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青萍 · 第八章 · 心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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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记忆洪流
第一波冲击来自陈婉。
康熙四十年生,陈氏第三代长女。她被推入东井时,刚过十六岁生辰。记忆碎片混乱而尖锐:父亲背过身去的肩膀,母亲压抑的啜泣,井壁的冰冷,丝絮包裹时的窒息感,然后是漫长到绝望的黑暗。
“为什么是我?”她的声音在陈砚秋脑海里尖叫,“就因为我命格属阴?就因为我生在惊蛰?我也是陈家女儿啊!”
陈砚秋的身体剧烈颤抖。他感到自己正坠入那口井,丝絮像无数双手缠住他的四肢,往喉咙里钻。左胸的金蛾印记爆发出炽热的金光,试图驱散这些记忆幻象,但怨念太浓了,二百年的积累,不是初生的金蛾能完全抵挡的。
“你不是想净化我们吗?”又一个声音响起,是第九代献祭的那个婢女,她叫小莲,死时只有十四岁,“那就尝尝我们的痛苦吧!”
陈砚秋的眼前浮现画面:少女被绑在蚕室中央,周围点着七盏油灯,几个戴着面具的人影围着她念咒。她的手腕被割开,血流入一个白瓷碗,碗里的血与蚕沙、桑灰混合,变成暗红色的浆液,灌进旁边竹匾里待食的蚕口中。那些蚕吃了血食,开始疯狂吐丝,丝线缠绕上她的身体,从口鼻钻入……
“呕——”陈砚秋弯腰干呕,生理性的厌恶让他浑身冷汗。
但这只是开始。
第十代献祭的庶子,那个被亲生父亲亲手推入地穴的七岁男孩。他的记忆里没有怨恨,只有困惑:“爹爹说,我去井里睡一觉,醒来就有糖吃。可是井里好冷,好黑……爹爹骗我……”
孩童天真的困惑,比刻骨的怨恨更让陈砚秋心痛。
接着是第十一代,陈李氏——他的曾祖母。她的记忆复杂得多:有对《蛾变》秘术的狂热探索,有绣出九只活蛾时的成就感,有雷火焚宅时的惊恐,也有临死前的悔恨。
“我错了……我错了……”老妪的声音苍凉,“丝不是用来掌控的,蛾不是用来奴役的……后人啊,听我一句,停下吧……”
然后,记忆洪流冲向了最深处——
母亲芸娘。
这不是怨念的记忆,是温柔的、悲伤的、带着无尽眷恋的记忆碎片:
她坐在西厢房的窗前绣花,绣的不是花鸟,是一只即将破茧的蛾。腹中的胎儿轻轻踢动,她抚摸着肚子,轻声说:“秋儿,你要记住,茧是保护,也是束缚。该破的时候,一定要破。”
新婚夜,她发现丈夫腕上的灵丝,惊问缘由。陈继业第一次对她说了家族秘密,她听后沉默良久,说:“继业,我们一起改变它,好吗?”
