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热点 第三卷 第三十七章:镜影归来,岁月静好
第一节 重生之晨
元和二十年,四月二十四。
靖镜侯府的清晨格外不同。鸟鸣声似乎都带着欢快,晨光透过窗棂洒进房间,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探春缓缓睁开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因为贾蔷就躺在她身边,呼吸平稳,面容安详,像二十年前一样。
她伸出手,指尖颤抖着触碰到他的脸颊。
温热的。
真实的。
不是梦。
眼泪无声地滑落,探春捂住嘴,生怕惊醒了这来之不易的安宁。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看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直到眼睛发酸,才轻轻起身。
刚坐起来,一只手就拉住了她的手腕。
“去哪儿?”贾蔷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慵懒,眼睛还没完全睁开。
探春的眼泪又涌出来:“我……我怕这是梦,想去确认……”
贾蔷把她拉回怀里,紧紧抱住:“不是梦,我真的回来了。”
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心跳有力地敲击着探春的耳膜。这一切都太真实了,真实得让她不敢置信。
“可是……”探春的声音哽咽,“你怎么会……”
“我也说不清楚。”贾蔷轻抚她的长发,“在养魂瓶里的时候,我没有意识,只有一种感觉——你在等我。昨天婚礼上的喜气,还有你的呼唤,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某个开关。然后……我就回来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三妹妹,这二十年,苦了你了。”
探春摇头:“不苦,只要能等到你,就不苦。”
两人相拥,久久不语。二十年的分离,二十年的思念,在这一刻化作无声的泪水。
窗外传来脚步声,是丫鬟们开始一天的忙碌。探春这才想起,府里还有客人——水溶的新婚妻子阿丽玛。
“对了,”她擦擦眼泪,“昨天水溶成亲了,新娘子还在府里。我们得去见见。”
贾蔷坐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虽然魂魄重塑了肉身,但还有些不适应,动作略显僵硬。
“溶儿都成亲了……”他感慨,“时间过得真快。”
探春帮他穿上衣服——二十年前的衣服已经不合身,她连夜让人赶制了几套新衣。看着贾蔷穿上月白色的长袍,束起长发,探春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年轻时候。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她轻声说。
贾蔷握住她的手:“你也是。”
两人相视而笑。
走出房间,来到正厅。水溶和阿丽玛已经等在那里了。
看见贾蔷,水溶愣住了,手中的茶杯“啪”地掉在地上。
“义……义父?”
贾蔷微笑:“溶儿,长大了。”
水溶冲过来,跪在他面前,抱着他的腿痛哭:“义父……您真的回来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贾蔷扶起他:“不是梦。来,让我看看你。”
水溶站起来,比贾蔷还高了半头,肩宽背阔,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只是脸上还带着孩童时的影子,尤其是那双清澈的眼睛。
“好,好。”贾蔷拍拍他的肩,“像你义父。”
他又看向阿丽玛。那是个典型的鄂温克族姑娘,皮肤微黑,眼睛大而明亮,穿着红色的嫁衣,头戴银饰,落落大方。
阿丽玛上前行礼:“阿丽玛拜见义父。”
她的汉语带着口音,但很清晰。
贾蔷点点头:“好孩子。你母亲……阿茹娜,她还好吗?”
“母亲很好。”阿丽玛说,“她在长白山,常常提起您和义母。说您们是英雄。”
贾蔷笑了笑:“英雄谈不上,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一家人坐下用早饭。席间,水溶和阿丽玛说了很多这二十年发生的事:朝堂的变化,边境的战事,还有侯府的大小事务。
贾蔷静静听着,偶尔问几句。二十年的空白,需要慢慢填补。
“对了,”水溶突然想起什么,“陛下知道您回来了吗?”
贾蔷摇头:“我刚醒,还没人知道。”
“那得尽快禀报。”水溶说,“陛下一直很关心您的情况,每年都派人来问。”
探春点头:“是该禀报。不过……”
她看向贾蔷,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贾蔷明白她的担心。死而复生这种事,太过离奇,容易引起猜疑。虽然新帝对他们不错,但帝王心术,难测。
“无妨。”贾蔷说,“我下午就进宫。”
“我陪你去。”探春说。
“不用。”贾蔷握住她的手,“你留在府里,陪陪孩子们。我去去就回。”
饭后,贾蔷换了朝服,准备进宫。探春送他到门口,千叮万嘱。
“放心。”贾蔷亲了亲她的额头,“我答应过你,再也不分开。这次,我说到做到。”
马车驶向皇宫。
贾蔷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的街景。二十年,京城变化不小。街道更宽了,店铺更多了,行人脸上带着太平盛世的从容。
镜灵之祸,似乎已经成了遥远的传说。
但贾蔷知道,有些伤痕,是看不见的。
比如那些被镜子控制过的人,虽然恢复了清醒,但或多或少留下了后遗症。有人变得沉默寡言,有人夜夜做噩梦,还有人……干脆疯了。
这是镜灵留下的孽债,还不清。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守门的侍卫看见贾蔷,都愣住了。
“靖……靖镜侯?”
“是我。”贾蔷出示腰牌,“烦请通禀,贾蔷求见陛下。”
侍卫慌慌张张跑进去。不一会儿,太监总管亲自出来迎接。
“侯爷!真的是您!”太监总管又惊又喜,“陛下正在养心殿,快请!”
养心殿里,新帝正在批阅奏折。听见通报,手中的朱笔一顿。
“你说谁?”
“靖镜侯,贾蔷。”太监总管激动地说,“他……他活过来了!”
新帝放下笔,沉默了片刻。
“宣。”
贾蔷走进殿内,跪下行礼:“臣贾蔷,叩见陛下。”
新帝看着他,眼神复杂。二十年过去了,贾蔷的容貌一点没变,还是当年那个诛灭镜灵的英雄。
“平身。”新帝说,“赐座。”
贾蔷谢恩,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贾卿,”新帝缓缓开口,“你能回来,朕很欣慰。但朕想知道……你是怎么回来的?”
