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热点 第八十九章 孤舟暗渡
船桨划破江水的声音,在寂静的江夜里被放大,每一次入水、出水,都让风骨的心提到嗓子眼。他死死盯着前方和两侧的黑暗,耳朵捕捉着任何异常的声响——巡逻艇的引擎声、哨兵的呵斥声、甚至是风吹芦苇的沙沙声,此刻都可能是致命的警报。
初春的江水刺骨寒冷,不断从船板缝隙渗入,很快就漫过了脚踝。风骨和阿亮的裤腿和鞋子早已湿透,冰冷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走体温。但谁也不敢停下,甚至不敢有大的动作,只是机械地、竭尽全力地划着桨。
江面比在岸上看起来更加宽阔无边,对岸那片黑黢黢的轮廓似乎永远也无法靠近。小船在湍急的江流中打转、颠簸,像一片随时可能被吞噬的枯叶。阿亮咬紧牙关,凭着惊人的臂力和水感,努力掌控着方向,让船头始终指向对岸。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风骨的左肩伤口(早已愈合,但此刻因用力过度和寒冷隐隐作痛)开始抗议,手臂酸麻得几乎失去知觉,但他只是死死抓住船桨,跟着阿亮的节奏,一下,又一下。
突然,上游方向传来一阵低沉的“突突”声,由远及近,隐约还有探照灯的光柱在水面上扫过!
“巡逻艇!”阿亮低吼一声,立刻停止划桨,两人迅速伏低身体,紧紧贴在湿冷的船板上,连呼吸都屏住了。
探照灯的光柱像一条惨白的巨蟒,在江面上来回逡巡,几次险险地从他们小船的侧面扫过,最近的一次,风骨甚至能感觉到那冰冷刺眼的光芒擦着头皮掠过。引擎声越来越响,几乎能闻到柴油燃烧的刺鼻气味。
巡逻艇似乎就在他们不远处减速、徘徊。风骨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冰冷的汗水混合着江水,从额头上滚落。他闭上眼睛,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被发现,绝对不能!念尘还在等我!
也许是夜色和江雾的掩护,也许是这艘破旧的小船在江面上实在太不起眼,那艘巡逻艇在附近逡巡了几分钟后,终于调转方向,向下游驶去,“突突”声渐渐远去,探照灯的光芒也消失在夜幕中。
两人趴在船板上,许久不敢动弹,直到确认巡逻艇真的走远了,才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刚从鬼门关爬回来。
不敢再有丝毫耽搁,阿亮再次操起船桨,更加奋力地划动。风骨也强忍着脱力和寒冷,拼尽全力配合。
终于,在东方天际露出第一线鱼肚白的时候,小船终于触碰到了对岸松软的泥滩。两人几乎虚脱,连滚带爬地跳下船,将小船拖进岸边茂密的芦苇丛中藏好,然后瘫倒在冰冷的泥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天,快亮了。他们成功了!横渡了长江,踏上了苏南的土地!
但喜悦只持续了短短一瞬。这里仍然是沦陷区,且刚刚脱离险境,他们必须立刻离开江边,寻找更安全的藏身之处。
两人挣扎着爬起来,拧了拧湿透的衣裤,检查了一下随身物品(所幸油布包裹的信件和地图等紧要东西没有湿透),便一头钻进芦苇荡深处,向着远离江岸的方向艰难前行。
清晨的薄雾弥漫在河滩和田野上,能见度很低。他们不敢走大路,只能沿着田埂、沟渠,在荒草和灌木中穿行。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天色大亮,雾也散了些,他们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村庄的轮廓。
村庄看起来很安静,没有炮楼,也看不到日伪军的影子。但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还是绕到村子后面,在一处废弃的瓜棚里暂时藏身,准备观察一下情况,再决定是否进村打听消息,或者补充干粮。
阿亮让风骨留在瓜棚休息,自己出去探探路。风骨又累又冷又饿,靠在潮湿的土墙上,眼皮沉重得直打架,但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阿亮回来了,手里拿着两个还带着泥土的萝卜,脸色有些凝重。
“村子里人不多,大多是老弱妇孺,很警惕。我问了,说这里是当涂县李家圩。鬼子前阵子来‘清乡’过,抓走了几个年轻人,烧了几间房,现在隔三差五还有二鬼子(伪军)来收粮要钱。没人敢留外人。”阿亮将萝卜递给风骨,“先垫垫肚子。我们得赶紧走,这附近不安全。”
风骨啃着生涩的萝卜,心中焦虑更甚。苏南的情况果然比想象中更糟。念尘他们如果逃到了这一带,会藏在哪里?如何生存?
