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面那些事儿
作者/陈美(盐城)
到陕西支教,头一桩新鲜事,便是见本地人吃面的模样。
先前在盐城老家,顿顿离不得白米饭,一碗饭配两碟小菜,米粒嚼着温软,吃得人心里熨帖。
初来没几天,同事拉着我去宜阳老街面馆。掀帘,辣子混着面香直往鼻子钻。掌柜的嗓门亮,隔着柜台问:“扯面还是棍棍面?”话音刚落,就听见后厨传来揉面声,面团在案板上被反复按压,透着股实在劲儿。
这些天同事们好多忙着评职称,一位老师先接话:“多搁臊子!最近改材料费脑子,得补补!”面端上来,粗瓷大碗里卧着宽面,像小姑娘的裙带,浇着红亮亮的臊子,撒把葱花,绿得晃眼。另一位同事端来一碗蒜瓣,“咔嚓”咬了一口,再嗦一筷子面。面条嚼着筋道,臊子的肉香裹着蒜的辛辣,他连声招呼大家用蒜瓣就面。
忽听一位拍桌子笑:“哎!这评职称的事儿悬了好些天,这会儿吃口面就着蒜,定是有胜算了!”这话逗得大家都笑了。
我和老板搭腔,只听他耐心描绘:“咱陕西面配蒜,吃的就是这踏实劲儿,啥事儿都能顺!”我也学着他们尝了口,竟也停不下筷子,临了把汤喝得底朝天,浑身都暖透了。
周末,和一同支教的伙伴们凑一起,惦记家乡味。找了家馆子点糖醋排骨、酸菜鱼⋯⋯都是老家饭桌上常见的菜。几个人边吃边唠老家的事,说着就按习惯问老板:“麻烦添几份米饭呗。”老板搓着手笑:“对不住啊,咱这下午往后就没人点米饭了,后厨早不蒸了。”大伙儿先是一愣,接着笑了,都没料到这茬。
正琢磨主食吃啥,有人提议:“面啊,咱老家饭店,不是都习惯最后来个‘常来常往’嘛!”
在盐城,“常来常往”细面是在饭桌上压轴的,细溜的碱水面,汤底得用猪油和葱花炝。讲究点,卧个荷包蛋,或是加勺雪菜肉丝,鲜得能把舌头吞下去。“常来常往”的名也讨喜,是说“吃了这碗面,咱们常来常往”。
宜君馆子也有这样的面,面条浸在清亮的汤里,只是桌上多了油泼辣子和蒜瓣。我们各自舀了点辣子,吸溜着吃,汤头鲜中带点辣,竟也吃出了家乡的暖。
望着桌上的面碗,想起老家饭锅里冒起的气,竟和这面香缠在了一起。一碗“常来常往”面,连起了两地烟火气,也连起“丰宜”一家亲。
在西安,坐出租车,司机师傅是老陕西,说起面食就停不下:“打小就吃我妈做的酸汤面,早上一碗能扛到晌午。要是吃米饭,不到半个钟头准饿。”他说这话时,眼里亮闪闪的,像说什么宝贝。
我结束国庆假期,返回时经过山西绛县。清晨雨雾刚散,有一丝丝凉意。见路边有家面馆,赶紧钻进去。点了碗雪菜肉丝面,筷子挑起宽面,面条裹着温热的汤汁,触到嘴唇时带着点暖,雪菜嚼着脆生生的,和老家妈妈腌的一个口感——都是切得细匀,带着点咸鲜。雪菜的鲜混着肉丝香,勾起了我的乡愁。
邻桌一对夫妻,男的尝了口面皱皱眉,起身舀了两大勺辣子,将面和辣子拌匀,又剥了两瓣蒜。再吃时,用方言赞道:“这才是灵魂!”听得我也被感染了。灵魂这个词,是我听过的最接地气的用法。
从绛县再上路,高德导航卖力地介绍起了高原上的桥。
桥耸立于壑谷之间,桥墩立在黄土里,远看细细的,像陕西韧劲十足的宽面,稳稳撑着宽宽的桥面,真是“天桥”,让峡谷变坦途。
我望着那桥,忽然想起老家西乡的小河桥。桥都是青石板铺的,栏杆是半旧的木柱,经年累月浸着水汽,摸上去温乎乎的。桥边总垂着几棵柳,春天飘着絮,夏天遮着荫。过路人喜欢在桥头歇歇脚,垂钓者喜欢坐在桥身,享受慢悠悠的时光。
陕西的桥像这里的面,有股子韧劲;老家西乡的小河桥像老家的米,带着点温润。
在宜君的学校待久了,又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先前在东部的学校,孩子们总爱争着显个性,不服输;如今在陕西的校园,孩子在活动中相撞,有娃会忍着疼痛,主动请求老师:“别批评他了吧,我不疼了。”
这多像米与面的相遇,没有谁比谁好,只是把各自的好揉在一处,就煮出了最动人的滋味。
往后再吃面,我也会主动要瓣蒜,听着周围人的谈笑声,嗦一口面,忽然觉得,这陕西的面,这面里的烟火气,早和老家的米饭一样,是日子里的踏实滋味。
作者简介:陈美,江苏盐城人,教育工作者,天津散文研究会会员,曾在《白鹭文刊》、《当代文学家》、《天津散文》、《人民作家》、《作家美文》、《灌河文学》等刊物和平台发表散文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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