这个问题,贾蔷早有准备。
“回陛下,臣当年魂飞魄散,但留下一缕残念。这二十年来,内子用养魂瓶温养残念,昨日水溶大婚,喜气冲和,残念凝聚成魂,重塑肉身,臣因此复生。”
他说的半真半假,隐去了镜界和寻念镜的事。有些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新帝沉吟:“养魂瓶……是道门之物?”
“是玄真观清风道长所赠。”
“清风道长……”新帝点头,“他是个高人。当年若不是他,镜灵之祸也不会那么快平息。”
他顿了顿:“贾卿,你回来得正好。眼下朝中,正有一件棘手的事。”
“陛下请讲。”
新帝从御案上拿起一份奏折:“南疆传来急报,有妖物作乱,已经害了上百条人命。地方官员束手无策,请求朝廷派人剿灭。”
他把奏折递给贾蔷:“朕本想让水溶去,但他刚成亲,不宜远行。现在你回来了,这件事……就交给你吧。”
贾蔷接过奏折,快速浏览。奏折上说,南疆出现一种“镜妖”,能制造幻象,控制人心,与当年的镜灵有几分相似。
镜妖?
贾蔷心中一沉。
难道镜灵还有余孽?
“臣领旨。”他合上奏折,“但臣有一个请求。”
“说。”
“臣想带内子同去。”贾蔷说,“她精通阵法,或许能帮上忙。”
新帝想了想:“准。另外,朕再派一队禁军随行,由你调遣。”
“谢陛下。”
从养心殿出来,贾蔷的心情有些沉重。
本以为镜灵之祸已经结束,可以安心过日子了。现在看来,还有余波。
而且,南疆离京城千里之遥,这一去,少说也得几个月。
又要让探春跟着奔波了。
回到侯府,探春正在教阿丽玛插花。看见贾蔷回来,她迎上来:“怎么样?陛下说什么了?”
贾蔷把南疆的事说了。
探春听完,没有犹豫:“我跟你去。”
“可是……”
“没有可是。”探春握住他的手,“二十年前,我没能陪你走完最后的路。这次,无论你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贾蔷心中一暖:“好。”
水溶和阿丽玛也表示要一起去,但被贾蔷拒绝了。
“你们刚成亲,好好在家过日子。”贾蔷说,“南疆的事,我和你们义母能解决。”
水溶还想说什么,但看到贾蔷坚定的眼神,知道劝不住,只能点头:“那义父义母一定要小心。”
“放心。”贾蔷说,“我们经历过更大的风浪,这点事,不算什么。”
话虽如此,但出发前夜,贾蔷还是做了准备。
他去了玄真观,找清风道人。
二十年过去,清风道人更老了,头发全白,背也驼了,但精神还好。看见贾蔷,他笑了:“就知道你会来。”
“道长知道南疆的事?”
“知道。”清风道人说,“那不是镜灵余孽,是另一种东西。但和镜子有关。”
他拿出几样法器:“这些你带上,或许有用。”
贾蔷接过,发现有一面特别的镜子——镜面是八卦图案,边缘刻着符文。
“这是‘八卦镇妖镜’,”清风道人说,“专门对付妖物。还有这个……”
他又拿出一串铃铛:“‘清心铃’,能破幻象。”
“谢道长。”
“不用谢。”清风道人看着他,“贾蔷,你死过一次,应该更明白生命的珍贵。这次去南疆,不要逞强。活着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贾蔷重重点头:“我明白。”
从玄真观回来,天已经黑了。
探春在房间里收拾行李,看见贾蔷,放下手中的衣服。
“都准备好了?”
“嗯。”贾蔷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她,“三妹妹,对不起,刚回来就要你陪我奔波。”
探春靠在他怀里:“说什么傻话。能陪着你,去哪里都好。”
她转过身,看着他:“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无论遇到什么危险,都不要牺牲自己。”探春眼中含泪,“二十年前那种事,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贾蔷郑重地点头:“我答应你。”
两人相拥,窗外月光如水。
这一夜,他们说了很多话。说这二十年的思念,说未来的打算,说等南疆的事了,就找个安静的地方,种梅养鹤,过平静的日子。
说到后来,探春靠在贾蔷肩上睡着了。
贾蔷轻轻把她抱上床,盖好被子,然后坐在床边,看着她熟睡的脸。
这张脸,他看了二十年(在养魂瓶里虽然没意识,但能感觉到),却怎么也看不够。
“这次,”他轻声说,“一定会护你周全。”
第二节 南疆迷雾
五月初三,贾蔷和探春抵达南疆。
南疆的气候与京城截然不同。潮湿,闷热,到处是茂密的热带雨林。虫鸣鸟叫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草木和泥土的气息。
当地官员在城门口迎接,为首的是一位姓赵的知府,五十来岁,面色憔悴,眼窝深陷,显然很久没睡好了。
“下官赵明德,拜见侯爷,拜见夫人。”赵知府行礼。
贾蔷扶起他:“赵大人不必多礼。说说情况吧。”
一行人来到府衙。赵知府让人上了茶,开始汇报。
“镜妖是一个月前出现的。起初是在边境的苗寨,有人半夜看见镜子在树林里飘,还会说话。后来,被镜子照到的人,都会陷入幻象,有的发疯,有的自杀。”
他擦了擦汗:“下官请了道士和尚来做法,但都没用。镜妖越来越猖狂,现在已经害了上百人。百姓恐慌,很多人逃难去了。”
贾蔷问:“镜子是什么样子的?”
“各种各样的都有。”赵知府说,“有铜镜,有银镜,甚至还有破碎的镜片。但都有一个特点——镜面特别亮,能照出人影,但人影是扭曲的。”
探春皱眉:“扭曲?”