两人吃了点东西,稍微恢复了些体力,便离开瓜棚,继续向东。他们尽量避开村庄和道路,专拣荒野小路。路上偶尔遇到零星下田的农民,也都用警惕和麻木的眼神看着他们,远远就避开。
下午,他们在一处小树林里休息时,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枪声,时密时疏,持续了约莫一刻钟。是游击队和日伪军交火?还是别的什么?两人不敢久留,立刻起身赶路。
傍晚时分,他们来到了一个稍微大些的镇子附近。镇口有木头搭建的哨卡,两个穿着黄皮的伪军抱着步枪,无精打采地站着,偶尔盘查一下进出的人。
风骨和阿亮藏在镇外的竹林里观察。阿亮低声道:“不能进镇。看这架势,里面肯定有鬼子的据点或者维持会。我们得绕过镇子,继续往东。太湖在西边,我们得先找到去太湖的方向。”
风骨拿出那张已经磨损的地图,对照着太阳的位置和远处模糊的山影,勉强辨认着方向。“我们现在大概在当涂东南,往东是芜湖、宣城方向,往南偏东才是太湖西岸的宜兴、长兴。我们应该转向南。”
“好,那就往南走。”阿亮点头,“夜里赶路,白天找地方躲藏。”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如同幽灵般,昼伏夜出,在苏南水网交织、日军据点林立的平原丘陵地带艰难穿行。饿了,就偷挖地里的红薯、萝卜,或者用身上所剩无几的钱,向极其胆大的农民买点糙米、盐巴;渴了,就喝沟渠、池塘里的生水(风险很大,但别无选择);困了,就在坟地、破庙、废弃的窑洞或芦苇荡里打个盹。
风骨的身体和精神都承受着极限的考验。脚上血泡摞着血泡,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衣服被荆棘刮得破破烂烂,身上多处划伤;因饮食不洁和劳累,他开始拉肚子,身体迅速消瘦下去,脸颊凹陷,眼窝深陷,只有那双眼睛,还燃烧着寻找的火焰。
阿亮情况稍好,但也是满脸疲惫,身上添了新伤。他不仅要带路、觅食、警戒,还要照顾日渐虚弱的风骨。
这天夜里,他们试图穿越一条日军控制的公路。就在快要穿过时,一束汽车灯光突然从拐弯处射来!两人急忙扑倒在路边的排水沟里,屏住呼吸。
两辆满载日军的卡车呼啸而过,车灯扫过他们藏身的位置,激起一片尘土。车上日军哇啦哇啦的说话声和刺鼻的汽油味清晰可闻。
等卡车远去,两人才从满是泥浆和秽物的水沟里爬出来,狼狈不堪。风骨剧烈地咳嗽着,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稳。
“风骨,你怎么样?”阿亮连忙扶住他。
“没……没事。”风骨强撑着,“快走,离开这里。”
他们踉跄着穿过公路,钻进对面的树林。风骨再也支撑不住,靠着一棵树滑坐在地,浑身发抖,额头滚烫。
阿亮摸了摸他的额头,脸色一变:“你在发烧!”
风骨知道自己病了,可能是连日劳累、营养不良,加上刚才在冰冷污水里一激,引发了高烧。他只觉得浑身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痛,眼皮重得抬不起来,意识也开始模糊。
“阿亮哥……别管我……你自己……先走……”他断断续续地说,心中涌起巨大的绝望。难道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却要倒在这离目标可能已经不远的地方?
