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 找 白 居 易

            文｜王 标

闲来无事，文友们常来漱心岛喝茶聊天，执笔挥毫染流年，历来名句觅华章。一次，有人找来白居易的《琵琶行》一本正经地朗诵起来，其声情并茂，颇显专业范儿。当读到“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时，更是激动地停顿下来，空气仿佛凝滞一般。忽然，有人冲着他说，不就是没参加成某某某研究会么，沦落个屁，退休了就要有退休的样子，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在职时都一事无成，退休了还想一鸣惊人，你还以为你是苦守寒窑十八年的王宝钏。经他这么一说，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我急忙破局接续着说，人越老越想干事，不然闲得发慌，中国有几人能跟咱渭南乡党白居易比，一生尽管颠沛流离、仕途浮沉，但论立德、立功、立言样样都能站住脚。咱们就是个凡人，凡人就要会享受凡人的烟火。老婆乘孩子等于自己的平方，说得大家哈哈大笑。

当晚，睡梦中依稀见到白居易袭一身白袍，结乌黑的长发束髻，从田埂上款款走来。次日一早起来，窗外暖阳高照，天空湛蓝，空气中弥漫着冬天里特有的清新。于是，打电话约了常来漱心岛的两个朋友去城外转转。朋友说，去看看白居易吧，于是开启了寻找白居易之旅。

冬日的暖阳拨开淡淡的晨雾，三人驱车过渭河，沿北大堤公路行至经开区安西村，然后顺老108国道一直往北行驶。朋友中有一人40年前在离现白氏祖莹不到一公里地的上太庄（后改名叫紫兰村）村做过驻队干部，对这里比较熟悉，自然就成了本次活动的领路人。车子驶离安西村大约接近2公里的样子，慢慢地向前缓行，仔细寻找路边的提示碑，可就是找不见。下车向一老者打问，回答听不清，遂用手指写在老者手掌中心，老者说附近根本没听过有这个人。很显然老者文化程度不高，要不就是车子开过了头。

另一朋友笑着埋怨说，你只记得路边有个石碑，想想还有什么标志呢？这位朋友笑着说，我记着当年路口有一株硕大的泡桐树，树身上拴了一条细狗，几十年过去了，狗肯定死了，树怕早已伐了，我有什么法子呢？三个人笑着又上了车，抬头看见一标有东向候苍路标。朋友说，从这个岔路口往东不到两公里，紧靠右手方向往南百十米左右，就是紫兰村。村子西北方向不远处，就是唐时的紫兰寺，紫兰村正是因紫兰寺而名。朋友说他当年就在这村上驻队。

他介绍说，紫兰寺原名兴福寺，位于白居易家族在渭南的故居金氏村。据记载，白居易在这里居住期间，有一尊石佛从渭河运往洛阳，恰巧在这里沉入渭河，白居易认为这是天意，便组织乡亲从渭河将佛请进寺内。因为祈念八音石佛的灵验，亲手为佛像披上紫兰袈裟，因此寺庙更名为紫兰寺。

过去，我只知道白居易跟渭南有关系，他的家族墓地就在渭河以北，其它知之甚少，也很少关心。经朋友这么一说，便来了兴趣。

原来，白居易于贞元二十年（804）卜居渭上，元和六年（811），母亲去世，他丁忧守孝四年，长期在紫兰村居住。可以说，紫兰村就是他身心栖宿的地方，“村中相识久，老幼皆有情”；紫兰寺就是他精神寄托之地，“村南无限桃花开，唯我多情独自来”。

朋友讲的正欢的时候，村道上，迎面开来了一辆水泥罐车，挡住了我们的路，只好掉头绕道离开。返回路过刚才寻找白居易家族墓地的不远处，路边有几个老人坐在高架桥下慵懒地晒着太阳，下车继续打问，有一老人显然很是明白，他说你们已走过了，折回去概约走一里多路，看见左手边有一垃圾场时，左拐进入村道，端直往前再走一里多路，就到了墓园的门口。按他说的，我们三人都笑了，刚过来的时候，由于谨慎没走到地方，返回来的时候，由于轻率却跑过了头。

按照老乡的说法，车子从路边一处恰似垃圾场的地方拐了进去，转弯后到门口往里一瞧，那分明是一家收购垃圾的农户，大门敞开着，院子里看不见有人。这时，我们都感觉不对，但侥幸牵着我们还是继续往前走。谁曾怀疑过判断的错误性往往大大地超过其准确性。结果是走了一段路，再作打听，果然不出所料。还需返回公路继续往北走，车子刚上公路北拐，眼前便发现“渭南腾飞建筑垃圾处理”几个醒目的大字，心想，这才走对了地方。

世上的事，或许印象和判断只能解决化学中的定性分析，流程和规范才可能完成定量分析。所以说，凡事都马虎不得。

车子很快驶入墓园门前，大门紧锁，只有“白居易家族墓地”的石碑在寒风中默然矗立。经多方打听，终于电话联系上墓园的管理人，可惜她本人不在，打发她儿子一家三口来迎接我们。他儿子姓袁，很热情，拿来一串钥匙，逐个反复试开，好长一段时间才打开门锁。

