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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里香,最长情
文/翁军
秦巴山脉深处的洪山镇,总被七里香的清芬温柔包裹。春来素蕊如雪,夏至密叶筛光,秋有野菊伴影,冬存枯荷映韵。十八年光阴流转,黄寿琴家院墙上的那株七里香荣了又枯,藤蔓爬过青砖与苔痕,也爬过她从青丝到鬓染若霜的坚守岁月。
村里人说,七里香是岁月的见证者。它记得她每一个凌晨四点灶台边点燃的微光,山岚与炊烟终年交织,记得她肩上担子的重量与深夜里独自吞咽的泪水,也记得她掌心粗糙却始终温热的坚韧。那香气,不独来自花朵,更来自人心里那份不曾说出的深情,在七里村萦绕了十八年,也暖了人心十八载。
春・雪蕊立誓
那年秋天,稻穗垂首。黄寿琴抱着八个月大的明辉,明磊和明浩两个小子正趴在家门槛上玩泥巴,两颗小脑袋凑在一块儿,把原本清苦的日子衬得软糯温馨。丈夫擦着汗收完最后一袋谷,笑着说:“等粮卖了,给你扯块新布做袄,再给娃买个学步车,攒点钱,明年去北京看奥运会。”男人的憨笑裹杂着七里香的甜,风一吹漫过矮墙。
这份甜,三天后,被一个晴天霹雳“砸”个粉碎。王大叔喘着大气撞开院门时,寿琴正给明辉喂奶。“寿琴!那个矿……塌方了!”话音像冰锥扎进她心口,手臂一紧,怀里的孩子哇哇大哭,她却浑然不知,赤着脚就往外冲。
矿场在千里之外,他被运回了。从七里村到镇上的十几里山路,她坐在邻居三轮车斗里,颠簸中冷风如刀,却刮不灭心里那点侥幸的火苗。直到在镇接待室看见塌方现场扭曲的钢架、混浊的泥水照片,同村矿工递来一张沾满煤屑与泥土的遗体照——她的天,彻底塌了。哭声凄厉,被山风攥着撞向空旷的山谷,连院角那株七里香,似乎也跟着颤了颤。
回家时,堂屋聚满了人。婆婆一夜白头,瘫在椅中反复喃喃“我的儿啊”;公公风湿痛被噩耗激得浑身发抖,说不出整话。寿琴抱着哭累睡去的明辉,走到二老面前缓缓跪下。众人来扶,她不动,声音不大却字字砸地:“爸,妈,他不在了,还有我。只要我有一口吃的,就绝饿不着你们和娃。”
公婆看着她消瘦的肩膀,含泪劝她往前再走一步。寿琴望着墙角颤动的七里香,声音轻柔却坚定:“我不走,这里永远是我的家。”她立誓要将无人照料的五保叔父黄福地接到家中,像侍奉亲生父母一般尽孝。 堂屋静得只剩压抑的抽泣。院角七里香的藤蔓静静垂落,像无声的安慰。
那一夜,凌晨四点的灶火第一次在黑暗中燃起。火苗映着她年轻却刻满哀恸的脸,她淘米、添水,盯着锅里慢慢翻滚的米粥——要熬出厚厚的米油,公公的胃才受得住。粥香混着窗外七里香的清冷,漫进屋子。她把粥吹温,端到公公床前,老人面朝里墙,肩头耸动:“我儿都没了,还喝什么粥……”
“您要是垮了,妈怎么办?娃怎么办?您得看着明辉他们长大啊。”寿琴声音轻,却带着一股劲。她扶起老人,将碗稳稳递过。看着儿媳浮肿的眼和烫红的手指,老人颤抖着接过去,一口一口,把暖意连同绝望一起咽下。
窗外,七里香的花蕊沾着晨露,静静凝望。从那一刻起,凌晨四点的灶火,再未熄灭。
夏・繁藤承炙
丈夫留下的,是患风湿卧床的公公、有高血压的婆婆,还有三个孩子——哺乳期的明辉、刚会跑的明磊、才开始记事的明浩。二十三岁的寿琴,用一副瘦肩,扛起了六口之家的重担。
