区,为萧氏郡望(南朝齐梁皇族祖籍)。此“兰陵”属文化符号,明清时已非正式行政区划。
支持此说的依据:部分学者认为《金瓶梅》透露出对江南风物、文人习气的熟悉,可能为江南文人托名“兰陵”。王世贞、屠隆等江南文人曾被视为作者候选人,但直接证据薄弱。
3. 山东五莲县“兰陵谷”之说
地方志线索:五莲县今属日照市,历史上曾属琅琊郡、莒县。此地有“兰陵谷”记载,但并非正式行政区划。
丁姓文人假说:有民间学者提出,五莲附近丁氏家族(如明代官员丁惟宁)可能是作者,但缺乏文献佐证。此说多见于地方文史探讨,未获主流学界认可。
疑点分析:“兰陵谷”之名地域性过强,且未见明代文献将此地简称为“兰陵”。《金瓶梅》作者若隐去真名,更可能选用知名地理称谓(如南北兰陵)作为掩护。
二、“兰陵笑笑生”身份考据的几种主流假说
1. 山东籍文人说(多指向北兰陵)
贾三近说:明代山东峄县(今枣庄,近兰陵)人,官至兵部右侍郎。其生平与小说中描写的官场腐败、社会黑暗或有共鸣,但无直接证据。
李开先说:山东章丘人,擅戏曲俗文学,作品风格与《金瓶梅》有相通处,但章丘非兰陵,此说依赖文学风格推测。
丁惟宁说(与五莲关联):山东诸城人(近五莲),曾任御史。其后人曾宣称家族藏有《金瓶梅》手稿,但实物未见,学界持审慎态度。
2. 江南文人托名说(或指南兰陵)
王世贞说:江苏太仓人,为报父仇作书毒害严世蕃的传说流传甚广,但“兰陵”署名与籍贯不符,可能为伪托。
屠隆说:浙江鄞县人,作品中可见类似《金瓶梅》的文学手法,但“兰陵”如何解释未有定论。
3. “兰陵”作为文化隐喻的可能性
有研究者提出,“兰陵”或非实指籍贯,而是借用荀子治兰陵的典故,暗示作者以儒家教化批判世情;或受萧统《文选》影响(萧氏为南兰陵人),暗喻文学传承。
三、结论:地理指向与作者身份的逻辑推演
1. “北兰陵”更符合文本内核:《金瓶梅》的方言基底、社会风情、官场描写均以北方(特别是山东)为底色,作者署名“兰陵”首先应指向山东兰陵。这或许是作者的真实籍贯,也可能是刻意引导的烟幕。
2. “南兰陵”说缺乏文本支撑:书中对江南的描写多流于表面,且江南文人若伪托籍贯,更可能选择文化符号清晰的“兰陵”,但此种故意混淆籍贯的行为缺乏明确动机。
3. “五莲兰陵谷”说需谨慎看待:地方性小地名难以成为全国性刊本的作者标识,丁姓文人说更多是地方传说的附会,未在文献或版本考证中得到证实。
4. 作者问题的本质:“兰陵笑笑生”本身是一个精心设计的笔名,旨在既提供线索又隐藏身份。综合来看,一位熟悉山东方言、官场与市井生活,且可能接触过江南文化的文人,最可能是“兰陵笑笑生”的真身。目前,山东籍文人(如贾三近、丁惟宁等)的假说,因地理与文化语境吻合度更高,仍是最具说服力的方向。
4.延伸思考:
《金瓶梅》作者之谜的悬置,反而成就了其文本的开放性。若将“兰陵”视为一个文化符号,或许比拘泥于地理考据更能贴近明代文人复杂的精神世界:他们既渴望以文讽世,又需规避文字之祸,“兰陵”二字,恰似一面朦胧的镜子,映照出士人内心的纠结与智慧。
2025年12月14日晚于济南善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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