“对。”赵知府说,“比如照出一个胖子,镜子里却是瘦子。照出一个老人,镜子里却是小孩。总之……和本人不一样。”
贾蔷和探春对视一眼,都想到了镜灵。
镜灵也能制造幻象,控制人心。但这个镜妖,似乎更诡异。
“被镜子照到的人,有什么症状?”贾蔷问。
“先是神情恍惚,然后开始说胡话,最后……要么发疯,要么自杀。”赵知府说,“我们试着把镜子砸碎,但没用。碎片会自己飞起来,重新组合。而且,砸镜子的人,也会被诅咒。”
“诅咒?”
“对。”赵知府压低声音,“王捕头砸了一面镜子,第二天就死了。死状很惨,全身的骨头都碎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碾过。”
贾蔷沉思。
这确实不像普通的妖物。
“带我们去看看尸体。”他说。
赵知府犹豫:“侯爷,尸体已经下葬了……”
“那就挖出来。”贾蔷不容置疑,“我要亲眼看看。”
赵知府没办法,只好带他们去坟地。
王捕头的坟在城外的乱葬岗,很简陋,连墓碑都没有。
几个衙役挖开坟,露出棺材。打开棺盖,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贾蔷捂住口鼻,凑近看。
尸体已经腐烂,但还能看出死状——确实如赵知府所说,全身骨头都碎了,软趴趴地瘫在棺材里,像一摊烂泥。
更诡异的是,尸体的脸上,有一个淡淡的印记。
像是一面镜子。
“这是……”探春捂住嘴。
“镜印。”贾蔷脸色凝重,“被镜子诅咒的人,死后脸上会有这个印记。”
他看向赵知府:“还有其他死者吗?”
“有……还有十几个。”赵知府说,“都是被镜子害死的。”
“带我去看。”
接下来的半天,贾蔷和探春查看了所有死者的尸体。每个人的脸上都有镜印,死状各异:有的被烧死,有的被淹死,有的被吓死……
但都有一个共同点——死前都见过镜子。
“这不是普通的妖物。”晚上回到驿馆,贾蔷对探春说,“这是‘镜咒’。”
“镜咒?”
“镜灵留下的一种诅咒。”贾蔷说,“镜灵虽然死了,但它散发的怨念还在。这些怨念附着在镜子上,形成了镜咒。被诅咒的镜子,会主动害人。”
探春担忧:“那怎么办?能解除吗?”
“能,但很难。”贾蔷说,“需要找到‘咒源’——也就是最初被诅咒的那面镜子,毁掉它,其他镜子就会失去力量。”
“咒源在哪里?”
“不知道。”贾蔷摇头,“但应该就在南疆。镜灵的怨念不会飘太远。”
他顿了顿:“明天,我们去苗寨看看。镜妖最早出现在那里,咒源很可能也在。”
第二天一早,贾蔷和探春在赵知府的陪同下,前往边境的苗寨。
苗寨建在山腰上,竹楼错落,云雾缭绕。但此刻,寨子里空荡荡的,大多数人都逃走了,只剩下一些老人和孩子。
寨老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会说汉语。看见官府的人,他叹了口气:“你们又来做什么?该说的我都说了。”
贾蔷上前:“老人家,我们不是来问罪的,是来帮忙的。能说说镜妖的事吗?”
寨老打量了他一番,见他气度不凡,语气缓和了些:“镜妖是一个月前,从‘鬼哭林’里出来的。”
“鬼哭林?”
“一片被诅咒的林子。”寨老说,“传说几百年前,有个苗女在那里自杀,怨气不散,成了厉鬼。从那以后,进林子的人,很少有活着出来的。”
他顿了顿:“一个月前,有几个年轻人不信邪,进了鬼哭林。结果……只有一个人活着回来,还带回来一面镜子。”
“镜子?”
“对。”寨老眼中闪过恐惧,“一面铜镜,镜面是红色的,像血一样。那个年轻人把镜子带回来后,当天晚上就疯了,用镜子照了自己,然后……就死了。”
“镜子呢?”
“不知道。”寨老摇头,“第二天镜子就不见了。但从那以后,寨子里就开始出现各种镜子,害死了好多人。”
贾蔷和探春对视一眼。
血红色的铜镜……这很可能是咒源。
“鬼哭林在哪里?”贾蔷问。
寨老指了一个方向:“往东走十里,有一片黑色的林子,那就是。但我劝你们别去,那里……不干净。”
“谢谢老人家。”贾蔷说,“但我们必须去。”
离开苗寨,贾蔷让赵知府和禁军在外面等,自己和探春进入鬼哭林。
林子果然如其名,一进去就感觉阴森森的。树木是黑色的,叶子也是黑色的,地上铺着厚厚的落叶,踩上去软绵绵的,像踩在尸体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气息。
“小心。”贾蔷握紧探春的手。
两人慢慢往里走。越往里,光线越暗,最后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贾蔷点燃火把,昏黄的光线只能照出几步远。
突然,探春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贾蔷扶住她:“怎么了?”
“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探春低头看。
火把照过去,两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地上,密密麻麻堆满了镜子。
铜镜,银镜,玻璃镜,破碎的,完整的,大的小的……成千上万面镜子,铺满了整个地面,一直延伸到林子深处。
镜面映着火把的光,反射出无数个他们,层层叠叠,像进入了万花筒。
“这……”探春感到头晕。
“别看镜子。”贾蔷说,“看脚下。”
他拉着探春,小心翼翼地在镜子堆里穿行。每走一步,都能听见镜子碎裂的声音,清脆而诡异。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一片空地。
空地中央,有一面镜子。
那是一面巨大的铜镜,至少有一人高,镜框雕刻着诡异的花纹——不是常见的花草鸟兽,而是一个个扭曲的人形,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在挣扎。
镜面是血红色的,像凝固的血。
这就是咒源。
贾蔷能感觉到,从镜子里散发出的强大怨念,像潮水一样涌来。
“退后。”他对探春说。
探春退到一棵树后,贾蔷则走上前,举起八卦镇妖镜。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镇!”
