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青萍 · 第九章 · 蛾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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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血脉对决
庭院中的风凝固了。
陈砚亭缓缓转身,背后的暗红蛾翅完全展开,每一根翅脉都在抽动,洒下细密的、带着腥气的鳞粉。他的眼睛已经变成昆虫的复眼结构,无数个晶状体倒映出陈砚秋的身影——金色的,光芒刺眼的,让他本能地感到厌恶。
“你居然回来了。”陈砚亭的声音扭曲,带着多重回音,像好几个声音在同时说话,“寒山寺没弄死你?”
“让你失望了。”陈砚秋踏前一步,足下的青石板浮现出淡金色的莲纹印记。他的目光扫过厅内:大哥昏迷在柱子下,额角流血;云袖靠在墙角,脸色苍白但眼神坚毅;丫鬟们早已吓得逃散。整个陈府,只剩下他们三人还清醒着面对彼此。
不,不止三人。
灵丝网络传来信息:王知府带着亲兵,已经突破地穴入口,正在沿着密道往下走。再有半柱香时间,他们就会到达地穴大厅,看到那两口人形茧。
时间紧迫。
“二哥,收手吧。”陈砚秋抬起左手,腕上的金丝护腕开始发光,“蛾变最终会让你失去人性,变成只知吞噬的怪物。现在停下,我还能帮你逆转。”
“逆转?”陈砚亭狂笑,笑声刺耳,“我需要你帮我?陈砚秋,你不过是个走了狗屎运的庶子,侥幸得到点什么奇遇,就以为自己能拯救世界了?可笑!”
他背后的蛾翅猛地一扇,整个人如炮弹般冲向陈砚秋。速度之快,在空中留下暗红色的残影。
陈砚秋没有躲。
他抬起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处,金蛾印记爆发出炽烈的光芒,在空中织成一张淡金色的网。
陈砚亭撞在网上。
“轰——!”
气浪炸开,震得正厅的窗棂簌簌作响,梁柱上的灰尘簌簌落下。陈砚亭被金网反弹回去,踉跄落地,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
“不是我变强了。”陈砚秋收回手,金网消散,“是你走错了路。二哥,祖母留下的《蛾变》是歧路,她临死前已经悔悟。你为什么还要执着?”
“因为陈家需要力量!”陈砚亭嘶吼,“你以为王知府为什么会突然带兵上门?你以为只是普通的举报?我告诉你,那是有人要整死陈家!是苏州的其他丝户联合起来,要把陈家这块肥肉分掉!没有力量,我们就是待宰的羔羊!”
他指着昏迷的陈砚堂:“大哥?他只会跪地求饶!你呢?你在寒山寺躲了两天,有什么用处?只有我,只有我找到了能让陈家立于不败之地的方法!”
陈砚秋沉默。
二哥说的部分是对的。商场如战场,陈家这些年树大招风,觊觎者不知凡几。父亲在世时还能靠手腕和灵丝秘术维持平衡,现在父亲“失踪”,那些豺狼自然一拥而上。
但这不该成为堕入邪道的理由。
“力量有很多种。”陈砚秋缓缓说,“不是只有吞噬和毁灭才是力量。守护、创造、净化……也是力量。”
“幼稚!”陈砚亭冷笑,“那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力量!”