怀孕第七个月,她开始做噩梦,梦见自己被丝线吞噬。她偷偷查阅秘录,发现了“饲主”的真相。她没有逃跑,而是开始暗中研究破解之法。
临产那夜,大雨滂沱。她在剧痛中抓住丈夫的手:“继业,如果有一天……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最后是地穴,她被推入井中前的回眸。没有怨恨,只有深深的哀伤,和对尚在襁褓中的儿子的牵挂。
这些记忆太真实,太鲜活,陈砚秋几乎分不清自己是陈砚秋,还是回忆中的芸娘。他感到分娩的剧痛,感到被背叛的心碎,感到对儿子无法割舍的爱……
“母亲……”他喃喃,眼泪混着鼻血滴落。
金蛾印记的光芒开始不稳定地闪烁。它在全力保护宿主的心神,但面对如此庞大而复杂的情绪洪流,初生的它也开始吃力。
“守住本心。” 一个微弱但清晰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是金蛾本身的声音,“你不是他们,你只是见证者。感受,但不沉溺;理解,但不认同。”
陈砚秋咬破舌尖,剧痛让他恢复了一丝清明。他盘膝坐正,双手结印——这是云袖教他的“静心印”,能暂时稳定心神。
“我不是陈婉,不是小莲,不是那个庶子,不是曾祖母,也不是母亲。”他低声念诵,“我是陈砚秋,是来结束这一切的人。你们的痛苦,我看见了;你们的怨恨,我理解了;但现在,请……安息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腕上的金色灵丝突然伸展,在空中织成一张网。网不是用来束缚,是用来“承接”——它主动吸收那些涌来的怨念记忆,以自己的纯净之力去中和、净化。
这是一个危险的尝试。灵丝虽然被金蛾净化过,但本质依然是陈家血脉的延伸,与这些怨念同源,容易被污染。
但陈砚秋没有其他选择。他必须主动消化这些记忆,而不是被动承受。
记忆洪流被金丝网过滤、分流。最狂暴的怨恨被网挡住,缓慢消解;而相对平和的记忆——那些被献祭者对生的眷恋、对亲人的不舍、对命运的困惑——则被允许流入陈砚秋的意识。
他开始真正“理解”这些人。
理解陈婉在井底刻下第一千八百道刻痕时,不是怨恨,是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还“活着”。
理解小莲被丝线钻入喉咙时,最后的念头是:“娘,今晚不能给你煎药了……”
理解那个七岁庶子直到最后一刻,还在等爹爹承诺的糖。
理解曾祖母陈李氏在雷火中,不是恐惧死亡,是恐惧自己创造的“活蛾”会祸害人间。
理解母亲芸娘被推入井中时,最大的遗憾不是自己的死,是不能亲眼看着儿子长大。
这些理解,像一把把钥匙,打开了陈砚秋心中某些一直紧锁的东西。
他不再抗拒这些记忆,而是敞开怀抱接纳。
“来吧。”他轻声说,“把你们的痛苦,都给我。然后……去你们该去的地方。”
金丝网突然光芒大盛,网眼中流淌出乳白色的光流——那是被净化后的纯粹记忆,不再带有怨念,只剩下最本真的生命印记。
这些光流环绕着陈砚秋旋转,然后缓缓升空,在古桑的枝叶间消散,回归天地。
每净化一份记忆,陈砚秋就感到自己的灵魂轻了一分,但对“生命”的理解重了一分。
同时,他也更清晰地感知到,这些怨念的根源,不是某个具体的个人,而是一个系统——一个为了利益、为了权力、为了恐惧而不断自我强化的罪恶系统。
父亲陈继业是这个系统的执行者,也是受害者。
祖父、曾祖父……历代家主,都是如此。
他们或许有过善念,有过改变的冲动,但最终都被系统吞噬,成了它的齿轮。
“所以,”陈砚秋睁开眼睛,眼中金色流转,“要打破的,不是某个人,是这个系统本身。”
古桑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枝叶无风自动,发出沙沙的回应。
光罩外,时间流逝。
陈砚秋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许是几个时辰,也许是几天。记忆洪流的冲击渐渐减弱,最狂暴的部分已经被净化,剩下的是更精微、更顽固的“核心怨念”。
那是所有献祭者共同的一点执念:
“为什么是我们?”
“凭什么是我们?”