“胡说!”阿亮低喝一声,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我答应过白老爷,要把你安全带过去,也要把你安全带回去!你现在给我挺住!”
他环顾四周,这片树林不大,不远处似乎有个小山包。阿亮一咬牙,将几乎昏迷的风骨背在背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山包走去。他必须立刻找到一个能藏身、又能弄到水和药的地方。
幸运的是,在山包的背面,他发现了一个被茂密藤蔓遮掩的、半塌陷的炭窑。里面虽然阴暗潮湿,但相对避风,而且角落里似乎还堆着些没烧完的木炭和破席子。
阿亮将风骨放下,用破席子垫着。然后迅速出去,在附近找到了一个小小的泉眼,用随身带的破碗接了些水回来。他又冒险在林子边缘找到一些野生的薄荷和车前草(他认得一些草药),嚼碎了,和水一起,一点点喂给风骨。
风骨烧得迷迷糊糊,只觉得有人撬开他的嘴,灌进清凉苦涩的液体。他本能地吞咽着,然后又陷入昏睡。
阿亮守在一旁,用浸湿的布条给风骨敷额头,又将自己的外衣盖在他身上。他听着风骨粗重滚烫的呼吸,看着那张年轻却饱经磨难的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这一路,这个看似文弱的书生,表现出来的坚韧和决心,超出了他的预料。白老爷没有看错人。
但眼下,风骨病倒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野岭,缺医少药,而他们离太湖区域还有相当一段距离,且环境更加险恶。接下来,该怎么办?
阿亮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棘手和彷徨。
他望着窑洞外逐渐泛白的天空,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是鸡鸣还是别的什么声响,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
寻找之路,似乎走到了一个更加凶险的岔路口。
第九十章 炭窑藏身
风骨的高烧时起时伏,在炭窑里昏昏沉沉地躺了两天两夜。阿亮寸步不离地守着,用尽了他所知道的所有土法降温,又冒险去更远的地方,找到一些村民遗弃的菜地,挖了些勉强能吃的根茎,还幸运地发现了一小片野生的鱼腥草(有消炎作用),捣碎了给风骨外敷内服。
到第三天早上,风骨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人也清醒了许多,虽然依旧虚弱无力,但至少能勉强坐起来,喝点阿亮熬的稀薄菜粥了。
“阿亮哥……谢谢你。”风骨声音沙哑,看着阿亮同样憔悴却依然锐利的眼睛,心中充满了感激和愧疚。这一路,他成了阿亮最大的拖累。
“别说这些。”阿亮摆摆手,递给他半碗粥,“感觉怎么样?能走路吗?”
风骨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虽然酸软,但似乎有了些力气。“可以慢慢走。”
“那就好。”阿亮点点头,“我们在这里不能久留。这炭窑虽然隐蔽,但离村子不算太远,万一有人过来就麻烦了。而且,我们的干粮快没了。”
风骨环顾这阴暗潮湿的窑洞,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炭灰的气息。他想起这两日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外面有狗吠和人声,还有一次,有脚步声很近地走过,他和阿亮都屏住呼吸,直到声音远去。这里确实不安全。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风骨问。太湖的方向大概知道,但具体怎么走,如何避开越来越密集的日伪据点,如何在身体虚弱、物资匮乏的情况下继续前进,都是难题。
阿亮沉默了一会儿,说:“昨天我出去找吃的,在那边山梁上,看到南边远处有很大一片水面,在太阳下反光,估计就是太湖了。直线距离可能还有几十里,但中间肯定有鬼子的封锁线和据点。硬闯肯定不行。”
他顿了顿,看着风骨:“风骨,有件事,我得跟你商量。我们两个人,目标太大,尤其是你现在身体还没好利索。我想……是不是可以分头行动?”
