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微澜 · 第四章 · 丝雪箭雨
---
第一节:君要臣死
箭矢破空的尖啸撕裂地宫的寂静。
那不是普通的羽箭,箭杆裹着朱砂符纸,箭头熔入了桃木钉、黑狗血、公鸡冠——大内专门用来对付“妖人邪术”的“破煞箭”。箭雨覆盖了整个地宫,避无可避。
陈砚秋瞳孔骤缩。
禁丝网的压制尚未解除,净化龙袍又耗尽了力量,此刻他连张开金蛾之翼的余力都没有。死亡的寒意第一次如此真切地迫近。
就在第一波箭雨即将触及身体的瞬间——
“结阵!”
道七沙哑的喝声响起。
十二个针楼黑衣人动了。不是躲避,是迎向箭雨。他们指尖残余的银针丝线疾射而出,在众人头顶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半透明的丝网。
“铛铛铛铛——!”
箭矢撞在丝网上,发出密集的金铁交击声。丝网剧烈震颤,每一根丝线都绷紧到极限,但终究挡下了这波致命的攻击。
“楼主!”一个黑衣人嘶声道,“丝线撑不了太久!”
道七没有回应,他仰头看向裂缝边缘的光绪和李莲英,眼神复杂。然后,他转身,对陈砚秋快速说:
“禁丝网的中枢不在地宫,在太和殿地下的‘镇龙井’。那里有三百年积累的万民之念凝结的‘念晶’,是维持禁丝网运行的真正核心。毁掉念晶,禁丝网自解。”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陈砚秋喘息着问。
“因为祖师错了,我们也错了。”道七的声音里带着解脱般的疲惫,“禁丝网不是守护,是囚禁——囚禁了龙袍,也囚禁了所有与丝相关的人。三百年了,该结束了。”
他顿了顿,看着陈砚秋:“你是灵蛾选中的人,你有能力终结这一切。但你必须快——龙袍消散的波动已经传出京城,那些觊觎丝脉之力的人,很快会像闻到血腥的鲨鱼一样围过来。”
“那你呢?”
“我?”道七笑了,笑容有些惨然,“针楼守护禁丝网七代,今日背誓,已无颜面对祖师。唯有一死,以谢先人。”
话音未落,上方传来李莲英尖厉的怒喝:
“针楼叛逆!皇恩浩荡养你们三百年,竟敢助纣为虐!弓箭手,换火箭!”
侍卫们迅速更换箭矢,箭头缠上浸满火油的棉布,点燃。
第二波箭雨,是火雨。
道七脸色一变。他的丝网虽能防箭,却最怕火攻。
“散开!”他厉喝。
十二个黑衣人同时撤力,丝网消散。但撤退的瞬间,道七做了最后一件事——他将自己体内残存的所有丝线本源,凝聚成十二根极细的银丝,射向陈砚秋、云袖、袁守诚,以及九个针楼手下。
“此丝可暂时屏蔽禁丝网压制,持续一炷香。快走!”
银丝入体的瞬间,陈砚秋感到胸口一松,那股沉重的压迫感减轻了大半。虽然力量只恢复了三四成,但已足够行动。
“跟我来!”云袖反应最快,她抓住陈砚秋的手,冲向地宫边缘的一处破损玉墙——那里刚才被龙袍的丝焰烧穿,露出后面黑黢黢的通道。
袁守诚紧随其后。
九个针楼黑衣人对视一眼,又看向道七。
“走!”道七背对着他们,双手张开,迎向漫天火箭,“针楼的罪,我一人担足矣!”