八卦镜射出一道金光,照在血镜上。
血镜剧烈震动,镜面泛起涟漪。涟漪中,浮现出一张女人的脸。
很美,但很哀怨。
“为什么……为什么逼我……”女人开口,声音凄厉,“我只是……想回家……”
贾蔷心中一凛。
这不是镜灵的怨念,是另一个魂魄。
“你是谁?”他问。
“我是……阿月……”女人流泪,“三百年前……我被负心人抛弃……在这里自杀……魂魄困在镜子里……出不去……”
三百年前?
贾蔷想起寨老说的传说。
原来是真的。
“那你为什么要害人?”贾蔷问。
“我没有害人……”阿月哭道,“是那些镜子……它们吸收了太多怨念……自己成精了……我控制不了……”
她顿了顿:“只有找到‘真心人’……用他的血浇灌镜子……我才能解脱……”
真心人?
贾蔷皱眉:“什么意思?”
“当年负我的人……转世了……”阿月说,“只有他的血……才能解开镜咒……否则……我会永远困在这里……那些镜子……也会继续害人……”
贾蔷沉默。
这个阿月,也是个可怜人。但那些被她(或者说被镜子)害死的人,更可怜。
“那个负心人转世成了谁?”他问。
“我不知道……”阿月摇头,“我只知道……他就在南疆……我能感觉到……”
贾蔷想了想:“如果我帮你找到他,你能解除镜咒吗?”
“能。”阿月点头,“只要一滴血……一滴真心悔过的血……就够了。”
“好。”贾蔷说,“我帮你找。但在这期间,你要控制住那些镜子,不能再害人。”
“我……我尽量……”阿月说,“但那些镜子成精了……不太听我的……”
贾蔷看向四周。
镜子堆里,一些碎片开始蠕动,像虫子一样,慢慢聚拢,形成一个个模糊的人形。
镜儡。
和镜灵制造的镜儡很像,但更原始,更疯狂。
“它们来了……”阿月惊恐地说,“快走……”
贾蔷不退反进,举起八卦镜:“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破!”
金光横扫,那些镜儡发出尖叫,化作碎片。
但更多的镜儡从四面八方涌来。
成千上万。
“走!”贾蔷拉起探春,转身就跑。
镜儡在后面紧追不舍。
两人在镜子堆里狂奔,脚下不断传来碎裂声。探春跑得气喘吁吁,但不敢停下。
突然,她脚下一空,掉进一个坑里。
“三妹妹!”贾蔷想拉她,但已经来不及了。
坑很深,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我没事……”探春的声音从下面传来,“这里……好像是个地洞……”
贾蔷跳下去,落在探春身边。
坑底确实是一个地洞,很宽敞,有微弱的光从深处透出来。
“进去看看。”贾蔷说。
两人沿着地洞往里走。越走越深,空气越来越潮湿。
走了约莫半里路,前方出现一个石室。
石室中央,有一具棺材。
棺材是石制的,很简陋,上面刻着苗文。
探春辨认了一下:“这上面写的是……‘阿月之墓’。”
阿月的尸体在这里。
那镜子里的,是她的魂魄。
贾蔷打开棺盖。
里面是一具白骨,已经烂得差不多了。但白骨的手里,紧紧握着一面小镜子。
镜子是铜的,很普通,但镜面有一道裂痕。
裂痕里,渗着血。
“这是……”探春震惊。
“定情镜。”贾蔷说,“苗人习俗,男女定情时,会互赠镜子。这面镜子,应该是那个负心人送给阿月的。”
他拿起镜子,镜面映出他的脸。
但很快,影像开始变化。
变成了一个年轻男子,穿着苗服,容貌俊秀,但眼神闪烁。
“阿月……”男子开口,“对不起……我有苦衷……”
影像又变了。
变成了另一个场景:男子和一个富家小姐成亲,阿月在远处看着,泪流满面。
最后,影像定格在阿月上吊的画面。
她在鬼哭林里,把绳子挂在树上,脚下踢翻了石头。身体悬空,挣扎,最后不动了。
而她的手里,还握着那面镜子。
镜子吸收了她的怨念,成了咒源。
三百年了,怨念不散,反而越来越强。
“可怜的人……”探春流泪。
贾蔷沉默。
三百年的怨念,不是那么容易化解的。
那个负心人转世了,但转世之后,还是同一个人吗?
就算找到了,他会真心悔过吗?
就算悔过了,一滴血真的能解除镜咒吗?
太多未知。
但无论如何,必须试试。
“我们先把镜子带回去。”贾蔷说,“然后再找那个负心人。”
他把定情镜收好,和探春一起离开地洞。
外面,镜儡已经散了。阿月的魂魄暂时控制住了它们。
回到驿馆,贾蔷开始调查。
三百年前,苗寨,负心人……
这些线索太模糊,怎么找?
赵知府提供了帮助。他调来了地方志,查阅三百年前的记录。
但记录很少,只提到当时苗寨有个叫“阿月”的女子自杀,原因不明。
至于负心人,根本没提。
也是,那种负心薄幸的事,怎么会记在地方志里?
调查陷入僵局。
三天过去了,一点进展都没有。
而这三天,镜妖又害死了五个人。
赵知府急得团团转:“侯爷,再这样下去,南疆就完了!”
贾蔷也着急,但没办法。
除非找到那个负心人的转世,否则镜咒解不了。
第四天晚上,探春做了一个梦。
梦见阿月站在她面前,哭着说:“他在城里……我感觉到他了……但他不记得我了……”
“他是谁?”探春问。
“我不知道……”阿月摇头,“我只知道……他在城里……你们去找……一定要找到……”
梦醒了。
探春把梦告诉贾蔷。
“在城里?”贾蔷皱眉,“南疆城这么大,怎么找?”
“阿月说能感觉到他……”探春想了想,“也许……用定情镜能感应到?”