这两个问题,陈砚秋无法用语言回答。
但他用行动回答。
他站起身——在意识的世界里——走向那些漂浮的记忆残影。每走到一个残影面前,他就深深鞠躬。
对陈婉鞠躬:“对不起,你是无辜的。”
对小莲鞠躬:“对不起,你应该有更好的人生。”
对那个七岁庶子,他蹲下身,像对待真正的孩子那样摸摸他的头:“对不起,糖在这里,很甜。”
他从怀中——意识中的怀中——取出实际上并不存在的糖,递给孩童的残影。残影接过糖,舔了舔,露出天真的笑容,然后消散。
对曾祖母陈李氏,他行晚辈礼:“您的忏悔,我收到了。您未完成的路,我继续走。”
对母亲……他跪下,磕了三个头:“母亲,谢谢您。您给我的不只是生命,还有破茧的勇气。”
做完这一切,那些“为什么”和“凭什么”的执念,虽然没有完全消散,但已经软化,不再具有攻击性。
它们悬浮在陈砚秋周围,等待最后的裁决。
陈砚秋深吸一口气,说出他思考已久的答案:
“没有为什么,也没有凭什么。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无法改变。但我可以承诺:从今以后,陈家的丝,不会再沾染无辜者的血。从今以后,每一匹绸缎的光鲜,都将只来自匠人的手艺、天地的馈赠,而不是牺牲和罪恶。”
“你们的痛苦不会白费。它会成为我的警钟,提醒我永远不要走上那条老路。”
“现在,请安息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古桑的树干突然亮起柔和的绿光。光芒透过光罩,照在那些执念残影上。
残影开始微笑——二百年来第一次微笑——然后化作点点星光,融入古桑的枝叶。
最后一缕怨念消散。
光罩破碎。
陈砚秋跌坐在地,浑身湿透,七窍的血已经干涸,但眼神异常清明。
净心关,过了。
他看看周围,天色居然还是亮的。灵蛾说静坐三日,但他感觉只过去了几个时辰。
“因为这里是古桑结界。”灵蛾的声音响起,它不知何时已经回到树洞前,“结界内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你感觉过了几个时辰,实际上外界已经过去了两天。”
两天!
陈砚秋心中一紧:“陈家怎么样了?”
“正在崩塌。” 灵蛾的声音依然平静,“官兵查出了地穴入口,正在强行破封。你二哥的蛾变已到九成,随时可能彻底化蛾。你大哥被知府软禁。至于那个叫云袖的女子……”
灵蛾顿了顿:“她亮出了真实身份,暂时稳住了局面,但也暴露了自己。现在,她正被三方势力围困:官府要抓她审问,你二哥要抓她完成最后的仪式,而你大哥……在保护她。”
陈砚秋猛地站起:“我要回去!”
“你还有第二关。” 灵蛾拦住他,“断孽关。你需要在这里,完成与陈家邪术根源的切割。”
“怎么切?”
灵蛾的复眼看向陈砚秋怀中的《蛾变》册子、怨念结晶碎片、还有那缕曾祖母的头发。
“烧了它们。用你的金蛾之火,把这些邪术的载体彻底焚毁。但要注意——你二哥与这些物品有血脉和法术的双重连接,焚烧时,你会承受他所有的反噬。”
陈砚秋取出三样物品,放在地上。
然后,他伸出右手,意念催动。
左胸的金蛾印记剧烈发烫,一股炽热的金色火焰从掌心喷出——这不是凡火,是金蛾的“净世之火”,专烧邪秽之物。
火焰落在《蛾变》册子上。
羊皮册瞬间燃烧,但不是正常的燃烧,而是冒出浓稠的黑烟,烟中浮现出无数扭曲的蛾影,发出刺耳的尖啸。这些蛾影扑向陈砚秋,试图钻进他的七窍。
陈砚秋闭目凝神,金蛾之火在周身形成护罩,将所有蛾影挡在外面。他能感到二哥陈砚亭的愤怒和痛苦,通过某种无形的连接传来:
“你敢烧我的书!你敢断我的路!陈砚秋,我要你死!”