她的时间被掐着走:凌晨四点,灶火点燃,先熬粥,再煮食、喂圈养的家禽和牲畜;天微亮,伺候公婆吃药吃饭,给孩子穿衣喂饭;一切安顿好,转身就往工地赶。夏日骄阳烤得地皮发烫,她和男人一样搬砖、扛水泥,衣衫结出白花花的盐霜,手上的血泡磨破了,用布条一缠继续干。下午收工,又钻进茶场,弯腰采茶到日头西沉,指尖被茶汁浸得黢黑。
深夜,全家睡熟后,缝纫机的“哒哒”声成了小院唯一的夜曲。她捡来布头拼鞋面,攒着零碎布片缝小衣,每一分俭省,都为了让这个家站稳些。
妇联主任塞来两百块钱,她追出两里地硬是退回:“大姐,情我领,钱不能要,我能挣。”满手的老茧,是她藏不住的倔强,就像院墙上那七里香的藤,风雨再大也不肯弯。
秋・金英蕴暖
又是一个深秋,寿琴回娘家,撞见远房叔父黄德福蜷在漏风的土房里,就着凉水啃干馍。想起当年在公婆面前立下的誓言,她心一酸,当下决定接他回家。
乡里老教师劝她:“琴啊,你背上已是一座山了,何苦再揽一块石?”她摇头:“德福叔是我爸的远房兄弟,也是亲人。政策管他吃穿,我管他冷暖。”
她腾出朝南的好房间,置了新被褥,每天拂晓就给老人熬润肺的梨汤。叔父起初拘谨,后来每天都坐在院门口盼她回来,见她进门就递上一碗晾好的开水。有回寿琴崴了脚,叔父竟拄着拐漫山遍野寻草药,捣碎了给她敷上,哽咽着说:“闺女,你待我好,我心里……有数。”
命运的考验却未停止。又是一年春深,院角七里香雪蕊渐落,婆婆张桂兰开始吞咽困难,日渐消瘦。镇卫生院建议转院,最终诊断是食道癌晚期。寿琴捏着诊断书,在医院冰冷的走廊里站了很久,才擦干泪,对婆婆露出轻松的笑:“妈,没事,就是胃炎,得好生养着。”
她编着“鸡蛋降价了”“药费能报销”的善意谎言,变着法儿把流食做得精细;白天做工,晚上守在病床前,擦身、按摩、处理秽物,每天睡不到四小时。
婆婆临终前夜,忽然清醒过来,让寿琴从床底搬出一个旧木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八双棉鞋,从寿琴嫁过来时的尺码,一年一年,码数渐增。针脚细密,鞋底厚实,每双鞋帮里侧都绣着个秀气的“琴”字。
“琴啊,”婆婆摩挲着她的手,气若游丝,“你脚怕冷……娘没啥能给你的,每年偷偷做一双,想着你生日时给……又怕你不肯要……穿厚点,脚暖了,身上就暖了……”
寿琴抱着这十八双棉鞋,泪水决堤。那一夜,七里香的果实悄然坠落,轻响没入泥土,像把十八年的疼与爱,都埋进了心里。次日,婆婆面容安详地走了。寿琴明白,她用十八年的坚守,换来了老人最后的安心。
冬・霜藤传韵
那年冬,秦巴山区落了一场罕见大雪。三个孩子同时都发高烧了,小脸烧得通红,呼吸急促。村医诊断是急性肺炎,必须立刻送镇卫生院——可大雪封山,连摩托车都动不了。
寿琴用厚毯把最小的明浩缚在背上,一手抱起明磊,一手紧牵明辉,踩着没膝的积雪往外走。雪粒像小刀刮在脸上,棉鞋早已湿透,双脚冻得发麻。她咬紧牙关,臂膀因承重而颤抖,滑倒时,本能地用后背护住孩子,自己重重摔进雪里,疼得眼前发黑。
爬起来,继续走。明辉哭着喊“妈,我冷”,她蹲下身,把孩子也揽进怀里,一手抱一个、背上背一个,几乎是爬着在雪地里往前挪。幸遇一辆给卫生院送疫苗的皮卡。司机后来回忆:“她整个人像雪雕,只剩眼睛有光。”