贾蔷拿出定情镜。
镜面还是血红色的,但对着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反应。
他们决定试试。
第二天,贾蔷和探春在城里转悠,手里拿着定情镜,看它对谁有反应。
转了一天,镜子都没反应。
就在他们几乎要放弃时,路过一家药铺,镜子突然震动起来!
镜面泛起红光,指向药铺里一个人。
那是个年轻大夫,正在给病人抓药。大约二十来岁,眉清目秀,看起来很和善。
贾蔷和探春对视一眼,走进药铺。
“大夫贵姓?”贾蔷问。
年轻大夫抬头:“免贵姓陈,陈平安。两位是看病还是抓药?”
陈平安。
这个名字很普通,但贾蔷注意到,他的左手手腕上,有一道胎记——像一个月牙。
阿月的名字里也有“月”。
难道……
贾蔷拿出定情镜:“陈大夫,认识这面镜子吗?”
陈平安看了一眼,摇摇头:“不认识。这镜子……很特别。”
但他说这话时,眼神闪烁了一下。
贾蔷捕捉到了这个细节。
“三百年前,这面镜子属于一个叫阿月的苗女。”贾蔷说,“她被负心人抛弃,在鬼哭林自杀,魂魄困在镜子里,成了镜妖。”
陈平安脸色一白:“你……你说什么……”
“那个负心人转世了。”贾蔷盯着他,“就在南疆。陈大夫,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陈平安后退一步,靠在药柜上,额头冒汗。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探春柔声说,“昨晚我梦见了阿月,她说能感觉到你。陈大夫,如果你真是那个人,请你帮帮她。三百年的痛苦,该结束了。”
陈平安沉默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
“我……我确实经常做一个梦。”他说,“梦见一个苗女,在树林里上吊。每次做这个梦,我都心痛得厉害。但我不知道那是谁……”
他看向定情镜:“这面镜子……我好像在梦里见过。”
贾蔷把镜子递给他。
陈平安接过,镜面映出他的脸。
但很快,影像开始变化。
变成了三百年前的他——那个负心人。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泪流下来。
“对不起……阿月……对不起……”
他想起来了。
三百年前,他是苗寨的猎人,和阿月相爱。但为了荣华富贵,他抛弃了她,娶了土司的女儿。阿月伤心欲绝,在鬼哭林自杀。
他后悔过,但已经来不及了。
三百年后,他转世成了大夫,济世救人,像是在赎罪。
但罪,真的能赎清吗?
“我该怎么做?”陈平安问。
“一滴血。”贾蔷说,“一滴真心悔过的血,滴在镜子上,就能解除镜咒。”
陈平安毫不犹豫,咬破手指,把血滴在镜面上。
血滴落在镜子上,瞬间被吸收。
镜面开始变化。
血红色褪去,变成普通的铜色。镜中的阿月,脸上露出解脱的微笑。
“谢谢你……”她轻声说,“我终于……可以走了……”
她的身影渐渐淡去,最后消失。
镜子“咔嚓”一声,裂成两半。
与此同时,城外的鬼哭林里,所有镜子同时碎裂。
镜咒,解除了。
陈平安瘫坐在地,泪流满面。
三百年的孽债,终于还清了。
贾蔷和探春离开药铺,回到驿馆。
赵知府兴冲冲地跑来:“侯爷!镜妖消失了!那些镜子都碎了!百姓们都在欢呼呢!”
贾蔷点头:“那就好。”
“侯爷真是神人啊!”赵知府赞叹,“下官这就写奏折,上报朝廷,为侯爷请功!”
“不必了。”贾蔷说,“功劳是陈大夫的。另外,鬼哭林里的镜子碎片,要全部清理干净,埋起来,别再让人接触。”
“是是是,下官明白。”
镜妖之祸解决了。
但贾蔷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阿月解脱了,陈平安赎罪了,那些被镜子害死的人,也能安息了。
但三百年的痛苦,真的能一笔勾销吗?
他不知道。
也许,这就是轮回。
欠下的债,总要还。
无论是今生,还是来世。
第三节 归途惊变
五月二十,贾蔷和探春启程回京。
南疆的事已经处理完毕,镜妖消失,百姓安心,赵知府再三挽留,但贾蔷归心似箭。
出来快一个月了,他想念侯府的梅树,想念水溶和阿丽玛,想念京城的一切。
马车行驶在官道上,速度不快。贾蔷和探春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的景色。
南疆的山水很美,郁郁葱葱,生机勃勃。但两人都没有欣赏的心情。
“蔷哥哥,”探春突然开口,“你说……我们以后还会遇到这种事吗?”
贾蔷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镜灵虽然死了,但世间邪祟不止一种。今天有镜妖,明天可能有其他妖。
“也许会,也许不会。”他握住探春的手,“但无论遇到什么,我们都会在一起。”
探春靠在他肩上:“嗯,在一起。”
马车突然停了。
“怎么了?”贾蔷问。
车夫的声音带着惊恐:“侯爷……前面……前面有东西……”
贾蔷掀开车帘,看见前方路上,站着一个人。
一个白衣女子,背对着他们,长发及腰。
是阿月?
不,阿月已经解脱了。
那会是谁?
贾蔷下车,走上前:“姑娘,请让一让路。”
女子缓缓转身。
贾蔷瞳孔一缩。
是探春。
不,不是探春,是和探春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
但眼神不一样——探春的眼神温柔坚定,而这个女子的眼神,冰冷,空洞,像……镜子。
“你是谁?”贾蔷握紧剑。
女子笑了,笑容诡异:“我是你的倒影啊,贾蔷。”
“倒影?”
“每一个照镜子的人,都会在镜中留下倒影。”女子说,“你死了二十年,倒影在镜界里游荡了二十年。现在,你回来了,倒影也该回来了。”
她走向贾蔷:“让我回到你体内吧。我们本就是一体。”
贾蔷后退一步:“不可能。我是我,你是你。”
“是吗?”女子手一挥,一面镜子出现在空中。
镜面映出贾蔷的脸,但那张脸在扭曲、变形,最后变成了女子的脸。
“看,我们是一样的。”女子说,“没有我,你就不完整。”
贾蔷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想把他拉向镜子。
“蔷哥哥!”探春从车上冲下来,抱住他,“不要!”