陈砚秋咬紧牙关,加大火力。册子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接着是怨念结晶碎片。
这次的反噬更猛烈。碎片中残留的父亲精魄——虽然已被净化——依然与陈砚秋有血脉联系。当火焰触及碎片时,陈砚秋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痛,仿佛在烧自己的血肉。
幻象浮现:父亲陈继业站在他面前,眼神复杂:“秋儿,你真的要这样做吗?烧了它,就等于烧了陈家二百年的积累……”
“父亲。”陈砚秋在幻象中开口,“那不是积累,是罪证。让它们尘归尘,土归土吧。”
陈继业看着他,良久,笑了:“也好。干净地来,干净地去。秋儿,你比我有勇气。”
幻象消散。
碎片在火焰中融化,变成一滩暗红色的液体,然后蒸发,不留痕迹。
最后是那缕头发。
这看似最无害的物品,反噬却最诡异。头发燃烧时,没有黑烟,没有尖啸,只有一股淡淡的、类似檀香的香气。
但香气吸入肺腑后,陈砚秋感到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仿佛要陷入永恒的沉睡。
是曾祖母陈李氏残魂最后的考验——或者说,最后的保护。
她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后人:有些路,一旦走上,就没有回头。要么彻底毁灭,要么永远沉沦。
陈砚秋猛咬舌尖,剧痛让他保持清醒。他用尽最后的力量,将金蛾之火催动到极致。
“曾祖母,安息吧。您未完成的路,我会用正确的方式走下去。”
头发在金色的火焰中化作一缕青烟,飘向古桑,被枝叶吸收。
三样物品全部焚毁。
陈砚秋瘫倒在地,浑身虚脱,连手指都动弹不得。但他的眼神,却亮得惊人。
断孽关,也过了。
灵蛾飞到他面前,复眼中倒映出他疲惫但坚定的脸。
“你比我想象的更有韧性。” 它的声音里,第一次有了情绪的波动,“现在,还有最后一关——立新关。但在这之前,你需要恢复体力。睡一会儿吧,等你醒来,我们就完成最后的仪式。”
灵蛾翅膀轻扇,洒下金色的光尘。光尘落在陈砚秋身上,带来温暖的倦意。
他闭上眼睛,沉入黑甜的睡眠。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模糊地想:外界……现在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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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府中乱局
(时间回溯到两天前,陈砚秋刚进入古桑结界时)
陈府正厅,气氛降到冰点。
王知府终于失去了耐心,将茶杯重重摔在地上:“陈砚堂,你还要糊弄本官到什么时候?什么薛神医,什么闭关静养,全是鬼话!本官已经查清楚了,你父亲陈继业,根本不在府中!”
陈砚堂脸色煞白,但依然强撑着:“大人何出此言?家父确实……”
“确实什么?”王知府冷笑,“本官的人,在你们陈府后花园,发现了一口被封死的井。井口有新鲜的开凿痕迹,下面还有密道!陈砚堂,你是不是想告诉本官,你父亲在井底下闭关?”
糟了。
陈砚堂心中一沉。地穴入口还是被发现了。
“那……那只是府中废弃的枯井,因为怕孩童跌落,才封死的。”他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哦?枯井?”王知府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弯腰,压低声音,“那井下面的密道呢?密道尽头那个……全是丝线的大厅呢?大厅中央那口井里,飘着的两个人形茧呢?”
陈砚堂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们不仅发现了入口,还进到了地穴深处,看见了父母的茧!
“陈大公子。”王知府直起身,声音恢复威严,“本官现在怀疑,你父亲陈继业已经遇害,而你——有重大嫌疑!来人啊,将陈砚堂拿下,押回衙门候审!”
几个官兵上前就要抓人。
“住手!”
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
云袖从门外走进来。她换了一身素雅的月白长裙,但腰间佩着一枚玉牌——玉牌上刻着一个特殊的徽记:一条蚕环绕着一把剑。
看见那枚玉牌,王知府的脸色变了。
“你……你是……”
“钦天监驻江南监察使,代号‘蛾女’。”云袖亮出玉牌,声音清冷,“奉皇命监察江南异象、邪术、妖物。陈府之事,由我接管。”
钦天监!
这三个字像一记重锤,砸在所有人心里。钦天监是直属皇帝的特殊机构,权力极大,可以监察百官,先斩后奏。别说一个知府,就是巡抚见了钦天监的人,也要礼让三分。
王知府的气势瞬间矮了半截,但他还是强撑着:“云……云监察使,下官也是接到举报,依法办事……”
“举报内容是什么?”云袖问。
“陈府私藏烟土、走私洋枪,还有……涉嫌邪术害人。”
“烟土和洋枪,查到了吗?”