“楼主!”黑衣人眼眶发红,但最终咬牙,转身冲向通道。
火箭落下。
道七没有防御。他张开双臂,任由箭矢穿透身体,火焰吞噬衣袍。但他至死都站着,仰头看着裂缝上方那个年轻的皇帝,嘴唇微动,吐出最后几个字:
“陛下……回头……是岸……”
火焰吞没了他。
而陈砚秋一行人,已经冲进了通道。
---
第二节:紫禁迷道
通道不是人工开凿的,是地宫玉墙被丝焰熔蚀后自然形成的裂缝,狭窄、曲折、布满锋利的结晶边缘。云袖打头,短剑挥舞,斩开拦路的石棱;陈砚秋居中,勉强维持着一层薄薄的金光护罩,保护众人不被掉落的碎石所伤;袁守诚殿后,八卦镜青光闪烁,暂时扰乱追兵的感知。
身后,李莲英的怒骂声和侍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这条通道通向哪里?”陈砚秋喘息着问。银丝的屏蔽效果在持续减弱,禁丝网的压迫感又回来了。
“不知道。”云袖一剑劈开面前的石笋,“但既然能通到地宫,肯定连接着紫禁城的地下网络。只要能找到排水暗渠或者旧密道,就有机会逃出去。”
“出去之后呢?”袁守诚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皇上已经下旨格杀,京城内外必然戒严。我们三个现在都是钦犯。”
“先活下来再说!”云袖咬牙。
通道开始向上倾斜,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不是自然光,是长明灯昏黄的光晕。
出口到了。
云袖小心探头,快速扫视。外面是一条宽阔的砖石通道,两侧墙壁上每隔十步就挂着一盏铜灯,灯油将尽,火焰摇曳。通道幽深,看不到尽头,但空气中有淡淡的水汽和霉味。
“是紫禁城的排水主道。”袁守诚经验老道,“顺着水流方向走,应该能通到金水河。”
三人钻出裂缝,沿着通道疾行。
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陈砚秋努力收敛气息,但金蛾之力与禁丝网的冲突还是引起了一些异常——两侧墙壁上,那些沉寂了数百年的砖缝里,开始渗出细密的、半透明的丝絮。
这些是禁丝网的“末梢神经”,平时蛰伏,一旦感应到强大的丝脉波动,就会苏醒、示警。
“不好。”袁守诚脸色难看,“我们在激活禁丝网的防御机制。再这样下去,整座紫禁城的丝网都会锁定我们。”
话音刚落,前方通道突然亮起。
不是灯光,是墙壁、地面、天花板,所有砖石的缝隙同时渗出赭红色的光芒,光芒交织,形成一张巨大的、覆盖整个通道的网。
网线蠕动,像活物的触手,向三人缠绕而来。
“闯过去!”云袖挥剑斩向最近的一根网线。
剑锋过处,网线断裂,但断裂处立刻再生出更多、更细的丝线,反扑过来。这些丝线坚韧异常,云袖的短剑被缠住,一时竟挣脱不开。
陈砚秋上前一步,掌心金焰吞吐,将缠住剑刃的丝线烧断。但更多的丝线从四面八方涌来,无穷无尽。
“这样下去会被耗死。”袁守诚掏出一把铜钱,咬破指尖,将血涂在钱上,然后抛向空中,“乾坤借法,雷火开路!”
铜钱炸开,化作数十道细小的雷火,击穿前方的丝网,清出一段通道。
“快走!”
三人冲过雷火开辟的缺口,但刚跑出十几步,身后的丝网就愈合了,而且更加密集、更加暴躁。
更糟糕的是,前方出现了岔路。
三条通道,一条继续向前,水声潺潺;一条向左,有微弱的风声;一条向右,隐隐传来……人声?
“走哪条?”云袖问。
陈砚秋闭上眼睛,丝脉感知全力展开——虽然被压制,但短距离的探查还能做到。
向前那条,水汽最浓,确实是通往金水河的方向,但丝网浓度也最高,几乎成了实心的“丝墙”。
向左那条,风向稳定,可能是通风井,丝网相对稀疏,但通道狭窄,一旦被堵,就是死路。
向右那条……人声很微弱,但陈砚秋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是太后!
“太后在右边!”他睁开眼。
“慈宁宫?”袁守诚皱眉,“这时候回去是自投罗网。”
“不一定。”陈砚秋快速分析,“太后寝宫坍塌,但太后本人应该已经被转移。如果她在附近,说明那里有相对安全的密室或者密道。而且,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
云袖看向袁守诚。
袁守诚沉吟片刻,咬牙:“赌一把!走右边!”