女子看向探春,眼中闪过一丝嫉妒。
“你就是他的妻子?真是碍眼。”
她一挥手,一道镜光射向探春。
贾蔷挡在探春身前,举起八卦镜。
镜光撞在八卦镜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有点本事。”女子冷笑,“但不够。”
她又挥手,更多的镜子出现,将贾蔷和探春包围。
镜面里,映出无数个他们,都在重复着一句话:
“加入我们……成为镜子……”
声音层层叠叠,像魔咒。
探春感到头晕目眩,眼前开始出现幻象。
她看见贾蔷变成了镜子,看见自己变成了镜子,看见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镜子……
“不……”她咬牙,“这不是真的……”
贾蔷也受到攻击。那些镜子在吸收他的镜力,想把他同化。
他死过一次,魂魄里有镜界的印记,更容易被倒影侵蚀。
“放弃吧。”女子说,“你本来就该是镜子的一部分。”
贾蔷感到力量在流失。
但他不能放弃。
他答应过探春,要好好活着,再也不分开。
“三妹妹,”他轻声说,“还记得阿月吗?”
探春一愣。
“阿月被困在镜子里三百年,是因为执念。”贾蔷说,“而我们,也有执念——彼此的执念。”
他握住探春的手:“这执念,不是枷锁,是力量。”
两人的手紧紧相握。
同心珠虽然碎了,但他们的心还连在一起。
二十年的等待,二十年的思念,二十年的不离不弃……
这些,都是力量。
“破!”
两人同时大喝。
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他们体内爆发,金光四射,照向周围的镜子。
镜子一面面碎裂,女子的身影也开始变得透明。
“不……不可能……”她尖叫,“我是你的倒影……你怎么能……”
“因为我是人。”贾蔷说,“有爱,有恨,有执念。而你,只是个倒影,什么都没有。”
金光更盛,女子彻底消散。
最后一面镜子碎裂,化作光点,消失在空中。
危机解除了。
但贾蔷和探春都耗尽了力气,瘫坐在地。
车夫跑过来:“侯爷!夫人!你们没事吧?”
“没事……”贾蔷喘息,“继续赶路。”
马车重新上路。
车里,探春靠在贾蔷怀里,心有余悸。
“她还会回来吗?”
“不会了。”贾蔷说,“倒影已经消散了。但……”
他顿了顿:“镜界的倒影不止一个。我死了二十年,镜界里可能有很多我的倒影。这次消灭了一个,但可能还有其他的。”
探春脸色一白:“那怎么办?”
“只能小心。”贾蔷说,“倒影需要镜子才能存在,只要我们远离镜子,就相对安全。”
探春点头:“回去后,我把府里的镜子都收起来。”
“也不必那么极端。”贾蔷笑了,“正常用还是可以的,只要别照太久。”
他亲了亲探春的额头:“别担心,有我在。”
探春安心了。
是啊,有他在,什么都不怕。
马车继续前行。
离京城越来越近。
离家越来越近。
第四节 岁月静好
六月初三,靖镜侯府。
贾蔷和探春回来了。
水溶和阿丽玛在门口迎接,看见他们平安,都松了口气。
“义父,义母,一路辛苦了。”水溶说。
“不辛苦。”贾蔷拍拍他的肩,“家里都好吧?”
“都好。”水溶说,“就是陛下派人来问了几次,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贾蔷点头:“我明天就进宫复命。”
晚上,一家四口吃了团圆饭。
饭桌上,水溶说了这一个月京城发生的事:朝堂上的变动,边境的军情,还有……阿丽玛怀孕了。
“真的?”探春惊喜。
阿丽玛害羞地点头:“大夫说,两个月了。”
“太好了!”探春握住她的手,“我要当奶奶了!”
贾蔷也笑了:“溶儿,要当爹了,可得稳重些。”
“是,义父。”水溶挠头笑。
饭后,贾蔷和探春在梅园散步。
月光如水,梅花如雪。
“时间过得真快。”探春感慨,“转眼间,溶儿都要当爹了。”
“是啊。”贾蔷握住她的手,“我们也老了。”
“你才不老。”探春靠在他肩上,“你还是和二十年前一样。”
贾蔷笑了:“你也是。”
两人在梅树下坐下。
“蔷哥哥,”探春轻声说,“你说,我们还能活多久?”
“不知道。”贾蔷说,“但不管活多久,我们都在一起。”
“嗯,在一起。”
他们相拥,看月亮,看梅花,看这太平盛世。
镜灵死了,镜妖解决了,倒影消散了。
该结束的,都结束了。
剩下的,只有平静的生活。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这就够了。
第二天,贾蔷进宫复命。
新帝很满意,赏赐了很多东西,还问他要不要重新入朝为官。
贾蔷婉拒了。
“臣死过一次,很多事情看淡了。”他说,“现在只想陪陪家人,过平静的日子。”
新帝理解,也不强求。
“那你就好好休息。”他说,“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谢陛下。”
从皇宫出来,贾蔷去了玄真观。
清风道人更老了,躺在床上,已经下不了床了。
看见贾蔷,他笑了:“回来了?”