他双手结印,口中念诵古奥的咒语。腰间的蛾形挂坠突然融化,变成暗红色的液体,流遍他的全身。液体所过之处,皮肤开始硬化、变色,浮现出昆虫甲壳般的纹理。
同时,他背后的蛾翅开始第二次生长。
这一次,翅脉上长出了细密的倒刺,翅膜变得更加坚韧,颜色也从暗红转向深紫,散发出更加浓郁的邪气。
蛾变九成五。
陈砚亭的气息节节攀升,整个庭院开始刮起腥风,地上的落叶被卷起,在空中形成小型的旋风。
“秋少爷小心!”云袖挣扎着站起,“他在强行突破最后一层!一旦完全化蛾,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陈砚秋点头。他能感知到,二哥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疯狂吞噬他的生命力,换来短暂但巨大的力量提升。就像烛火在熄灭前最后的爆燃。
“二哥,对不起了。”
陈砚秋闭上眼睛。左胸的金蛾印记彻底激活,一股温暖而浩大的力量从印记中涌出,流遍四肢百骸。他的头发无风自动,鬓角的金发延伸、生长,很快,满头黑发都化作了淡金色,在风中如燃烧的火焰。
同时,他的背后,一对虚影缓缓展开——那是一对金色的、纯粹由光构成的蛾翅,比陈砚亭的暗红蛾翅更大、更华丽,翅膀上的纹路仿佛流淌的星河。
金蛾完全形态。
云袖看呆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完全状态的金蛾之力——不是秘录中记载的,不是母亲描述过的,而是真实的、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的……神迹。
陈砚亭也愣住了。他看着陈砚秋背后的光之翅,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恐惧——那是生命层次上的压制,就像野狼遇见猛虎,蝼蚁仰望高山。
但他已经骑虎难下。
“装神弄鬼!”陈砚亭怒吼,强行压下恐惧,再次扑来。这一次,他的双手完全化作了蛾的前肢——末端是锋利的镰刀状结构,闪烁着幽蓝的寒光,显然带有剧毒。
陈砚秋没有硬接。
他背后的光翅轻轻一扇,整个人如羽毛般飘起,轻盈地避开了攻击。然后他伸出手,五指虚抓。
庭院中的丝网——那些无形的、覆盖整个陈府的灵丝网络——突然显现出来。它们原本是半透明的,此刻在金蛾之力的灌注下,变成了璀璨的金色,像一张覆盖天地的巨大蛛网。
而陈砚亭,正处在这张网的中央。
“收。”
陈砚秋五指一握。
金色丝网猛地收缩,将陈砚亭层层缠绕。丝线不是实体,直接作用于灵魂和能量层面,陈砚亭越是挣扎,缠得越紧。
“放开我!你这杂种!”陈砚亭疯狂挣扎,暗红蛾翅疯狂扇动,洒出的鳞粉将周围的植物腐蚀得滋滋作响,但对金色丝网毫无作用。
“二哥,这是我最后叫你一声二哥。”陈砚秋悬浮在半空,眼神悲悯,“你修习《蛾变》,已经伤了根基。即使我现在放了你,你也活不过三个月。”
“那又怎样?”陈砚亭嘶吼,“我宁愿轰轰烈烈活三个月,也不要像条狗一样憋屈地活一辈子!”
陈砚秋沉默。
他能理解这种愤怒。二哥从小被拿来和大哥比较,因为是次子,既没有长子的责任,也没有庶子的卑微,反而成了最被忽视的那个。他渴望被看见,被重视,甚至不择手段。
但理解不代表认同。
“我给你两个选择。”陈砚秋缓缓落地,背后的光翅收敛,“第一,我现在废掉你的蛾变,你会变成普通人,但能活到寿终正寝。第二,我送你回地穴,让你在父母的茧边静思己过,也许……有一天你能想通。”
陈砚亭愣住了:“父母的茧?父亲他……”
“父亲已经走了。”陈砚秋轻声说,“但他走得很安详。母亲陪他一起走的。”
这话半真半假。父亲化作了怨念结晶,被母亲净化后消散。但陈砚秋觉得,这样的结局,也许比真相更容易让二哥接受。
陈砚亭的表情扭曲。愤怒、不甘、悲伤、恐惧……种种情绪在他脸上交替闪过。最终,他嘶哑地问:“你真的……能废掉蛾变?”
“能。”陈砚秋点头,“但过程会很痛苦,而且你会失去所有与丝术相关的能力,变成彻彻底底的普通人。”
普通人。
这对一生渴望超凡力量的陈砚亭来说,比死亡更可怕。
但他看看身上的金色丝网,看看陈砚秋背后尚未完全收敛的光翅,再看看自己已经开始退化的暗红蛾翅——力量的差距,太大了。
挣扎许久,他颓然垂头:“我选……第二个。”
陈砚秋松了口气。如果二哥选择鱼死网破,他虽然能赢,但难免会伤及无辜,甚至可能毁掉半个陈府。
他撤去丝网,走到陈砚亭面前,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他的眉心。
“睡吧。醒来后,你会在地穴里。好好想想,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金芒一闪。
陈砚亭眼睛一闭,软倒在地。他背后的蛾翅开始萎缩、脱落,化作暗红色的粉末消散。皮肤上的甲壳纹理也渐渐褪去,恢复成正常人的肤色。
蛾变逆转。
陈砚秋弯腰扶起他,对云袖说:“云姑娘,麻烦你照顾一下大哥。我把二哥送去地穴,然后……该去会会王知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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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地穴对峙
地穴入口处,王知府正焦躁地踱步。
他派下去的第一队亲兵,已经下去一刻钟了,没有任何消息传回。密道深处黑黢黢的,只能看见石阶往下延伸,消失在黑暗中。
“大人,要不……再派一队下去?”师爷小心翼翼地问。
“再等等。”王知府摆手。他隐约觉得不对劲——这地穴太安静了,安静得诡异。按理说,如果下面真有密室、密道,亲兵下去后至少会发出些声响。可现在,什么声音都没有,像被什么吞掉了一样。
就在这时,一个亲兵匆匆跑来:“大人!外面……外面出事了!”