“还……还没有。”
“那就继续查。”云袖淡淡道,“但陈府家主陈继业之事,涉及钦天监正在调查的一桩要案,由我全权负责。王大人,你可以带着你的人继续搜查违禁品,但陈府的人,一个也不能带走。”
王知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最终不敢违抗钦天监,只得拱手:“下官……遵命。”
他带着官兵退了出去,但留下了一半人手,继续在府中搜查——显然还不死心。
厅中只剩下陈砚堂、云袖,还有几个吓呆了的丫鬟。
“云姑娘……”陈砚堂声音干涩,“你真的是钦天监……”
“是。”云袖收起玉牌,“但我进陈府,不是来查案的,是来保护一个人的。”
“秋弟?”
云袖点头:“你母亲芸娘,在死前三个月,通过特殊渠道联系到钦天监,说陈家将有大变,请求我们保护她的儿子。我奉命潜入,以戏班青衣的身份进入陈府。”
陈砚堂愣住:“所以你对秋弟好,是因为……”
“开始是任务。”云袖看向窗外,眼神复杂,“但现在……不止是任务了。”
她收回目光,神情恢复严肃:“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王知府不会善罢甘休,他一定会想办法突破地穴的封印,查看那两口茧。我们必须在他得逞前,把茧转移。”
“怎么转移?那茧……”
“茧不能移动。”一个声音插进来。
两人回头,看见陈砚亭倚在门框上,不知听了多久。他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腰间的蛾形挂坠散发着暗红色的微光。
“二哥。”陈砚堂皱眉,“你什么时候……”
“我一直都在。”陈砚亭走进来,目光落在云袖身上,眼神灼热,“云监察使,不,‘蛾女’大人。您隐藏得真深啊。”
云袖与他对视,毫不退缩:“陈二公子,你的蛾变已经到九成了吧?再往前一步,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回头?”陈砚亭笑了,笑容里带着疯狂,“我为什么要回头?陈家长子无能,三弟还是个孩子,父亲死了,母亲也死了,陈家需要一个真正有力量的人来带领!而蛾变,能给我力量!”
“那力量会吞噬你。”云袖冷声道,“你祖母陈李氏的教训,还不够吗?”
“祖母失败了,是因为她不够狠!”陈砚亭的眼神变得狰狞,“而我,会成功。只要完成最后的仪式——以钦天监监察使的鲜血为引,我就能彻底化蛾,成为真正的‘蛾主’!”
他猛地扑向云袖。
陈砚堂想挡,但陈砚亭随手一挥,一股暗红色的气浪就将他震飞,撞在柱子上,昏死过去。
云袖迅速后退,从袖中抽出两把短剑——剑身细长,刻满符文。她摆出防御架势:“陈砚亭,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钦天监有化解蛾变的方法……”
“不需要!”陈砚亭嘶吼,他的背后,衣服突然隆起,然后撕裂——一对暗红色的、半透明的蛾翅,从肩胛骨处伸了出来!
翅膀还不完整,只有骨架和薄膜,但已经能扇动,掀起阵阵腥风。
“看到了吗?这就是力量!”陈砚亭狂笑,“云袖,把你的血给我!”