三人转向右边的通道。
这条通道比主道窄得多,仅容一人通过,而且地势逐渐向上。墙壁上的丝网依然存在,但活性明显降低,仿佛这里的“念”比较稀薄。
走了约半炷香时间,前方出现了台阶。
石阶向上延伸,尽头是一扇厚重的木门。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还有……压抑的咳嗽声。
陈砚秋示意停下,将耳朵贴在门上。
里面传来对话,声音很轻,但能听清:
“太后,您醒了?”
“水……”
“太医说您不能多喝,您的魂魄刚刚归位,需要静养。”
“皇帝……在哪?”
“皇上……皇上在忙着处理地宫的事。李公公说,有几个妖人闯入地宫,惊扰了龙脉,皇上正在调兵围剿。”
“妖人?”太后的声音虚弱,但带着讥讽,“是那个……江南来的孩子吧?”
“太后您知道?”
“哀家……什么都知道。”太后咳嗽了几声,“告诉皇帝,哀家要见他。现在。”
“可是皇上说……”
“就说哀家快死了,临终前要交代几句话。他若不来……就是不孝。”
门内安静了片刻,然后是脚步声远去,显然是宫女去传话了。
陈砚秋与云袖、袁守诚交换眼神。
机会。
太后显然站在他们这边,至少不完全认同皇帝的做法。如果能说服太后庇护,或许有一线生机。
但怎么进去?强行破门会惊动守卫。
陈砚秋想了想,伸出右手食指,指尖渗出一缕极细的金丝。金丝顺着门缝钻入,在门内轻轻拨弄门闩。
“咔哒。”
门闩开了。
三人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入。
这是一间不大的密室,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桌、两把椅子。床上,太后半躺着,脸色依然苍白,但眼睛已经睁开,眼神清明。
床边站着一个小宫女,看见三人闯入,吓得捂住嘴,却没叫出声——她显然认出了陈砚秋。
太后摆摆手:“下去吧,守着门,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可是……”
“下去。”
宫女担忧地看了太后一眼,又看看陈砚秋,最终还是退了出去,关好门。
密室中只剩下四人。
太后看着陈砚秋,上下打量,良久,缓缓开口:“你就是……丝脉之主?”
“晚辈陈砚秋,见过太后。”陈砚秋躬身行礼。
“免了。”太后咳嗽着,“哀家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虽然方法……激烈了些。”
她指的是慈宁宫坍塌的事。
“事急从权,请太后恕罪。”陈砚秋低头。
“恕什么罪。”太后苦笑,“哀家该谢你才是。若不是你,哀家恐怕要在那个阵法里困到死,魂魄永世不得超生。”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但你们现在很危险。皇帝被李莲英和几个宗室王爷蛊惑,认定你们是祸乱龙脉的妖人,已经下了格杀令。紫禁城内外,至少有三千禁军正在搜捕。”
“太后能否庇护我们?”袁守诚开口。
“哀家一个病弱老妇,自身难保,如何庇护?”太后摇头,“但哀家可以给你们指一条路——去太和殿。”
“太和殿?”陈砚秋心中一动。
“地下的镇龙井,禁丝网的中枢。”太后看着他,“道七应该告诉过你了吧?毁掉那口井里的‘念晶’,禁丝网就会崩溃。到时候,你们的力量恢复,才有逃生的可能。”
“可那里必然重兵把守。”云袖说。
“所以哀家会帮你们引开一部分兵力。”太后挣扎着坐直,“待会儿皇帝来了,哀家会设法拖住他,给你们争取时间。但记住,你们只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无论成功与否,都必须离开紫禁城——因为到时候,哀家可能也保不住你们了。”
陈砚秋看着她苍老但坚定的脸,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这位统治中国近半个世纪的女人,此刻卸去了所有权势的伪装,只是一个想弥补过错、想守护什么的老人。
“太后,为什么要帮我们?”他问。
太后沉默良久,轻声说:“因为哀家梦见过的……那个地底的怪物,它哭泣的样子,像个孩子。它说它不想吃人,它只是饿,饿了三百年。哀家当时就想,如果有一天有机会,一定要……结束这场悲剧。”
她看向陈砚秋:“你做到了哀家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所以现在,轮到哀家做该做的事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和通报声:
“皇上驾到——”
太后深吸一口气,对陈砚秋三人挥挥手:“去吧。从床后的暗门走,直通太和殿后殿。记住,半个时辰。”
陈砚秋深深一躬,不再多言,转身走向床后。
那里果然有一扇隐蔽的小门,推开,是向下的石阶。
三人鱼贯而入。
身后,密室的门被推开,光绪皇帝的声音传来:
“皇额娘,您找儿臣?”