“分头?”风骨一愣。
“对。”阿亮解释道,“我轻装简行,先去前面探路,摸清楚太湖西岸(尤其是宜兴、长兴一带)的大致情况,打听一下有没有你家人那样的外来户落脚的消息。如果能找到更可靠的藏身点或者地下关系,我再回来接你。你暂时留在这里,或者转移到附近更安全的地方养病。这样效率更高,也安全些。”
风骨听了,心中矛盾。他知道阿亮说得有道理。两个人一起行动,速度慢,目标大,风险高。阿亮独自去侦察,确实更灵活高效。但是,让他一个人留在这人生地不熟、危机四伏的敌占区……
“你一个人……太危险了。”风骨说。
“我一个人更方便。”阿亮笑了笑,笑容里带着江湖人的自信,“你别忘了我以前是干什么的。穿封锁线,打听消息,我比你在行。而且,我身上还有点钱,必要时可以打通关节。你留在这里,好好养病,保存体力。我把剩下的干粮和钱大部分留给你,再给你找个更稳妥的藏身地。”
见风骨还在犹豫,阿亮正色道:“风骨,这是眼下最可行的办法。我们千辛万苦才到这里,不能因为一时冲动或者顾虑,前功尽弃。你放心,我打听到消息,或者找到安全路线,一定会回来接你。最多……十天半月。”
风骨看着阿亮坚定的眼神,知道他主意已定,且这确实可能是最优方案。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好,阿亮哥,我听你的。你一定要小心!”
“放心。”阿亮拍拍他的肩膀,“你也是。记住,我回来之前,千万不要离开藏身地,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更不要暴露自己的目的和身份。就装作是逃难走散的病人。”
两人商量妥当。阿亮出去转了大半天,回来后告诉风骨,他在炭窑东北方向约三里地,发现了一座废弃的山神庙。庙很小,几乎坍塌了一半,但神龛后面有个很小的夹层空间,勉强能容一个人蜷缩,非常隐蔽,且离大路和村庄都有一段距离,相对安全。
当天傍晚,趁着暮色,阿亮扶着风骨,转移到了那座山神庙。果然如阿亮所说,神龛后的夹层极其隐蔽,入口被坍塌的砖石和茂盛的野草半掩着,不仔细搜寻根本发现不了。里面空间狭小,但干燥,还有不知谁遗留下的一床破草席。
阿亮将大部分炒米、盐和剩下的银元(只留了少量应急)留给风骨,又仔细交代了取水的地点(庙后有一眼很小的山泉)和附近可能找到食物的地方(一些野果树和废弃的菜地)。
“记住,白天绝对不要出来,晚上如果必须取水或找吃的,也要万分小心。听到任何动静,立刻躲好。”阿亮反复叮嘱。
风骨一一记下,将贴身收藏的信和绣品再次检查确认放好。
“阿亮哥,保重。我等你回来。”风骨握着阿亮的手,心中涌起离别的酸楚和不舍。这一路同生共死,阿亮早已是他最信赖的兄弟和依靠。
“嗯。你也保重,尽快把身体养好。”阿亮重重握了一下他的手,不再多言,转身,像一道影子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沉沉的暮色山林之中。
风骨蜷缩在神龛后的狭小空间里,听着阿亮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完全消失。周遭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夜风吹过破庙断壁的呜咽声,和远处不知名夜鸟的凄厉啼叫。
孤独、无助、以及对未知前途的恐惧,瞬间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紧紧抱住怀中的包袱,仿佛那是他与外界、与念尘、与希望之间唯一的联系。
但他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阿亮说得对,他现在最要紧的是养好身体,保存自己。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他小心翼翼地喝了点水,吃了几口炒米,然后强迫自己入睡。尽管身处险境,尽管心事重重,但极度的疲惫还是让他很快沉入不安的浅眠。
在梦里,他又见到了念尘。她站在太湖边,背对着他,衣裙在风中飘动,却始终不肯回头……
接下来的几天,风骨严格按照阿亮的嘱咐,白天蜷缩在神龛后休息、看书(他带着一本一直没丢的、已经翻烂的《古文观止》)、思考;等到夜深人静,才像幽灵一样溜出来,到庙后小泉取水,或者去附近寻找一点点可以果腹的东西——几颗野果,几棵野菜,偶尔能捉到一两只迟钝的昆虫。
日子在饥饿、孤独和对阿亮归来的期盼中缓慢流逝。他的身体在极简的食物和休息中慢慢恢复,虽然依旧瘦弱,但烧退了,力气也回来了一些。精神上的煎熬却与日俱增。阿亮已经走了七天,音讯全无。太湖那边情况如何?阿亮是否安全?他有没有打听到念尘的消息?