“回来了。”贾蔷坐在床边,“道长,你……”
“我时间不多了。”清风道人平静地说,“活了九十多年,够了。”
他顿了顿:“贾蔷,我走后,玄真观就交给你了。”
贾蔷一愣:“我?我不懂道法……”
“不需要你懂。”清风道人说,“只需要你看着点,别让道门走上邪路。镜灵之祸,不能再发生了。”
贾蔷沉默了片刻,点头:“好,我答应你。”
清风道人笑了,闭上眼睛,安详地走了。
贾蔷为他办了后事,将他葬在玄真观后山,和史双面、青阳道人他们在一起。
道门又少了一位高人。
但薪火相传,总有后来人。
处理完清风道人的后事,贾蔷回到侯府,开始过平静的生活。
他每天和探春一起,种花养鱼,读书下棋。偶尔指导水溶练武,教阿丽玛汉字。
日子平淡,但充实。
十个月后,阿丽玛生下一个男孩。
孩子很健康,哭声洪亮。
水溶抱着儿子,喜极而泣:“义父,给他起个名字吧。”
贾蔷想了想:“就叫‘贾安’吧。平安的安。”
贾安。
希望他一生平安,不要再经历他们经历过的苦难。
探春抱着孙子,笑得温柔。
生命的轮回,就是这样。
一代又一代,生生不息。
镜灵的时代结束了。
但生活还在继续。
有爱,有希望,有未来。
这就够了。
元和二十一年,四月二十三。
贾安满月。
侯府办满月酒,宾客盈门,热闹非凡。
贾蔷和探春抱着孙子,接受众人的祝贺。
阳光明媚,梅花开得正盛。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仿佛那些苦难,那些牺牲,都成了遥远的记忆。
但贾蔷知道,有些东西,永远不会忘记。
史双面,王熙凤,还有那些为了对抗镜灵牺牲的人……
他们活在记忆里,活在心中。
这就是传承。
用生命换来的太平,用鲜血浇灌的希望。
要珍惜。
要守护。
直到永远。
夜深了,宾客散去。
贾蔷和探春站在梅树下,仰望星空。
“蔷哥哥,”探春轻声说,“如果有来世,你还会找我吗?”
“会。”贾蔷握住她的手,“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我也是。”探春靠在他怀里,“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等你。”
星空璀璨,月光温柔。
梅花飘落,像雪一样。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这就是他们用生命换来的。
这就是他们要继续守护的。
直到地老天荒。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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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镜花水月终有时,人间正道是沧桑
写完《红楼梦之镜影迷踪》最后一个字,已是深夜。窗外春雨淅沥,打在窗棂上,像时光的脚步声。
这部小说从动笔到完成,历时两年三个月。若从最初的构思算起,则更久——大约五年前的一个秋夜,我重读《红楼梦》至“贾宝玉神游太虚境”一章,忽发奇想:若那面“风月宝鉴”不是普通的镜子,而是有灵智的妖物呢?
这个念头如种子般埋入心底,渐渐生根发芽。我查阅了大量明清志怪小说、道藏典籍、乃至民俗传说中的镜子故事,发现“镜”在中国文化中始终扮演着复杂角色:它既是“以铜为鉴,可正衣冠”的修身之器,又是“镜花水月”的虚幻象征,还是民间传说中沟通阴阳、囚禁魂魄的邪物。
于是,一个将《红楼梦》与志怪传奇结合的故事雏形,渐渐清晰。
一、创作初衷:在经典缝隙中寻找新的可能
《红楼梦》是一座取之不尽的宝库。曹公笔下那个“假作真时真亦假”的世界,本身就充满了隐喻与象征。而镜子,在原著中多次出现:贾宝玉梦游太虚境时见的“风月宝鉴”,贾瑞照的那面要人命的镜子,乃至大观园中随处可见的菱花镜、穿衣镜……
这些镜子在原著中多作为象征或道具存在。但在我的想象中,它们可能有着更深的秘密——一个贯穿三百年的阴谋,一场关于长生与权力的交易,一次人性与邪祟的较量。
我想写的,不是对《红楼梦》的简单续写或同人,而是在尊重原著精神的基础上,进行的大胆重构。故事中的贾蔷、探春、史双面等人物,虽然姓名与原著相同,但已是在新的叙事框架下重新塑造的艺术形象。他们承载的,是我对那个时代、那种命运、那种挣扎的理解与想象。
二、人物塑造:在命运漩涡中寻找人性光辉
贾蔷这个角色,在原著中笔墨不多,却是极富戏剧性的存在——宁国府正派玄孙,却因父母早亡而边缘化;容貌俊美,却带着几分阴郁;与贾蓉、秦可卿之间的暧昧关系,更添复杂。
在我的故事里,我放大了他身上的矛盾性:既是镜命的背负者,又是镜灵的对抗者;既想守护所爱之人,又不得不一次次牺牲自己。他的成长轨迹,是从一个被命运裹挟的旁观者,到主动肩负责任的抗争者,最终成为以生命换取太平的英雄。
探春则是我心中“红楼女儿”的另一种可能。在原著中,她精明能干,志向远大,却因庶出身份而受限。在这部小说里,我给了她更大的舞台——不仅是侯府女主人,更是能与贾蔷并肩作战的伙伴。她的智慧、坚韧、深情,构成了故事中一抹明亮的色彩。
史双面、清风道人等原创角色,则代表了对抗邪恶的另一股力量:道门的坚守与牺牲。他们的存在,让这场对抗不只是个人恩怨,更是正邪之间的千年较量。
至于镜灵——这个融合了《山海经》中“镜妖”传说、道教“器灵”观念、以及我对人性贪婪思考的反派,它的可怕不在于力量强大,而在于它直指人心最深处的欲望:长生、权力、爱情……它利用这些欲望控制人类,而人类也因这些欲望甘愿被控制。
三、主题探索:镜子内外的真实与虚幻
“镜”在这部小说中,不仅是道具,更是核心意象。
它象征着权力——太祖皇帝用镜子控制功臣,贾家用镜子维系富贵。
它象征着欲望——北静王想用它获得长生,南安郡王想用它掌控朝堂。
它象征着虚幻——镜中花,水中月,看似美好,触之即碎。
它更象征着人性——你照镜子时,看到的是真实的自己,还是你想成为的自己?