“皇帝,来,坐近些。哀家……有话跟你说。”
门关上了。
---
第三节:镇龙井
暗门后的通道比之前更加隐秘、更加复杂。
石阶螺旋向下,两侧墙壁上刻满古老的符文,有些已经模糊不清,但依然散发着微弱的法力波动。这些符文显然是用来屏蔽感知的,陈砚秋能感到,越往下走,禁丝网的压制反而越弱——因为这里已经是禁丝网的“心脏”,反而需要保持相对纯净的环境,以免念晶被污染。
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圆形的石室出现在眼前。
石室直径超过二十丈,穹顶高约十丈,上面镶嵌着无数夜明珠,散发出柔和的冷光,将整个空间照得如同白昼。
而石室的正中央,是一口井。
井口呈八角形,每一边都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蟠龙,龙口大张,仿佛在吞吐什么。井壁不是砖石,而是半透明的白玉,能看见井内深处有东西在发光——七种颜色的光,交替流转,像一道缩小的彩虹。
那就是念晶。
三百年万民之念凝结的晶体。
陈砚秋走近井边,向下望去。
井很深,至少十丈,底部是平静的水面。而水面之下,悬浮着一块拳头大小的、多面体形状的晶体。晶体呈现出梦幻般的七彩光泽,每一面都倒映出不同的景象:农田、市集、战场、宫殿……那是被吸收的“念”的记忆片段。
“好美……”云袖喃喃。
“也……好悲伤。”陈砚秋轻声说。
他能感觉到,晶体中蕴含的情绪复杂到难以形容。有丰收的喜悦,有丧亲的悲痛,有相爱的甜蜜,有背叛的苦涩……亿万人的喜怒哀乐,被强行抽取、压缩、凝固在这里,成为维持一个扭曲系统的燃料。
这比地宫的龙袍,更让他感到悲哀。
“怎么毁掉它?”袁守诚问,“用雷法?还是用你的金焰?”
陈砚秋摇头:“都不能。念晶是纯粹的能量体,强行攻击只会引发爆炸,威力足以炸平太和殿,甚至半个紫禁城。”
“那怎么办?”
陈砚秋看着井底的晶体,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也许……不是毁掉,是释放。”
“释放?”
“念晶的本质,是被囚禁的‘念’。”陈砚秋解释,“如果我们能打开一个通道,让这些‘念’回归它们该去的地方——回归天地,回归那些产生它们的人,或者至少……让它们自然消散——那么念晶就会自行瓦解。”
“可这需要极其精密的操控。”袁守诚皱眉,“稍有不慎,亿万杂念涌入脑海,你会瞬间疯掉。”
“我知道。”陈砚秋点头,“但我必须试试。”
他看向云袖:“云姑娘,我需要你帮我护法。在我释放念晶时,可能会有……东西被吸引过来。”
“什么东西?”
“贪婪的人。”陈砚秋平静地说,“念晶蕴含如此庞大的念力,对那些修炼邪术、或者渴望力量的人来说,是难以抗拒的诱惑。我释放的过程,就像打开一座宝库,必然会引来觊觎者。”
云袖握紧剑柄:“我明白。我不会让任何人打扰你。”
陈砚秋又看向袁守诚:“袁监正,麻烦你布一个隔绝阵法,尽量拖延时间。”
“好。”
分工明确。
陈砚秋盘膝坐在井边,闭上眼睛,双手结印。金蛾本源丝从指尖涌出,沿着井壁缓缓向下延伸,像植物的根须,小心翼翼地探向水底的念晶。
云袖守在石室入口,短剑出鞘,眼神警惕。
袁守诚从怀中掏出一把符箓,在石室周围布下“八卦封绝阵”——这个阵法不能完全阻止入侵者,但能预警、能迟滞、能干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陈砚秋的本源丝终于触碰到念晶。
接触的瞬间——
“轰!”