“什么事?”
“陈府那位三少爷回来了!而且……而且他……”亲兵脸色煞白,语无伦次,“他浑身发光,背后长着金色的翅膀!二少爷想杀他,被他一下就制服了!”
王知府和师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
金色翅膀?这已经不是普通人能理解的范围了。
“难道是……妖物?”师爷压低声音。
“不管是什么,此事必须上报!”王知府当机立断,“你,立刻快马回城,调驻军过来!就说陈府藏匿妖人,意图不轨!”
“是!”
亲兵转身就跑。
但刚跑出几步,就停住了。
因为陈砚秋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入口处,挡住了他的去路。
“王大人。”陈砚秋开口,声音平静,“未经主人允许,擅闯私宅密室,不太好吧?”
王知府心中一惊,但面上强作镇定:“本官是依法搜查!陈砚秋,你父亲陈继业究竟在何处?这地穴下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我父亲已经去世了。”陈砚秋坦然道,“这地穴,是陈家的祠堂禁地,供奉着历代祖先的灵位。王大人要搜,可以,但请先出示搜查祠堂的公文。”
“你!”王知府噎住。搜查祠堂需要特殊手续,他当然没有。
“既然没有公文,那就请回吧。”陈砚秋做了个“请”的手势,“至于那些已经下去的人……”
他顿了顿:“他们在下面睡着了。醒来后,会忘记看到的一切。王大人,有时候知道得太多,不是好事。”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王知府脸色铁青。他好歹是一府之长,被一个十岁孩子威胁,传出去颜面何存?
但看看陈砚秋那淡金色的瞳孔,看看他周身隐隐流转的金光,再看看那个僵在原地动弹不得的亲兵——理智告诉他,这个孩子,已经不是他能对付的了。
“好……好一个陈家!”王知府咬牙,“陈砚秋,今天的事,本官记下了。我们走!”
他带着剩下的亲兵,匆匆离开。那个被定住的亲兵,在陈砚秋挥手解禁后,也连滚爬爬地跑了。
地穴入口,恢复了安静。
陈砚秋没有立刻下去。他站在入口处,闭上眼睛,用灵丝感知下面的情况。
第一队亲兵确实都“睡着”了——是灵丝网络动的手脚。当他们踏入地穴大厅,看到那两口人形茧时,灵丝自动释放了催眠信息,让他们陷入深度睡眠。同时,抹去了短时间内的记忆。
这是陈砚秋在古桑结界中学会的新能力:对灵丝网络的精细操控。
他走下石阶。
地穴大厅里,五个亲兵横七竖八躺在地上,鼾声如雷。大厅中央,父母的茧依然安静地悬浮在井中,散发着柔和的七彩光芒。
陈砚秋走到井边,轻声道:“父亲,母亲,打扰了。”
茧微微搏动,像是在回应。
他将陈砚亭放在井边的石台上,然后盘膝坐下,开始调息。
刚才的对决虽然短暂,但消耗不小。金蛾之力虽然强大,但他融合时间太短,还不能完全掌控。强行催动完全形态,对身体是很大的负担。
调息片刻后,他睁开眼,看向陈砚亭。
二哥的气息平稳了,蛾变已经彻底逆转。但他损失的寿元无法挽回,最多还有十年可活。
“十年……”陈砚秋低声自语,“也够了。足够你想明白,足够你……重新开始。”
他起身,准备离开。但刚走到密道口,就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
不是危险预警,是……召唤。
来自寒山寺方向的召唤。
灵蛾在呼唤他。
契约重续的第三关——立新关——要开始了。
陈砚秋深吸一口气,知道不能再耽搁。他快步走出地穴,封好入口,然后返回地面。
庭院里,云袖已经将陈砚堂扶到厢房休息,正在给他处理伤口。看见陈砚秋回来,她松了口气:“解决了?”