医生看着冻得发紫的孩子,摇头叹:“再晚半天,就危险了。”寿琴守了三天三夜,直到孩子们退烧,才发觉自己后背大片青紫,双脚肿成发面馍,护士帮她脱鞋时,袜子和血痂连在一起。她咧嘴笑:“娃没事就好。”
那时院墙上的七里香藤蔓凝着霜,像在默默陪她,等待一场平安。
十八年光阴荏苒,院墙上七里香愈发茂盛,孩子们也长大了:明辉进了县城工厂,明磊成了电工,明浩考上了大学体育学院,意欲圆奥运梦。母亲的孝与善,早已如七里香的清芬,浸入他们的骨血。
明辉拿到第一份工资,先买了软糯的云片糕,蹲在黄德福跟前:“四老爷,尝尝,不硌牙。”说着就把老人冰凉的脚捂进怀里;明磊每次下班,必先检查爷爷房间的25瓦灯泡,擦得亮堂堂的:“爷爷眼神不好,得亮点”;明浩用奖学金买回足浴盆,除夕夜让爷爷、哥哥们都泡上脚,热气氤氲中,老人家老泪纵横:“要是寿琴爱人能看到……”明辉握紧爷爷的手:“爸在天上,看着呢。”
寿琴站在门边,手里捧着婆婆做的棉鞋,看着这一幕,悄悄拭去眼角的泪。她知道,“孝”与“善”的种子,已在她用生命灌溉的土壤里,深深扎根、发芽。
后来黄德福中风瘫痪,寿琴和孩子们轮流照料,毫无怨言。明浩放假回家,照着网上的教程给四老爷做康复按摩,手法生涩却认真。乡邻们都夸:“寿琴养的孩子,个个都像她。”
十八年香飘如故,寿琴的故事被编入乡土教材,村里还以她为榜样成立了互助小组,年均帮乡邻解决难题数十件。镇领导送来“孝老爱亲模范”证书。汉滨区政协工商联界别委员工作室爱心人士送来中秋慰问品,她正给公公削苹果,苹果皮均匀不断。她听到赞美之语,淡然道:“我只是做了为人妻、为人母、为人子女该做的事。”
夕阳下,寿琴搀着公公在巷口散步。余晖为她们镀上金边,七里香的细碎花瓣落在她已见霜色的发间。公公脚步慢却踏实,喃喃道:“琴啊,有你在,是咱家的福分。”
堂屋的柜子里,证书与棉鞋放在一起。于寿琴而言,后者才是更沉的勋章——那是一个老人十八年无声的疼爱,也是她十八年坚守的温暖。
陕南的山野藏着富硒,四十一岁的寿琴常年在地里躬身劳作,手掌磨出老茧,皮肤却透着干净的白。乡邻们说,这是福报——是自强不息的汗水,是岁月里的善意与坚韧,共同养出的气色,就像院角那株七里香,历经风霜却愈显纯净。
她知道,明天凌晨四点的灶火依旧会准时亮起,米粥的香气仍会与七里香的清芬交融,漫过小院。这份融在骨血里的责任与深情,已像秦巴山脉的溪流,悄悄汇入下一代的脉动,源远流长。
花会继续开,故事会由孩子们续写。七里香里的长情,滋养着洪山镇,也滋养着人心。在这片土地上,幸福的模样,从来都是如此——用坚韧与温柔,把最平凡的日子,过成最动人的诗篇。这株七里香,开的是岁月,结的是长情;这份坚守,便是最动人的地久天长。

作者简介:
翁军,陕西散文学会会员、安康政协文史研究员、汉滨区作协会员,长期笔耕于新闻故事化。有《第一书记“粉笔画”》《白衣执甲,数你最“娇”》《六瓣花·六个梦》《半担炊烟半担春》等作品,被安康市委宣传部、安康日报授予“十佳百优”通讯员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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