小袁对我们说，他爷爷生前是墓园的守墓人，爷爷过世后，这责任就落到他们家，平时很少有人来。三十多年前，韩国的白氏家族后裔、日本的白氏家族后裔、新加坡的白氏家族后裔以及国内河南等省的白氏后裔，在当地政府支持下，在这里北程村北修建了墓园，但后期因资金匮乏少有人管理。墓园内杂草丛生，除松柏生长茁壮外，其余的花草树木，死的死，枯的枯，疯长的疯长，与墓园的肃穆格致不相协调。

都说白居易是唐代伟大的诗人与政治家，更是与唐名将张仁愿、宋名相寇准合称为“临渭三贤”。他一生以文学成就、直言敢谏的为官风范和“兼济天下，独善其身”的哲学思想著称，其作品、作风和人格魅力流芳后世，是渭南人的骄傲。可眼前的景象实在让人心寒。一阵冷风吹过，身子禁不住打了几个哆嗦。

这里是白居易家族祖茔，其选址可能与白居易对故土的认同有关，尽管白氏家族祖籍太原，但自曾祖父起已在渭南生活四代，渭南已成为其实际籍贯和情感的归属地。

墓地规模宏大，据说曾受唐宣宗御封，是白居易本人于唐宪宗元和六年（811年）守孝期间，亲手修建的白氏祖茔，先后安葬祖辈几代人及兄弟辈共二十余人。

白氏祖茔是白居易家族的重要遗迹，它记录着其家族从山西迁徙至关中的历史轨迹，其家族早在先秦时期就有分支迁居陕西关中。

据记载，秦武安君白起（白居易远祖）在秦代受封于陕西眉县，后因秦始皇封白起之子白仲于太原。北齐时，白居易的先祖白建因军功被赐田于韩城，从此，太原白氏的一支便安家韩城，至白居易的曾祖父白温时，家族从韩城迁至下邽（今渭南市临渭区）。因此，《旧唐书》称白居易为下邽人。

朋友大有专家的派头，他越讲越兴奋，指着墓碑逐个介绍起每个人生前的状况。他说，无论多么伟大的人，生前如何飞黄腾达，叱咤风云，到头来只能是一堆抔黄土，能真正留下英明的有几个？白氏家族祖上留下英明的人不少，可谓名门望族，但真正还有多少后辈为之自豪呢？古人很重视宗祠文化的传承，认为祖先在哪里，家就在哪里，这才是生命的根，也是白居易把下邽当作故乡的原因吧。一些所谓的现代人一旦进了城，家也不要了，坟也不上了，充其量在天黑人静的时候，偷偷地在所居住城市偏辟的十字路口烧几张纸，草草了事。风顺了，先人兴许还能收到几张，若风刮偏了，恐怕连影子也见不到。如今人们咋变成这样了，子孙的事大于祖先，希望也寄托于子孙。这没有错，可叹怎能忘记我们的根呢？

想当年，贞元十六年（800年），白居易以27岁的年龄考中进士，成为同期17名中最年轻的一位。有诗为证，“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贞元十九年（803年）正式开始仕途，被授予秘书省校书郎。贞元二十年（804年），也就是白居易及第后的第二年，他将家眷从长安迁至下邽，在白氏祖茔附近重建了一个固定居所，安下了家。“榆柳百余树，茅茨十数间”，是它当时的真实记录。

到此，也许有人要问，白居易长安城里做大官，何愁没有官邸住，何必要来下邽居住呢？我想必定是“长安米贵，居易居之不易”。但有人要问“即使长安米贵，居易也不可能居之不易。更何况唐宪宗元和元年（806年）他被任命为周至县尉。”我想，白居易也可能这样说，下邽必定是家，也是长安的京畿之地，能省几个就省几个，更可况这里临近渭河，山美水美人更美。

人的一生，有无为而无不为，知足知止，内在自由。一个人的能力有大小，问题是如何能把握好自己。白居易之所以被人们牢牢地记在心里，不只是他留给后人的的散文、诗歌，更重要的是他的个人修为和风范。难怪一千年后的那位伟人称他为“知音”，并在《琵琶行》上批注道：作者与演奏者有平等心情，是高明之处，表达了普通老百姓的情绪和愿望

款款地走出墓园，默默地伫立在墓园大门前的小广场上，抬头望见不远处经开区那高大林立的大楼，似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城镇化的潮流席卷而来，那么，是进亦忧，退亦忧，不知何时而知也。

白居易，渭南人民的骄傲，中国传统文化的宝贵财富，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应该继承他，宣传他，保护他，纪念他。许是渭南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缘故？太多的文化宝藏，让这里的人们却身在宝山不识宝，抑或是偏而追求GDP的缘故，让我们迷失了自己，冷落了白居易？不得而知总以为白居易是老祖宗馈赠给家乡的宝贝，若稍加投入和打造，一定会成为文化和旅游的名片。

白居易，永远地铭记在渭南人民的心中。

   2025年12月7日于渭南漱心岛

作者简介:

王标，大学学历。国家公职人员。爱好旅游、文学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