贾蔷与镜灵的对抗,本质上是人性与异化之间的对抗。镜灵想把人变成镜子(失去情感、失去自由、成为工具),而贾蔷想让人保持为人(有爱有恨、有选择有承担)。
这种对抗,在今天依然有着现实意义:在科技日益发达、信息爆炸的时代,我们是否也在被某种无形的“镜子”异化?是否也在追逐虚幻的“镜中花月”,而忘记了真实的血肉温度?
四、遗憾与不足
创作总是一件充满遗憾的事。回头再看,这部小说还有许多不足之处:
1. 节奏把控:中后期部分章节推进过快,某些关键转折铺垫不足。若能重来,我会给贾蔷在镜界的经历、道门内部的矛盾等情节更多笔墨。
2. 配角塑造:如王熙凤、贾政等人物,虽然有一定篇幅,但深度仍显不够。尤其是王熙凤从被控制到觉醒的过程,本可以更细腻。
3. 历史细节:虽然努力考证明清典章制度、服饰礼仪,但仍难免疏漏。小说毕竟不是历史,但若能在“像”与“不像”之间找到更好平衡,当更完美。
这些遗憾,只能留待未来的创作中去弥补了。
五、致谢
感谢曹雪芹先生,创造了《红楼梦》这座不朽的文学丰碑。我的创作,不过是在这座丰碑的阴影下,种下的一株小草。
感谢我的编辑团队,在两年的创作过程中给予的耐心指导与宝贵建议。特别是在我陷入创作瓶颈时,是你们的鼓励让我坚持下来。
感谢所有读过这部小说的读者。你们的每一条评论、每一次讨论,都是我继续前行的动力。我知道,这个故事并不完美,但你们愿意花时间走进这个世界,与我笔下的人物同喜同悲,这本身就是对创作者最大的奖赏。
特别要感谢那些指出小说中历史细节错误、逻辑漏洞的读者。你们的认真阅读,让我既惭愧又感动。文学创作是孤独的旅程,但有你们这样的同行者,这条路便不再孤单。
六、最后的絮语
写完贾蔷和探春在梅树下相拥的结局,我长舒一口气。他们经历了太多苦难,值得一个平静的结局。
但我也知道,故事结束了,生活还在继续。在那个虚构的世界里,贾安会慢慢长大,水溶和阿丽玛会有更多孩子,侯府的梅树会一年年开花落叶。而在我们这个世界,也会有新的故事在发生,新的梦想在萌发。
镜花水月终是幻,人间正道是沧桑。
愿我们都能在虚幻与真实之间,找到自己的平衡。
愿我们都能在命运漩涡中,守住内心的光芒。
愿我们都能像贾蔷和探春那样,历经磨难,仍相信爱与希望。
春夜深,雨未歇。
谨以此书,献给所有在黑暗中寻找光明的人。
作者 谨识
癸卯年二月廿三夜 于金陵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刘寨人。中国作协会员,北京汉墨书画院高级院士。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起投身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丛书》杂志社副主编。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并于作家进修班深造。七律《咏寒门志士·三首》荣获第五届“汉墨风雅兰亭杯”全国诗词文化大赛榜眼奖。同时有二十多篇诗词荣获专家评审金奖,其军人题材诗词《郭养峰素怀》荣获全国第一届“战歌嘹亮-军魂永驻文学奖”一等奖;代表作《盲途疾行》荣获全国第十五届“墨海云帆杯”文学奖一等奖。中篇小说《金兰走西》在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合举办的“春笋杯”文学评奖中获得一等奖。“2024——2025年荣获《中国艺术家》杂志社年度优秀作者称号”荣誉证书!
早期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代表作包括《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影畔》《磁场》《江山咏怀十首》《尘寰感怀十四韵》《浮生不词》《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来,先后出版《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及《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其长篇小说创作涵盖《山狐泪》《独魂记》《麦田里的沉默》《尘缘债海录》《闭聪录》《三界因果录》《般若红尘录》《佛心石》《松树沟的教书人》《向阳而生》《静水深流》《尘缘未央》《风水宝鉴》《逆行者》《黄土深处的回响》《经纬沧桑》《青蝉志异》《荒冢野史》《青峦血》《乡土之上》《素心笺》《逆流而上》《残霜刃》《山医》《翠峦烟雨录》《血秧》《地脉藏龙》《北辰星墟录》《九星龙脉诀》《三合缘》《无相剑诀》《青峰狐缘》《云台山寺传奇》《青娥听法录》《九渊重光录》《明光剑影录》《与自己的休战书》《看开的快乐》《青山锋芒》《无处安放的青春》《归园蜜语》《听雨居》《山中人》《山与海的对话》《乡村的饭香》《稻草》《轻描淡写》《香魂蝶魄录》《云岭茶香》《山岚深处的约定》《青山依旧锁情深》《青山遮不住》《云雾深处的誓言》《山茶谣》《青山几万重》《溪山烟雨录》《黄土魂》《锈钉记》《荒山泪》《残影碑》《沧海横流》《山鬼》《千秋山河鉴》《无锋之怒》《天命箴言录》《破相思》《碧落红尘》《无待神帝》《明月孤刀》《灵台照影录》《荒原之恋》《雾隐相思佩》《孤灯断剑录》《龙脉诡谭》《云梦相思骨》《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痣命天机》《千峰辞》《幽冥山缘录》《明月孤鸿》《龙渊剑影》《荒岭残灯录》《天衍道行》《灵渊觉行》《悟光神域》《天命裁缝铺》《剑匣里的心跳》《玉碎京华》《九转星穹诀》《心相山海》《星陨幽冥录》《九霄龙吟传》《天咒秘玄录》《璇玑血》《玉阙恩仇录》《一句顶半生》系列二十六部,以及《济公逍遥遊》系列三十部。长篇小说总创作量达三百余部,作品总数一万余篇,目前大部分仍在整理陆续发表中。
自八十年代后期,又长期致力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的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来,撰有《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著,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该文集属内部资料,未完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步于网络平台发布。




































