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冬天下雪的日子很少,而且持续的时间很短,好不容易盼来一场雪,还没来得及观赏就停了,有时一边下还一边化,连扫也用不着扫了。
而在我的记忆里,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可不是这样的。那时候我在老家柏乡县北马村生活,每年的冬天都要下好几场大雪。有时候是由小变大悄无声息地下起来,有时候是鹅毛大雪伴随着呼啸的北风扑面而来。那漫天飞舞的雪花肆意地洒落在大路上,过道里,院子里,树枝上,房顶上,靠墙的玉米秸上,窗台上,鸡窝上,漫天皆白,无处不在。
更有些时候是半夜里偷偷下起来又偷偷地停止,早晨起来一打开房门,才发现外面早已变成了一个银白色的童话世界!一到这时候,母亲就赶紧拿起笤帚,去扫出一条通往街门的路。父亲便喊大弟、二弟和我赶紧起来上房扫雪。雪停后要及时扫净房顶上的积雪,不然一结冰就伤了房顶,夏天会漏雨的。我和大弟、二弟匆匆从被窝里爬出来,穿上衣服,准备工具。我和大弟各拿一把扫帚,二弟拿一把木锨(在房顶敛雪要用木锨,用铁锨会把屋顶铲坏的),走出屋门。
首先要把梯子上的雪扫下来,再踩着梯子上房。上房前父母亲总要叮嘱几句,离房檐远点,小心点。(我高中的一个同学就因为上房扫雪不小心一头栽下来成了残疾)。要扫的是五间北屋、三间西屋和街门洞的房顶。我和大弟负责把雪扫成一堆一堆的,二弟用木锨把这些雪敛到房后那一侧再扔下去。如果雪不太厚的话,还可以直接扫下去。农村里都是独门独户,各家的房屋互不相连,扫在屋后也不会影响邻居们的出入。每当这时候,全村各家的房顶上都有男男女女猫着腰低头扫雪,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雪后景观。
住得近点的邻居还要兴奋地说上几句话:这场雪下的好啊,小麦不用浇冬水了,明年准是个好收成,不是说瑞雪兆丰年吗?等我们姐弟三个把房顶都扫完了,父亲也已经把院子里的雪扫到了枣树、槐树下。街门外的雪要扫到猪圈旁,铲进猪圈里或干脆直接扫进旁边的大粪坑里,也省得再挑水洇粪了。
雪扫完了,母亲也已经早已做好早饭了。我们一家九口就开始吃起玉米面稠菜粥来,真是香极了(把玉米面一点点地撒进快炒熟的白菜里,边撒边搅拌,直到搅不动了为止。要用小勺舀着吃,是当时农村冬季的家常饭)。
现在回想起来嘴里还有香香的余味呢。脚上穿的棉鞋早已湿透,只得脱下来放在火炉旁烤干。
下雪后的那段日子,生产队长一敲钟,要派的活就是动员社员们把大街上的雪铲到排子车上,拉到村外的田地里去。
此时冀南的茫茫原野银装素裹,一望无垠。积雪压弯了土路两旁的杨树枝,成群的麻雀兴奋地喳喳叫着,从一棵树上飞到另一棵树上,抖落了枝头上的雪。通往田地的三四米宽的土路被厚厚的雪覆盖着,好似一条银白色的长毯铺向远方。两旁地里的麦苗在松软的雪层下静静地享受着,打麦场里的麦秸垛都变成了白色的小山包,水井张着大口冒着热气。地里的人们谈着,笑着,干着,有的唱起了乱弹戏,好一派严冬的热火朝天的劳动景象!
这些年,冬天差不多都成了暖冬,我也早已习惯了基本无雪的城市生活。然而那些年下大雪的情景,扫雪的情景,雪后往田里运雪的劳动情景依然历历在目,宛如昨天,挥之不去……。
作者简介:王新军,女,1949年生,1976年毕业于河北师大外语系,中学高级教师,多年来喜写散文。散见于《散文选刊》杂志、《老人世界》杂志、《快乐老人报》、《燕赵都市报》、《邢台日报》、《牛城晚报》等纸媒及各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