不是物理的冲击,是精神的、记忆的、情感的爆炸。
亿万人的声音同时在他脑海中炸响:
“娘,我饿……”
“相公,别去当兵……”
“老天爷,下点雨吧……”
“中了!我中了举人!”
“孩子他爹,你醒醒啊……”
“杀!杀光这些蛮子!”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喜悦、悲伤、愤怒、恐惧、爱、恨、贪、嗔、痴……所有人类能产生的情感,如决堤的洪水,冲进陈砚秋的意识。
他闷哼一声,七窍同时渗出血丝。
但他的手没有抖,本源丝依然稳稳地连接着念晶,开始执行既定的程序:不是吸收,不是对抗,是……疏导。
他将念晶中的“念”,按照情绪属性分类,然后通过本源丝构建的通道,缓缓引导向不同的方向:
纯净的喜悦和感恩,导向天地——让它们化作春风细雨,滋养万物。
深沉的悲伤和痛苦,导向轮回——让它们归于地脉,等待自然的净化。
暴戾的愤怒和仇恨,导向虚空——用金蛾之力将其焚化,不留余烬。
而其中最珍贵、最温暖的“善念”——那些母亲对孩子的爱,恋人对彼此的思念,朋友间的信任——陈砚秋将它们小心地收集起来,暂时储存在自己的共生之印中。
这些善念太珍贵,不能轻易消散。或许有一天,它们能派上用场。
疏导的过程极其缓慢,也极其痛苦。
陈砚秋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开始微微颤抖。每引导一缕念力,就像在刀尖上行走一次,稍有不慎,就会被杂念反噬。
但他咬牙坚持着。
因为他能看见,随着念力的释放,井底的念晶开始出现裂痕。
第一道裂痕出现时,整个石室震动了一下。
第二道、第三道……裂痕越来越多,像蛛网般蔓延。
念晶的光芒开始不稳定地闪烁,七色交替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几乎连成一片白光。
而井口,八条蟠龙的雕刻突然活了过来!
不是真的活了,是雕刻表面的石皮剥落,露出里面暗金色的、金属质地的龙身。八条金属龙同时昂首,龙口喷出八道颜色各异的光柱,在井口上方交汇,形成一个旋转的光球。
光球中,浮现出一行古老的篆字:
“念晶将碎,禁网将崩。后世子孙,三思而行。”
这是三百年前布阵者留下的最后警告。
陈砚秋看见了,但他没有停。
他深吸一口气,将最后的本源丝全部注入。
“碎!”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响彻石室。
念晶彻底崩解,化作无数彩色的光点,像一场反向的雪,从井底向上飘升,穿过井口,穿过穹顶,穿过太和殿的地基,飘向紫禁城的上空,飘向整个京城,飘向……更远的地方。
每一个光点,都是一缕被囚禁了三百年的“念”,此刻重获自由。
而随着念晶的消失,那八条金属龙也失去了支撑,轰然倒塌,化作一堆废铁。
同时——
陈砚秋感到,一直压在胸口的禁丝网,消失了。
不是削弱,是彻底消失。
那张笼罩京城三百年的赭红色巨网,从最核心的节点开始崩溃,网线一根根断裂、消散,像被阳光融化的晨雾。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
力量回来了。
不,不只是回来,是……更强了。
在疏导念晶的过程中,他的灵魂承受了亿万念力的冲刷,就像铁被反复捶打,去除了杂质,变得更加坚韧、纯粹。金蛾之力与他的融合也更进一步,左胸的共生之印已经蔓延出淡金色的纹路,爬满了半个胸膛。
他看向自己的手,掌心自然流转着金色的光晕。
现在的他,比离开苏州时,至少强了三倍。
“成功了?”云袖惊喜地问。
“嗯。”陈砚秋点头,“禁丝网已经崩溃,京城范围内的丝脉压制全部解除。我们现在……”
话音未落,石室的入口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轰隆——!”