每一声远处的狗吠,每一次林中的异响,都会让他心惊肉跳,以为是阿亮回来了,或者……是敌人来了。
这天下午,他正在神龛后迷迷糊糊地假寐,忽然听到庙外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不是一个人,是好几个人!说的既不是日语,也不完全是本地方言,带着一种流里流气的腔调。
风骨的心脏猛地缩紧,全身瞬间绷直,连呼吸都停止了。他悄悄扒开一点遮挡的杂草缝隙,向外窥视。
只见五六个穿着杂乱衣服、歪戴着帽子、手里拿着棍棒甚至土枪的汉子,骂骂咧咧地走进了破庙。他们看起来不像日军,也不像正规伪军,倒像是……土匪或者地痞流氓。
“妈的,这破地方,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踹了一脚倒在地上的泥塑神像。
“大哥,不是说这附近有逃难的有钱人藏着吗?怎么毛都没一根?”另一个瘦子说道。
被称为“大哥”的是个独眼龙,三角眼里闪着凶光:“再搜搜!听说前两天有人在那边山坳里看到生火冒烟,肯定有人!抓到了,不管有钱没钱,送到那边炮楼去,皇军有赏!”
风骨听得心惊胆战。这些人果然是地痞汉奸,在搜捕逃难的人去向日军邀功!他们说的“生火冒烟”,会不会是前几天自己晚上取水时,不小心留下的痕迹?
他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身体紧紧贴在冰冷的墙壁上,祈祷这些人不要发现神龛后的秘密。
那几个地痞在庙里翻腾了一阵,砸烂了仅剩的几件破烂家具,骂骂咧咧地又往外走。
风骨刚松了一口气,忽然,那个瘦子走到神龛前,似乎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
“大哥,你看这神龛后面,好像有东西挡着?”瘦子说着,伸手就要去扒拉那些杂草和碎砖。
风骨的心跳几乎停止,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完了!被发现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庙外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鸟叫,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由远及近的奔跑声和呼喊声:
“抓住他!别让那小子跑了!”
“站住!再跑开枪了!”
庙里的地痞们立刻被外面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外面怎么回事?”独眼龙大哥喝道。
“好像……好像是抓游击队探子?”有人不确定地说。
“走!出去看看!说不定能捞着更大的功劳!”独眼龙一挥手,带着手下呼啦啦冲出了破庙。
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迅速远去。
风骨瘫倒在夹层里,浑身被冷汗浸透,心脏还在狂跳不止。刚才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死定了。
是谁在外面制造了混乱?是偶然?还是……有人故意引开了那些地痞?
他不敢立刻出去查看,又在夹层里躲了足足一个时辰,直到外面彻底安静下来,天色也渐渐暗了,才小心翼翼地从藏身处爬出来。
破庙里一片狼藉。他走到庙门口,警惕地向外张望。暮色四合,山林寂静,只有归巢的鸟雀在鸣叫,仿佛刚才那惊险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是阿亮吗?是阿亮回来救了他?还是别的什么人?
风骨心中疑窦丛生,但也更加警惕。这个地方显然已经暴露,不能再待下去了。
可是,阿亮还没有回来,他该去哪里?继续在这里等?还是主动去寻找?
