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处是心安
作者:平凡
暮色漫过窗台时,总爱盯着檐下那盏灯。它不亮,昏黄的光晕刚够罩住窗棂,却像只温厚的手,轻轻搭在归人的肩头。风过处,灯影晃了晃,把墙上映着的竹影也摇得婆娑,倒像是谁在低声说:回来了。
年少时总爱追着风跑,以为远方才有答案。背着行囊踏过晨霜,踩着月光叩响陌生的门,看霓虹把夜空染得五光十色,听街市的喧嚣盖过虫鸣。可夜深人静时,枕着异乡的月光,总觉少了点什么。是母亲唤归的声音?是灶台上煨着的粥香?还是老屋院角那棵歪脖子树,在风中摇落的第一片叶?
后来才懂,走得再远,心里总有块地方系着根线。那年深秋出差,路过故乡的小镇,索性拐了个弯。青石板路被雨水洗得发亮,巷口的老槐树落了满地叶,踩上去沙沙响。远远看见母亲坐在门槛上择菜,鬓角的白发被夕阳染成金红,手边的竹篮里,装着我爱吃的荠菜。她抬头看见我,眼睛亮了亮,没多说什么,只起身往灶房走:“刚好,粥快熟了。”
灶膛里的火光舔着柴禾,噼啪作响。母亲往粥里撒了把青菜,白汽腾起来,模糊了她的眉眼。我坐在灶前的小凳上,看她添柴、搅粥,动作慢了,却还是从前的模样。那一刻忽然明白,所谓归处,从不是某间屋子,某条街巷,而是有人在等你,有烟火气在暖你,有份踏实的念想,让你无论走多远,回头时总看得见光。
如今住的房子不大,却总爱在阳台上摆几盆花。绿萝顺着栏杆爬,茉莉开时香得沁人。傍晚归来,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若听见屋里传来的电视声,或是厨房飘出的饭菜香,心就忽然落了地。有时加班晚了,楼道里的灯一盏盏亮过去,到自家门前,摸出钥匙的手总带着点急。门开的刹那,暖黄的光涌出来,爱人从沙发上抬头:“回来了?汤在锅里温着。”
原来心安,是寻常日子里的细碎。是晚归时留着的那盏灯,是寒夜里温着的那碗汤,是争吵后递过来的一杯水,是晨起时并肩看朝阳爬上窗。它不像烟花那样绚烂,却像炉火,安安静静地烧着,把日子烘得暖洋洋的。
窗外的灯还亮着,风掠过树梢,送来远处的犬吠。屋里的时钟滴答走着,桌上的茶还温着。忽然想起那句诗:“此心安处是吾乡。” 是啊,心若有了着落,何处不是归处?就像檐下的灯,不必照见千里万里,只照亮门前那方土地,便足够暖透风尘仆仆的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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