厚重的石门被暴力轰开,碎石飞溅。
烟尘中,走进来三个人。
不,不全是人。
左边是一个穿着蟒袍的老太监——李莲英,他脸色阴沉,手中握着一根漆黑的、顶端镶嵌着骷髅头的拐杖。
右边是一个穿着亲王服饰的中年男子——醇亲王奕譞,光绪皇帝的生父。他手中把玩着一枚玉扳指,眼神冷漠。
而中间那位……
陈砚秋瞳孔一缩。
那是个看不出年龄的女子,穿着一身素白的宫装,长发及地,脸上蒙着轻纱。最诡异的是她的眼睛——瞳孔是纯白色的,没有眼黑,像两颗上好的珍珠。
而她周身散发出的气息……让陈砚秋胸口的共生之印剧烈悸动。
那是同源的气息。
灵蛾的气息。
“你是……”陈砚秋的声音有些干涩。
女子抬起手,轻纱下的嘴唇微动,声音空灵而缥缈:
“我是灵蛾留在人间的……另一只眼睛。”
---
(第四章·完)
---
下一章预告:灵蛾之眼现世,揭露三百年前不为人知的秘密。李莲英与醇亲王联手发难,要擒杀陈砚秋以“修补龙脉”。而京城外,感应到禁丝网崩溃,江南、塞北、苗疆的丝术势力同时北上,紫禁城即将成为风暴的中心……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刘寨人。中国作协会员,北京汉墨书画院高级院士。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起投身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丛书》杂志社副主编。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并于作家进修班深造。七律《咏寒门志士·三首》荣获第五届“汉墨风雅兰亭杯”全国诗词文化大赛榜眼奖。同时有二十多篇诗词荣获专家评审金奖,其军人题材诗词《郭养峰素怀》荣获全国第一届“战歌嘹亮-军魂永驻文学奖”一等奖;代表作《盲途疾行》荣获全国第十五届“墨海云帆杯”文学奖一等奖。中篇小说《金兰走西》在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合举办的“春笋杯”文学评奖中获得一等奖。“2024——2025年荣获《中国艺术家》杂志社年度优秀作者称号”荣誉证书!
早期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代表作包括《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影畔》《磁场》《江山咏怀十首》《尘寰感怀十四韵》《浮生不词》《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来,先后出版《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及《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其长篇小说创作涵盖《山狐泪》《独魂记》《麦田里的沉默》《尘缘债海录》《闭聪录》《三界因果录》《般若红尘录》《佛心石》《松树沟的教书人》《向阳而生》《静水深流》《尘缘未央》《风水宝鉴》《逆行者》《黄土深处的回响》《经纬沧桑》《青蝉志异》《荒冢野史》《青峦血》《乡土之上》《素心笺》《逆流而上》《残霜刃》《山医》《翠峦烟雨录》《血秧》《地脉藏龙》《北辰星墟录》《九星龙脉诀》《三合缘》《无相剑诀》《青峰狐缘》《云台山寺传奇》《青娥听法录》《九渊重光录》《明光剑影录》《与自己的休战书》《看开的快乐》《青山锋芒》《无处安放的青春》《归园蜜语》《听雨居》《山中人》《山与海的对话》《乡村的饭香》《稻草》《轻描淡写》《香魂蝶魄录》《云岭茶香》《山岚深处的约定》《青山依旧锁情深》《青山遮不住》《云雾深处的誓言》《山茶谣》《青山几万重》《溪山烟雨录》《黄土魂》《锈钉记》《荒山泪》《残影碑》《沧海横流》《山鬼》《千秋山河鉴》《无锋之怒》《天命箴言录》《破相思》《碧落红尘》《无待神帝》《明月孤刀》《灵台照影录》《荒原之恋》《雾隐相思佩》《孤灯断剑录》《龙脉诡谭》《云梦相思骨》《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痣命天机》《千峰辞》《幽冥山缘录》《明月孤鸿》《龙渊剑影》《荒岭残灯录》《天衍道行》《灵渊觉行》《悟光神域》《天命裁缝铺》《剑匣里的心跳》《玉碎京华》《九转星穹诀》《心相山海》《星陨幽冥录》《九霄龙吟传》《天咒秘玄录》《璇玑血》《玉阙恩仇录》《一句顶半生》系列二十六部,以及《济公逍遥遊》系列三十部。长篇小说总创作量达三百余部,作品总数一万余篇,目前大部分仍在整理陆续发表中。
自八十年代后期,又长期致力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的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来,撰有《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著,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该文集属内部资料,未完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步于网络平台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