夜色渐浓,山风带着寒意吹来。风骨站在破败的山神庙前,望着苍茫的暮色和远方太湖方向隐约的微光,第一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孤立无援。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无论多么艰难,多么危险,他都必须继续走下去,朝着那个可能有念尘在的方向。
他回到神龛后,迅速收拾好仅有的物品,将炒米和银元贴身藏好,又将那本《古文观止》塞进怀里(这是他最后的、与文明世界的微弱联系)。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走出了这座庇护了他数日、却也险些让他丧命的山神庙,再次融入了茫茫的、危机四伏的夜色山林之中。
这一次,他彻底是孤身一人了。
前方,是更加莫测的黑暗与艰险。
但心中那一点寻找的光亮,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灼热,更加不容熄灭。
(第六卷《烽火连心》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刘寨人。中国作协会员,北京汉墨书画院高级院士。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起投身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丛书》杂志社副主编。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并于作家进修班深造。七律《咏寒门志士·三首》荣获第五届“汉墨风雅兰亭杯”全国诗词文化大赛榜眼奖。同时有二十多篇诗词荣获专家评审金奖,其军人题材诗词《郭养峰素怀》荣获全国第一届“战歌嘹亮-军魂永驻文学奖”一等奖;代表作《盲途疾行》荣获全国第十五届“墨海云帆杯”文学奖一等奖。中篇小说《金兰走西》在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合举办的“春笋杯”文学评奖中获得一等奖。“2024——2025年荣获《中国艺术家》杂志社年度优秀作者称号”荣誉证书!
早期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代表作包括《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影畔》《磁场》《江山咏怀十首》《尘寰感怀十四韵》《浮生不词》《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来,先后出版《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及《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其长篇小说创作涵盖《山狐泪》《独魂记》《麦田里的沉默》《尘缘债海录》《闭聪录》《三界因果录》《般若红尘录》《佛心石》《松树沟的教书人》《向阳而生》《静水深流》《尘缘未央》《风水宝鉴》《逆行者》《黄土深处的回响》《经纬沧桑》《青蝉志异》《荒冢野史》《青峦血》《乡土之上》《素心笺》《逆流而上》《残霜刃》《山医》《翠峦烟雨录》《血秧》《地脉藏龙》《北辰星墟录》《九星龙脉诀》《三合缘》《无相剑诀》《青峰狐缘》《云台山寺传奇》《青娥听法录》《九渊重光录》《明光剑影录》《与自己的休战书》《看开的快乐》《青山锋芒》《无处安放的青春》《归园蜜语》《听雨居》《山中人》《山与海的对话》《乡村的饭香》《稻草》《轻描淡写》《香魂蝶魄录》《云岭茶香》《山岚深处的约定》《青山依旧锁情深》《青山遮不住》《云雾深处的誓言》《山茶谣》《青山几万重》《溪山烟雨录》《黄土魂》《锈钉记》《荒山泪》《残影碑》《沧海横流》《山鬼》《千秋山河鉴》《无锋之怒》《天命箴言录》《破相思》《碧落红尘》《无待神帝》《明月孤刀》《灵台照影录》《荒原之恋》《雾隐相思佩》《孤灯断剑录》《龙脉诡谭》《云梦相思骨》《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痣命天机》《千峰辞》《幽冥山缘录》《明月孤鸿》《龙渊剑影》《荒岭残灯录》《天衍道行》《灵渊觉行》《悟光神域》《天命裁缝铺》《剑匣里的心跳》《玉碎京华》《九转星穹诀》《心相山海》《星陨幽冥录》《九霄龙吟传》《天咒秘玄录》《璇玑血》《玉阙恩仇录》《一句顶半生》系列二十六部,以及《济公逍遥遊》系列三十部。长篇小说总创作量达三百余部,作品总数一万余篇,目前大部分仍在整理陆续发表中。
自八十年代后期,又长期致力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的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来,撰有《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著,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该文集属内部资料,未完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步于网络平台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