“暂时。”陈砚秋点头,“王知府被我吓退了,但不会善罢甘休。二哥被我送去了地穴,蛾变已经逆转。大哥只是皮外伤,休养几天就好。”
他顿了顿,看着云袖:“云姑娘,我要再去一趟寒山寺。这次,可能需要更久。陈府……就拜托你了。”
云袖看着他,眼神复杂:“你真的要去完成那个契约?”
“必须去。”陈砚秋坚定地说,“那是打破陈家诅咒的唯一方法。”
“但如果失败了……”
“那就没有陈家了。”陈砚秋微笑,笑容里有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释然,“有时候,干净地结束,比肮脏地延续更好。”
云袖沉默良久,最终点头:“好,我等你回来。但……你只有三天时间。三天后,无论你回不回来,我都会启动钦天监的应急方案——那意味着,整个陈府会被暂时封印,直到朝廷派专人来处理。”
“三天,够了。”
陈砚秋转身要走,云袖叫住他。
“秋少爷。”
“嗯?”
“你母亲……让我转告你一句话。”云袖轻声说,“她说:‘秋儿,无论你选择哪条路,记住,不要后悔。人生就像织锦,每一针都是选择,错了一针,就织不出想要的图案。但即使织错了,那也是独一无二的、属于你的图案。’”
陈砚秋眼眶微热。
“谢谢。也谢谢你,云姑娘。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早就……”
“我只是完成任务。”云袖别过脸,“快去吧,时间不多了。”
陈砚秋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背后的光翅再次展开。
这一次,他没有掩饰。金色的光芒冲天而起,整个苏州城都能看见。
他化作一道金光,向寒山寺飞去。
云袖站在庭院中,仰望着那道消失在天际的金光,喃喃自语:“芸娘阿姨,你的儿子……真的长大了。”
厢房里,陈砚堂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窗外的天空,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
地穴中,陈砚亭的手指动了动,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而寒山寺古桑下,灵蛾已经做好了最后的准备。
千年等待,终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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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天地契约
陈砚秋飞回寒山寺时,天色已近黄昏。
夕阳如血,将古桑染上一层金红。灵蛾悬浮在桑树下,翅膀上的纹路在夕阳下流光溢彩,仿佛活了过来。
“你来了。” 灵蛾的声音直接传入陈砚秋的意识,“比预计的晚了一刻钟。”
“处理了些家事。”陈砚秋落地,光翅收敛,“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可以。但在开始前,我要确认最后一件事。” 灵蛾飞到他面前,复眼深深凝视他,“你真的准备好,承担起‘共生者’的责任了吗?”
“共生者?”
“新的契约,不再是供奉与赐予,而是共生与守护。” 灵蛾解释道,“你将成为我在人间的代言人,守护灵丝网络的纯净,引导它服务于天地,而不是某个家族或个人的私欲。而我,也会在你需要时提供帮助,并最终借助你的力量,完成飞升。”
陈砚秋想了想:“如果我答应,我需要做什么?”
“三件事。”
“第一,你要重整陈家,废除所有以献祭为基础的丝术,将灵丝秘术中‘净化’‘守护’‘沟通’的部分公开传授,让更多人受益。”
“第二,你要用金蛾之力,净化江南地区所有被怨念污染的丝脉——这需要至少三年时间,期间不能中断。”
“第三,在我飞升的那一刻,你要作为‘桥梁’,接引我的力量回归天地,同时承受天劫的余波——这会很痛苦,甚至有生命危险。”
条件很苛刻。
但陈砚秋没有犹豫:“我答应。”
“不问问为什么吗?” 灵蛾似乎有些意外。
“因为这是对的。”陈砚秋微笑,“陈家欠天地二百年的债,该还了。而且我相信,干净的丝,比带血的丝,更能传承久远。”
灵蛾沉默片刻,然后,它缓缓降落,停在陈砚秋伸出的手掌上。
“那么,开始吧。”
灵蛾的身体开始发光。不是之前那种柔和的白光,而是刺眼的、几乎让人无法直视的金光。光芒中,它的身体开始融化,化作纯粹的光液,顺着陈砚秋的手臂向上蔓延。
光液所过之处,陈砚秋感到一阵灼热,但不是痛苦,而是某种深层次的融合——他的血脉、他的灵魂、他的金蛾之力,都在与灵蛾的本源进行着最深度的共鸣。
同时,无数信息涌入他的脑海:
天地间丝脉的分布图。
灵丝与万物共鸣的原理。
如何用丝线编织梦境、传递心意、净化污秽。
还有……灵蛾千年修行的感悟,对生命、对轮回、对“道”的理解。
这些信息太庞大,陈砚秋感到自己的意识几乎要被撑爆。但他咬牙坚持着,因为他知道,这是契约重续必须的过程——他需要理解灵蛾,灵蛾也需要理解他。