他再次扑来。
云袖挥剑格挡。剑刃与陈砚亭的手臂相撞,竟然发出金铁交击之声——他的皮肤已经部分蛾化,坚硬如甲壳。
两人在正厅中激战。云袖剑法精妙,身法灵活,但陈砚亭力大无穷,蛾翅扇动时还会洒出麻痹性的鳞粉。很快,云袖就落了下风,手臂、脸颊被划出数道伤口。
“放弃吧。”陈砚亭将她逼到角落,“做我的祭品,是你的荣幸。”
云袖背靠着墙,喘着粗气,但眼神依然坚定:“你弟弟……陈砚秋,不会放过你的。”
“那个小杂种?”陈砚亭冷笑,“他恐怕已经死在寒山寺了。就算没死,等我完成蛾变,捏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他伸手抓向云袖的脖子。
就在这时——
一道金光从窗外射入,精准地打在陈砚亭的手腕上。
“啊!”陈砚亭吃痛缩手,手腕上出现一个焦黑的灼痕。
众人看向窗外。
一个身影站在庭院中,浑身笼罩在淡金色的光芒里。
是陈砚秋。
但和两天前离开时相比,他已经判若两人。
身高似乎长高了些,面容褪去了孩童的稚嫩,多了少年的锐利。鬓角的两缕金发更加显眼,左胸透过衣料能看见金色的蛾形印记在发光。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金色的瞳孔,里面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二哥。”陈砚秋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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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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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预告:陈砚秋与陈砚亭的最终对决,金蛾之力对决蛾变邪术。王知府趁乱带兵强行闯入地穴,发现了灵丝网络的秘密,欲上报朝廷邀功。而寒山寺古桑下,灵蛾开始最后的飞升仪式,整个苏州城的丝线突然同时产生异动……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刘寨人。中国作协会员,北京汉墨书画院高级院士。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起投身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丛书》杂志社副主编。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并于作家进修班深造。七律《咏寒门志士·三首》荣获第五届“汉墨风雅兰亭杯”全国诗词文化大赛榜眼奖。同时有二十多篇诗词荣获专家评审金奖,其军人题材诗词《郭养峰素怀》荣获全国第一届“战歌嘹亮-军魂永驻文学奖”一等奖;代表作《盲途疾行》荣获全国第十五届“墨海云帆杯”文学奖一等奖。中篇小说《金兰走西》在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合举办的“春笋杯”文学评奖中获得一等奖。“2024——2025年荣获《中国艺术家》杂志社年度优秀作者称号”荣誉证书!
早期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代表作包括《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影畔》《磁场》《江山咏怀十首》《尘寰感怀十四韵》《浮生不词》《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来,先后出版《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及《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其长篇小说创作涵盖《山狐泪》《独魂记》《麦田里的沉默》《尘缘债海录》《闭聪录》《三界因果录》《般若红尘录》《佛心石》《松树沟的教书人》《向阳而生》《静水深流》《尘缘未央》《风水宝鉴》《逆行者》《黄土深处的回响》《经纬沧桑》《青蝉志异》《荒冢野史》《青峦血》《乡土之上》《素心笺》《逆流而上》《残霜刃》《山医》《翠峦烟雨录》《血秧》《地脉藏龙》《北辰星墟录》《九星龙脉诀》《三合缘》《无相剑诀》《青峰狐缘》《云台山寺传奇》《青娥听法录》《九渊重光录》《明光剑影录》《与自己的休战书》《看开的快乐》《青山锋芒》《无处安放的青春》《归园蜜语》《听雨居》《山中人》《山与海的对话》《乡村的饭香》《稻草》《轻描淡写》《香魂蝶魄录》《云岭茶香》《山岚深处的约定》《青山依旧锁情深》《青山遮不住》《云雾深处的誓言》《山茶谣》《青山几万重》《溪山烟雨录》《黄土魂》《锈钉记》《荒山泪》《残影碑》《沧海横流》《山鬼》《千秋山河鉴》《无锋之怒》《天命箴言录》《破相思》《碧落红尘》《无待神帝》《明月孤刀》《灵台照影录》《荒原之恋》《雾隐相思佩》《孤灯断剑录》《龙脉诡谭》《云梦相思骨》《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痣命天机》《千峰辞》《幽冥山缘录》《明月孤鸿》《龙渊剑影》《荒岭残灯录》《天衍道行》《灵渊觉行》《悟光神域》《天命裁缝铺》《剑匣里的心跳》《玉碎京华》《九转星穹诀》《心相山海》《星陨幽冥录》《九霄龙吟传》《天咒秘玄录》《璇玑血》《玉阙恩仇录》《一句顶半生》系列二十六部,以及《济公逍遥遊》系列三十部。长篇小说总创作量达三百余部,作品总数一万余篇,目前大部分仍在整理陆续发表中。
自八十年代后期,又长期致力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的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来,撰有《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著,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该文集属内部资料,未完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步于网络平台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