光液蔓延到他的胸口,与金蛾印记融为一体。印记开始变化,从简单的蛾形,变成了一个更复杂的图腾:一只蛾盘旋在一株桑树上,树下是一个盘坐的人影。
这是新契约的印记——共生之印。
当印记完成的瞬间,天地突然变色。
原本夕阳西下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雷声隆隆。不是普通的雷雨,是……天劫。
灵蛾修炼千年,早该飞升,但因与陈家的契约束缚,一直滞留人间。现在契约重续,束缚解除,天地感应到它的存在,降下飞升之劫。
“来了。” 灵蛾的声音在陈砚秋意识中响起,带着一丝期待,一丝紧张,“陈砚秋,准备好了吗?接下来,你要承受的,是我的天劫余波。”
陈砚秋仰头望天。
乌云中,金色的雷光如龙蛇游走,散发出毁灭性的气息。他知道,以自己的修为,哪怕只是余波,也足以让他灰飞烟灭。
但他没有退缩。
“来吧。”
第一道天雷劈下。
不是劈向灵蛾,而是劈向陈砚秋——因为他是契约的另一方,是灵蛾在人间的“锚点”。
陈砚秋没有躲,也没有防御。他张开双臂,用身体硬接了这一击。
“轰——!!”
雷光贯穿身体,带来无法形容的剧痛。每一寸骨骼、每一条经脉、每一个细胞,都像被碾碎又重组。他的七窍开始流血,皮肤出现焦黑的裂痕。
但与此同时,胸口的共生之印爆发出更强的光芒,将天雷之力吸收、转化,变成滋养他身体的能量。
破而后立。
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天雷一道比一道强,一道比一道猛。陈砚秋的意识在剧痛中反复沉浮,几次差点崩溃。但他心中有一个念头支撑着他:
不能倒。
倒了,契约就失败了。
倒了,陈家就完了。
倒了,那些被献祭者的牺牲,就白费了。
倒了,母亲的期待,就落空了。
这个念头,像一根定海神针,让他在天雷的狂轰滥炸中,始终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终于,第九道天雷落下。
这一道雷,不再是金色,而是纯粹的白——那是天劫的最后一击,也是最强的一击。
陈砚秋闭上眼睛,用尽最后的力量,将胸口的共生之印催动到极致。
白雷击中他。
时间仿佛凝固了。
陈砚秋感到自己飘了起来,脱离了身体。他“看见”自己的身体跪在地上,浑身焦黑,像一截被雷劈过的枯木。但胸口处,共生之印在发光,越来越亮。
然后,他“看见”灵蛾从印记中飞出。
不再是那只一尺长的玉蛾,而是一只巨大的、翼展超过三丈的光之蛾。它展开翅膀,仰天长啸——不是声音,是直接震动灵魂的共鸣。
天地间的丝脉,在这一刻全部显现。
从寒山寺古桑下开始,无数条金色的光丝向四面八方延伸,覆盖苏州,覆盖江南,覆盖整个神州大地。这些光丝在共鸣,在歌唱,在庆祝一个千年灵物的飞升。
灵蛾开始上升。
它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化作点点星光,融入那些光丝之中。每融入一点,光丝就变得更亮、更纯净。
当它完全消散时,天地间的丝脉网络,完成了一次彻底的净化。
同时,一股浩瀚而温柔的力量,从丝脉网络中反馈回来,注入陈砚秋焦黑的身体。
焦黑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下面新生的、如玉的肌肤。
断裂的骨骼开始愈合,变得更加坚韧。
破碎的经脉开始重组,变得更加宽广。
就连头发,也从焦枯中重生,恢复了淡金色,但比之前更加光泽、柔顺。
陈砚秋缓缓睁开眼睛。
他的眼睛不再是单纯的金色,而是瞳孔深处,有亿万光丝在流转,像缩小的丝脉网络。
他站起身。
身体前所未有的轻盈,力量前所未有的充盈。他感觉,自己现在一个念头,就能调动方圆百里内的所有丝线;一个眼神,就能看穿人心最深处的念头。
但他没有滥用这种力量。
因为他知道,这不是用来掌控的,是用来守护的。
他看向古桑。桑树在灵蛾飞升后,似乎也获得了某种升华,枝叶更加繁茂,桑叶绿得发亮,每一片叶子上,都有淡淡的金光流转。
而在桑树下,多了一样东西。
一块青砖。
真正的“萍踪”青砖。
陈砚秋走过去,捡起青砖。砖上刻着两个古朴的字:萍踪。但在字的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是他之前没发现的:
“契约已成,共生永续。持此砖者,为丝脉之主,当守天地平衡,护人间清平。——灵蛾绝笔”
丝脉之主。
陈砚秋握紧青砖,感受着其中蕴含的、与整个天地丝脉网络的联系。
他知道,从现在起,他的人生,彻底改变了。
但他不后悔。
抬头看天,乌云已经散去,夜空澄澈,繁星点点。一道银河横贯天际,美得惊心动魄。
陈砚秋深吸一口气,转身,向苏州城方向走去。
他的脚步很稳,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淡金色的莲花印记——这是丝脉之主行走人间的标志。
而在他的身后,古桑的枝叶无风自动,仿佛在送别。
寒山寺的钟声,在这一刻,悠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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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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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章预告:陈砚秋回到陈府,面临王知府的二次发难、朝廷的质询、江南丝户的联合围剿。他必须用新获得的力量和智慧,在三天内重整陈家,同时应对各方势力的试探。而云袖的真实身份,也将彻底揭晓——她与灵蛾,竟有更深层的渊源……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刘寨人。中国作协会员,北京汉墨书画院高级院士。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起投身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丛书》杂志社副主编。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并于作家进修班深造。七律《咏寒门志士·三首》荣获第五届“汉墨风雅兰亭杯”全国诗词文化大赛榜眼奖。同时有二十多篇诗词荣获专家评审金奖,其军人题材诗词《郭养峰素怀》荣获全国第一届“战歌嘹亮-军魂永驻文学奖”一等奖;代表作《盲途疾行》荣获全国第十五届“墨海云帆杯”文学奖一等奖。中篇小说《金兰走西》在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合举办的“春笋杯”文学评奖中获得一等奖。“2024——2025年荣获《中国艺术家》杂志社年度优秀作者称号”荣誉证书!
早期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代表作包括《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影畔》《磁场》《江山咏怀十首》《尘寰感怀十四韵》《浮生不词》《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来,先后出版《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及《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其长篇小说创作涵盖《山狐泪》《独魂记》《麦田里的沉默》《尘缘债海录》《闭聪录》《三界因果录》《般若红尘录》《佛心石》《松树沟的教书人》《向阳而生》《静水深流》《尘缘未央》《风水宝鉴》《逆行者》《黄土深处的回响》《经纬沧桑》《青蝉志异》《荒冢野史》《青峦血》《乡土之上》《素心笺》《逆流而上》《残霜刃》《山医》《翠峦烟雨录》《血秧》《地脉藏龙》《北辰星墟录》《九星龙脉诀》《三合缘》《无相剑诀》《青峰狐缘》《云台山寺传奇》《青娥听法录》《九渊重光录》《明光剑影录》《与自己的休战书》《看开的快乐》《青山锋芒》《无处安放的青春》《归园蜜语》《听雨居》《山中人》《山与海的对话》《乡村的饭香》《稻草》《轻描淡写》《香魂蝶魄录》《云岭茶香》《山岚深处的约定》《青山依旧锁情深》《青山遮不住》《云雾深处的誓言》《山茶谣》《青山几万重》《溪山烟雨录》《黄土魂》《锈钉记》《荒山泪》《残影碑》《沧海横流》《山鬼》《千秋山河鉴》《无锋之怒》《天命箴言录》《破相思》《碧落红尘》《无待神帝》《明月孤刀》《灵台照影录》《荒原之恋》《雾隐相思佩》《孤灯断剑录》《龙脉诡谭》《云梦相思骨》《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痣命天机》《千峰辞》《幽冥山缘录》《明月孤鸿》《龙渊剑影》《荒岭残灯录》《天衍道行》《灵渊觉行》《悟光神域》《天命裁缝铺》《剑匣里的心跳》《玉碎京华》《九转星穹诀》《心相山海》《星陨幽冥录》《九霄龙吟传》《天咒秘玄录》《璇玑血》《玉阙恩仇录》《一句顶半生》系列二十六部,以及《济公逍遥遊》系列三十部。长篇小说总创作量达三百余部,作品总数一万余篇,目前大部分仍在整理陆续发表中。
自八十年代后期,又长期致力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的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来,撰有《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著,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该文集属内部资料,未完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步于网络平台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